“還能怎麼着?”旁邊的傅山好象早已經料到了這一點,笑着對朱玄水道:“朱指揮,這鎮邊城纔多少人,一千出頭,咱們這四路大軍加一起四萬多人馬。敵人能夠堅持這麼多天不逃,已經算是不錯了。而且,建奴如今只有戰和逃兩條路可走。”
他用手指捏着上嘴脣上的一撇鬍鬚道:“戰,就是集中主力南下尋鎮海軍的晦氣,現在那邊豪格不是同馬寶打得正熱鬧嗎;逃,不外是從北面的古北口、牆子嶺去蒙古。西面居庸關這邊雖然城堡衆多,卻不是建奴戰略的要點。而且,這邊的兵馬早就被豪格抽調一空了,根本就沒剩幾人。”
朱玄水:“所以你就讓天經趁虛去打鎮邊城?”
“這是其一。”傅山繼續侃侃道:“還有,據我手頭的情報得知,居庸關這一線的清軍都是當初投降李自成的明朝守軍,建奴一來,他們又再次投降。當年李自成進京的時候,他們可是沒有放一箭就開關出降了的,這支部隊戰鬥力低下,已經不堪使用。既然他們能夠投李自成投建奴,此番再投世子也不奇怪。這人只要做慣了三姓家奴,一遇到敵人,首先想的就是繳槍出降,想就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身家姓名。至於城池換誰做主人,跟他們也沒有任何關係,反正當兵吃糧吃糧當兵,跟誰扛活都一個樣。”
帶信來的那人插嘴:“青主先生說得對,這次攻打鎮邊成,其實部隊也沒做任何準備。朝鮮營的士卒剛把做好的梯子往城牆上一搭,小公爺剛登上梯子,上面的守軍就打了白旗。然後,守城的清軍就探出頭來問是不是王師,怎麼看起來不像?”
“在得知是來的是寧鄉軍麾下的朝鮮營之後,上面的清軍說他們願降,然後把兵器如同下雨一樣扔下來。就這樣,小公爺和李親王可以說是兵不血刃拿下了鎮邊城。”
“哈哈,朝鮮高麗棒子看起來確實不像是王師。”聽說外孫立下如此大功,朱玄水老懷大暢,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半天,這才朝傅山一拱手:“青主妙算,老夫服氣。”
傅山微笑:“其實也沒什麼的,關鍵是我手頭有詳細的情報在,知道這些守軍的德行。”沒錯,早在兩個月前,偵緝廠就已經將這一帶的清軍情報摸得門清,並送到孫元手頭。這些情報詳細到各關卡城堡駐有多少敵人,都是什麼成分。帶兵大將姓甚名誰,什麼來歷。
“還有,朱指揮,我且問你,世子比之鄭森如何?”傅山故意問。
朱玄水大爲不快,道:“天經乃是人中龍鳳,弱冠之年就能統帥十萬大軍,鄭大木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如何比得上世子?說句不好聽的話,若非有君侯栽培,鄭森豈有今日威名?”
“那就是了。”傅山點頭:“鄭大木率鎮海軍進入畿南沿途攻州掠縣,所向披靡。京畿南可是北京門戶,建奴都沒有什麼象樣的抵抗,更何況京西。”
朱玄水這才恍然大悟:“青主真是在世諸葛,佩服,佩服。”
傅山:“謬讚,謬讚了。”
然後低聲淡淡道:“朱指揮,你現在知道我不讓你跟着世子一道去攻打鎮邊城的用意了吧,你總得給年輕人一些機會。所謂前人撒土,迷了後人的眼睛,阻了他們上進的道路。”
朱玄水這才真正明白傅山同意孫天經去攻打鎮邊城的深意,這是要讓外孫拿軍功,得軍士之心啊!
一直以來,孫天經和他父親孫元的關係都不是太好。當年,孫元和自己女兒朱汀感情極深。朱汀在生孫天經的時候因難產去世,孫元悲痛之時又覺得是這個兒子害死了妻子,平日裡對他也沒有絲毫的痛愛,往孫母那裡一扔了事。
孫天經在孫府可謂是天生天養,性格偏激剛強。
正因爲和孫元關係不太和睦,朱玄水日思也想就是如何在寧鄉軍中爲外孫栽培勢力。特別是如今寧鄉軍越來越強大,已擁有明朝王朝八成以上的野戰兵力,他孫元說不好會成爲另一個曹孟德。
如果孫元還是那個國公也就罷了,孫天經就算不能繼承爵位,將來長大了,一個總兵官的職位還是可能的。但如果……一旦涉及到帝位之爭,就沒有絲毫的退讓餘地。
必須要爭。
可惜的是,孫元素來最恨有人在他軍中搞小山頭小團體,正因爲如此,傅山做爲孫天經的老師,平日裡卻一直袖手旁觀。而他朱玄水在軍中搞的那一套好象也沒有什麼效果,只能安插幾個心腹到不重要的崗位上去,關鍵時刻根本就不了什麼作用。
如今傅山的所謂突然提醒了朱玄水,與其在軍中爲世子安插人手,還不如直接去爭戰功,贏得士卒的擁戴,贏得孫元的重視。這纔是堂正手段,這纔是王道。
可嘆自己這次總想着如何才能護得外孫的安全,如此一來,反倒是害了他,叫士卒覺得他不過是一個需要父輩保護的庸碌之人。
這個青主先生,看來是準備在未來的奪嫡之爭中出手了。
有了這麼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出手,老夫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想到這裡,朱玄水心中感動,也沒說話,只朝傅山深深一揖。
傅山也不躲避,昂然受了他一禮。
很快,朱玄水和傅山一道進了鎮邊城。
鎮邊城說是城,其實並不大,也就方圓三四里規模,周圍都是山巒。城池正好位於長城下的一個大緩坡上。因此,鎮邊城只有三座城門,城牆也不高,最高處不超過五米。遠遠看過去,就如同一座大村莊。
據說,城中人口最多的時候有一千戶人家。李自成來的時候,城中百姓都逃了個精光,如今徹底變成了一座兵城。
進得城中,卻見裡面的房屋包括城牆皆用青石壘成,簡直就是一座石頭城。
站在城牆上,看着雪花紛紛灑灑的世界,看着遠處蒼茫羣山和一條細線般在山間蜿蜒盤旋的長城,天高地低,你才感覺這這北地是如此遼闊,直叫人心懷激盪。這感覺是你在江南的小橋流水中感受不到的。
“師傅、外公,既然清軍如此不堪,明日我索性點齊兵馬把居庸關給拿下來。”
正當傅山和朱玄水站在城牆上之時,孫天經在俞亮、高元爵和甘鳳瑤的簇擁下,手按刀柄神采飛揚地地大步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