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這人正是孫元。
先前來侉子營的時候,孫元本想直接進費洪窩棚將藥錢遞給他們的。想了想,先前費洪傷得實在太重,就算給他銀子,也得再去請郎中,一來一回,反耽擱工夫,還不如自己先將醫生帶過去。
找到郎中之後,他又在窩棚外聽了半天,這才明白這羣人的來歷。
聽他們說原先本是明軍正規部隊的火器營士兵,孫元心中不覺一喜。明末正是冷兵器向熱兵器過渡的時期,在這個時代,火槍火炮已經開始大量裝備軍隊。做爲新興的技術兵種,火器已經能夠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當初**哈赤就是被明軍的火炮打死。
新武器的出現,必然使戰爭形態發生巨大的變化。
可惜,明朝已經從裡到外腐朽透頂,所製造的火器不但不能抵禦外敵,還被敵人繳獲之後進一步壯大自己。
而後金滿州兵因爲得到了山東孔有德的炮兵之後,勢力大漲。以前攻擊一座城,用雲梯蟻附攻城,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而後金建奴的人口並不多,精銳士兵死一個少一個。所以,以往他們都儘量避免攻城。可到現在,只需一通大拋,就能輕易地轟開一座城池之後,後金突然發現:龐大的明朝並不是不可以征服的,也並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相比起滿清鐵騎,明朝的軍隊可以說是不堪一擊。要想在戰場是打敗敵人,就不能不使用新武器,新戰法。而火槍兵是孫元所想到的唯一的選擇,明朝滅亡之後,揚州肯定會成爲一個大戰場。要想守護家園,保護自己應該保護的,他必須要同建奴一戰。
眼前這羣火槍手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兵,其中還有幾個是下級軍官。如果收編了這羣人,以此爲骨架,孫元有信心在不久的將來拉起一支部隊來。
當然,他現在不過是一芥平民,無官無職,說這些尚早。可這麼一隻成編制的火槍隊就擺在眼前,錯過了卻是可惜。
聽到孫元的話,犟驢子和溫老三心中大覺舒服,同時點頭:“是,這位相公說得在理。”
躺在牀上的費洪也是眼睛一亮,忍不住虛弱地說了一聲:“這位公子也知兵?”孫元所說的這番話可都是軍隊,尤其是大明朝正規邊軍中的事情。別說一般人,就算是帶兵的統帥,也未必清楚。那些統帥高高在上,遇到戰事的時候,只需對着輿圖下令,至於仗打成什麼樣,部隊又是什麼情形,他們纔不屑去問呢!一旦吃了敗仗,逃得比誰都快,士兵們的死活,也沒興趣去管。
他卻不知道,孫元所說的這一切,不過是他後世從軍事論壇上看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費洪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那郎中惱了:“都傷成這樣還說話,住嘴!”
然後,就將手指放在費洪的脈上,眯縫起了眼睛。
見郎中開始診脈,其他軍漢同時屏息看過去,面上全是關切,生怕自己呼吸聲太大影響了醫生看病。
過了片刻,二丫頭首先忍不住,怯生生地問:“先生,爹爹,爹爹他……”
這郎中本是鳳陽名醫,平日裡的顧客非富即貴,什麼時候給這種卑賤軍漢看過病。若非剛纔孫元強將他請過來,給了診金也頗豐厚,他纔不會來呢!
可心中卻是忍不住地一真厭煩,轉頭看了二丫一眼,哼了一聲:“死不了,不過是一點內傷,又不重,若是在我手上死了,豈不被他壞了老夫名頭。”
說着,就從藥箱裡套出一個瓷瓶,遞給二丫:“內服,一日三次,每次一錢。一日就可下地,兩日就好得完全了。”
說完,又向孫元一伸手,接過孫元遞過去的二兩銀子,一臉不滿地轉身離去。
聽郎中說得肯定,衆人都歡呼一聲,忙將從那瓶子裡倒了點藥粉喂費洪服用了。
“二兩銀子,就買了這點粉末?”孫元一看那藥,忍不住在心裡叫了一聲:“好個黑心的醫生!”
就他看來,這藥也就跟後世自己見慣了的雲南白藥差不多,可人家就敢收自己二兩銀子。
那邊,衆軍漢正在七手八腳地忙着,這一頭孫元則將目光落到費洪的女兒二丫身上。
說起來,費洪之所以被那胭脂虎韶偉打成這樣,還不是想強娶這個小丫頭。
本以爲這個二丫是一個不得了的美女,心中也頗爲好奇。可現在一看,卻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孩子。
這個費二丫看年紀大約十四五歲,說起來五官倒也長得清秀,可以打七十分。但身子卻還沒有長開,瘦瘦細微。這樣的女孩子,在現代世界也就是一個初中女生,還是不太出色那種。
費洪在現代社會時,收入也算不錯,在北京那種大都市,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對於女人早就免疫了。只搖了搖頭,就將目光挪開,心中倒有些鄙夷起韶偉:好一個胭脂虎,本以爲你是個西門慶,可看看你的審美品味,也就是個王矮虎。
別人忙着照顧費洪吃藥,還沒來得及和孫元見禮。可二丫做爲一個女孩子,心思是何等仔細,自然感覺到孫元的目光,忙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在孫元面前就磕了一個響頭,垂淚道:“多謝恩公救了爹爹一命,只是……只是那診金……”
二兩銀子,對於這羣衣食無着的軍漢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天文數字,一想到自己將要背上這麼沉重的債務,二丫的眼淚流得更多。
孫元心中一軟,忙將她扶起來,安慰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人活着,比什麼都好,錢不錢的,也無需再說。”
正在這個時候,那邊衆軍漢又叫了一聲:“費大哥,你起來做什麼?”
費洪:“讓我起來磕謝恩公。”
孫元忙走到牀邊,將他按了下去,溫和地說:“快躺下,你身上有傷,正該靜養。對了,可覺得好些了?”
費洪感激地看着孫元:“好叫恩公知道,吃了這劑藥之後,我這心中突然感覺涼絲絲的,再不像先前那般火辣辣地痛。或許,明日就好得囫圇了。今日費洪這一條命都是恩公救的,報答的話也不用說了,費洪一無所有,也沒辦法答謝恩公,如今還欠你二兩藥錢。”
孫元心中叫道:報答,報答什麼,我只要你和你手下的人。快納頭便拜,口呼主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