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畜生!”鞭子如同雨點一樣落到劉春身上。
眼前的父親赤紅着雙眼睛,口中噴着粗氣,已經徹底爆發了:“小畜生,我倒你今天怎麼這麼主動就出去同孫元談判,原來是想借福王和孫元的勢好謀我的兵權。怎麼,翅膀長硬了?今日且打死你這個忤逆的孽障!”
這一陣鞭子是如此之狠,身上的衣裳已經破碎,血一滴滴飛濺空中。
劉春跪在地上,昂着腦袋叫道:“父親,如今大勢已是如此。要麼擁戴福藩,要麼於寧鄉軍爲敵。父親大人如果真要一心擁戴潞藩,只需一句話下來,就算一個兵也不給兒子,兒子就算是拋了這一條命不要,也敢單騎上陣廝殺!”
“你還想要兵。”
冷笑聲中鞭子抽到劉春背上,疼得他一顫。
劉春繼續吼道:“若父親不願意同孫元打,那是以大局爲重,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只需出去同孫元說一聲就是,可你卻悶在這裡一聲不啃,不降、不站,不走,沒有擔待,沒得讓將士們憋氣。既然父親不肯去儀鎮,兒子代你去就是了,大不了給孫元做奴才。”
說到委屈處,這個一向剛強的青年流出眼淚來。
“你還委屈了?”劉澤清冷笑:“什麼做奴才,做奴才還帶着兵符印信,你是要拿到老子手中的兵權啊?”
“父親說錯了,兵符印信不過是死物,你的威信在那裡,十萬將士可都聽你的。再說,聯名上書,必須要父親的印鑑。”
“嘿嘿,威信,在你這個小畜生口中,老夫已經是沒有擔待的膽小鬼無能之輩,還能有什麼威信。你這孽障單騎衝陣,直接去和孫元談判,還真是威風的,大家可都服你啊!”劉澤清氣得面容都扭曲了。
“大哥,不能再打,不能再打了。再打,大公子就要被打壞了。”劉孔和悲叫一聲,撲到劉春身上,大聲哀求。
劉澤清繼續咆哮:“什麼做人質,做奴才,你當我是傻子?嘿嘿,去了儀真,見了福王,將來你可就是從龍之臣了。方纔孫元怎麼說的,許你做左都督,比老子官還大。朝廷要封賞你,誰敢多說。對了,你何不跟孫元說說,乾脆讓他許你一個山東總兵官。然後把老夫調去南京閒置,如此到也能隨了你的心願。”
“大哥,話可不好這麼說。”劉孔和大叫。
劉春終於哭出聲來:“父親,你這話已經傷透了兒子的心。兒子可從來沒這麼想過,在你心目中,難道權勢還比不上你的骨肉嗎,難道你真要打死兒子嗎?”
“骨肉,這個時候你倒想起是老夫的骨血了。”劉澤清獰笑:“老夫兒子多得很,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滾!”說罷,就一腳踢在劉孔和的背心:“少維護這個忤逆子。”
這一腳的力量何等之大,劉孔和頓時經受不住,“哇”一聲將一口血吐到劉春的脖子後面。
……
“那邊在鬧什麼啊,劉澤清這人真是不乾脆。”孫元遠遠地看着對面土圍子上父子反目那一幕,心中大樂。一根釘子總算在山東軍紮下來,明年必有妙用:“看來老劉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你們去催他一下,也好讓劉澤清別把劉春給打壞了。”
“是!”一百個騎兵同時發出一聲吶喊,鐵騎滾滾而出。
……
被後面叔父熱辣辣的血一澆,劉春的心徹底冷了。
他猛地站起來,將劉孔和扶住。再看了看四周,父親那張臉上滿是仇恨,而弟弟們的表情卻是那麼的暢快。
只感覺這天地之間自己是如此的孤單,竟是無處可去。
他歇斯底里地叫了一聲:“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劉澤清被他這一吼,竟被震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轟隆的馬蹄聲響起。所有人都大喊:“寧鄉軍打過來了,寧鄉軍打過來了!”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灰塵捲過來,劉澤清手一顫,鞭子落到地上。
卻見,來的那一百騎手中都舉着一支點燃的火把,連成一條長長的細線奔來,然後將火把如雨點一樣扔來。
也不知道是運氣實在太差,還沒等土圍子上的山東軍還擊,一支火把恰好點燃了炸藥。
轟隆一聲,一具破碎的人體騰空而起。
等到這一聲炮聲落下,那一百騎兵已經奔至弓弩火槍的射程之外,有士兵大聲怒喝:“山東軍劉總兵聽着,我家將軍說了,我等數到三。若劉總兵還沒有答覆,和議不成,孫總兵官立即回營提兵來打。”
說完,就拖着長長的聲音:“一……”
劉澤清一個激靈,忙將腦袋探出去:“孫老弟,太初兄,何需如此,何需如此啊!剛纔孫將軍不是已經同我春兒說好讓他代替老夫去儀真嗎,我立即叫他帶上印信過來就是。”
“如此就好,別耽擱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喊話那人點點頭,就帶着那一百騎兵囂張地退了回去。
寧鄉軍一百騎兵死死地將幾萬山東兵壓在老營裡不敢出陣,可謂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整個山東軍的士氣已經徹底喪失。
劉澤清看了一眼劉春,冷哼一聲,從懷裡掏出兵符印信扔在地上:“拿着滾蛋,忤逆的小畜生,你行市了,找到大靠山了,這些滿意了吧?”
劉春一句話也不說,俯身揀起印信揚了揚,咬牙道:“父親放心,等兒子去了儀真拜見福王之後,就會將這寶貝疙瘩派人送回來的。”
說完話,他再不回顧,一步步下了土圍子,然後出了寨門,又一步步朝孫元走去。
他身上已經被劉澤清用鞭子抽得稀爛,加上老傷發炎,高燒一個通宵。
走了這長長一段路,只覺得心力交悴。
等到了孫元面前,眼前一黑,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耳邊隱約有孫元的聲音傳來:“劉春,你怎麼了,撐住……撐住……醫務兵……回去之後把加西亞給我叫來……務必要救活他……”
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