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季平安:金剛搗碓,其勢如降魔(六千字求訂閱)
棲霞鎮上空,一縷縷薄雲浮動。
下方的環形演武場上,被一拳打死的散人屍首堆在牆角,散發出濃郁血腥氣。
季平安耳畔,周圍人羣中的喧譁聲漸漸熱烈。
名爲“丁煥”的老者揹負雙手,穿着一身幹練的綢緞衫,袖口乾淨整潔,卻掩不住暮氣與老態。
這時候越衆走出,面露不忍,看向陳慶生道:
“終歸只是個晚輩,便是有些冒犯,也罪不至死。”
陳慶生冷笑道:
“丁老魔,你終於還是出來了,此前聽聞你也投靠了新武一派,我還不很信,如今看來是真的了,你貴爲江湖名宿,這些年總是在各處調節武林紛爭,也算賺了些名聲,何必非要摻和進來?還是說,你大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貪戀權力?”
丁煥面色不悅,卻還是一副四平八穩的語氣:
“你對新武的誤解太深,武道想要往前走,便不能止步不前,而任何嘗試都必然有代價,你我身爲老前輩,該爲他們保駕護航,而不是成爲絆腳石,阻撓時代大勢。”
陳慶生忽然朗聲大笑,震動的周遭梧桐樹葉片紛落。
笑聲中,丁煥臉色逐漸難看:
“你笑什麼。”
陳慶生收斂笑容,面帶嘲諷:
“我笑你虛僞。武道當然要進步,我何嘗又曾阻撓過?只是你們這幫走新武路的人做的太過,太貪,若只是自己去改走新路,老夫心懷敬佩,可你們做的是什麼?要逼迫所有人轉向新武,徹底廢棄正統武夫途徑,以此建立新的武林秩序,獲取權力!”
他說着,語氣突然激烈起來:
“若只是爭權奪利,也便罷了。
這座江湖從來也不乾淨,但你們不該要徹底斷絕舊武!你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武夫途徑絕對不弱,只是走起來太艱難罷了,但再難,它也是一條可靠的,足以走出頂級強者的路!
而新武呢?無非是投降向奇門術法,乃至將自己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中低層武夫的確會更強,但代價是徹底斷絕了問鼎武道的機會!
這些新武夫,當踏入坐井之後,全面弱於舊武,便是明證!長此以往,武夫途徑徹底斷絕,你們都將成爲罪人!”
這一番話擲出,慷慨激昂,頓時引起不少武夫跟從。
而許多心向新武的年輕人也面露動搖、驚愕。
這些東西,以往他們是不大清楚的。
丁煥面色沉了下來:
“你太偏激了。”
陳慶生笑道:
“今日我意已決,你也不要想着幾句話就讓我留手,新武既然想踏破我這塊老招牌,那儘管來。或者,你這個金盆洗手多年的老狗,要第一個上?”
丁煥臉色一變,眼看着老宗師就要遞出拳頭,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人羣中,季平安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而隨着這場對話結束,今日這場爭鋒也真正進入主題。
新武四派陣營內,一名披着寬厚袍子的中年人,原本坐在一張大椅上,此刻站起身,同時雙肩一震,抖落袍子,撕裂上衣,顯出半裸的上半身。
引起一陣驚呼。
他的雙臂竟然是灰鐵色澤,彷彿鋼鐵鑄就,胸口也嵌着大塊鋼板一般的“骨”,那鋼板沿着雙肩向後,在後腰上匯合,如同披着一副半身甲。
“這是天殘派門主,這一派武者每一個都身體不全,喜歡用鋼鐵改裝肉體,後來轉向新武后,嘗試將修行者鍛造兵器方法用在軀體上,把身體當成法器鍛造。”俞漁撇嘴點評。
季平安卻突然想起了“紅影”那雙被鍛造過的雙手,倒是與這一派一脈相承。
天殘門主起身,大手一抓,竟拎起兩隻用一條鐵鏈連通的重錘,踏步走入場內。
將一隻錘子“咚”的砸在地上,拖拽旋轉,掄起風車一般,頓時青磚龜裂,土石崩飛,空氣被撕裂出嗚嗚聲。
聲勢駭人。
“陳慶生,且吃我一錘!”
中年人咧嘴一笑,手中大錘破風襲來。
天地靈素灌注,空氣彷彿玻璃般被生生震碎了,鐵錘如流星般擊出,發出連串的空氣爆炸聲。
陳慶生腳步一側,如鬼魅般挪開距離,中年人右臂擰轉,扯動鐵鏈,牽引着重錘橫向掃過,嚇得沿途武夫紛紛退避。
老宗師眼神一凝,擡手輕輕推出一掌,按在巨石般的大錘上,二者甫一接觸,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一幕無比詭異。
彷彿一個人站在鐵軌上,擡手輕輕將疾馳的火車頭逼停。
然後肉眼可見的,一股“顫抖”從錘頭向後蔓延。
整條繃直的鐵索抖動,天殘門主怒吼一聲,觸電了一般丟下武器倒退,虎口崩裂鮮血如注。
陳慶生一襲白衣飄動,眨眼功夫衝到近前,一拳遞出!
後者兩條金屬雙臂於身前豎起,手臂上一個個淡金色符文亮起,滋生雷電,彼此勾連,撐開一面虛幻盾牌。
陳慶生一拳接一拳,眨眼功夫打出十幾拳,打的盾牌劇烈閃爍,中年人口鼻竄血。
當陳慶生又一老拳砸出,金屬雙臂“咔嚓”龜裂,飆出血箭,堂堂天殘派門主倒飛而出,卷着狂風砸向新派陣營人羣。
重傷認負!
人羣驚駭,爆發出一陣呼聲,季平安與魏華陽同時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切只發生在很短的時間,新派的第一位高手就敗下陣來。
……
棲霞鎮深處,一座大宅內。
武林盟的高層們正聚集在“聚義堂”內等待結果。
主位上,一名容貌陽剛,頗爲英俊的短鬚紫衣中年人捧着青花茶盞,氣度從容鎮定,頗有盟主之風。
此人,正是武林盟主,江槐,坐井上境武夫。
“嘖,都在這躲着呢?都不敢去瞧瞧結果?”
寂靜的氣氛被打破,一羣高層擡頭望去,只見堂外的庭院中,一個穿着式樣古怪的旗袍,手中拎着一隻古怪的“菸袋”作爲武器的女子慵懶地走了過來。
江小棠打了個哈欠,似乎才睡醒般,迎着一羣武夫的目光,渾然沒有半點畏懼之意。
身穿紫袍的江槐擡眸,看向自己的妹子,有些無奈:
“你在外頭如何穿着,我管不着,但此處畢竟是武林盟……注意影響。”
江小棠嗤笑一聲,略顯尖俏的瓜子臉上閃過譏諷:
“我穿個什麼衣服爹活着的時候都不管,要你來管?還是說,非要我把你那點破事說出去……”
江槐臉上隱現怒容,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堂內其餘高層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聽不見。
衆所周知,江家兄妹矛盾深重,持續多年,但武林各派也都明白,二人再如何不對付,終究是一家人。
外人少摻和就對了。
江槐放下茶盞,轉移話題:
“今日新舊爭鋒,我終歸是盟主,若是現身偏幫哪一方都不好,乾脆由他們打去。”
江小棠扭着腰肢走進來,在空位坐下,翹起二郎腿,繡花鞋腳面上,白皙的皮膚上一根根青筋纖細骨感。
她語氣嘲諷:
“四個打一個,你還說你不偏幫?”
江槐搖頭,神色認真:
“別看新派勢頭大,但陳慶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那是一頭猛虎,只是太久沒有露出爪子罷了,新派武夫中下層更強,但到了坐井境界,單對單,打不過正統武夫。”
江小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
“所以?你覺得陳慶生可以一挑四?”
江槐搖頭道:
“若是他真有搏命的心思,的確很可能做到,甚至會獲勝,但代價就是將餘下的壽命燃燒乾淨。”
紫衣盟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武夫越老氣血越弱,這一點終歸無法與那些‘仙師’們相比。而想要從衰落狀態迴歸巔峰,也只有以自身爲爐,燃燒血肉精神這一條。但這也是取死之道。”
江小棠沉默了下,忽然明白了什麼,顰眉道:
“你是故意讓雙方爭鬥,好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
江槐沒有否認,濃密的眉毛下,略顯深邃的眸子望向堂外,說道:
“新舊理念,各有優劣,我不好評判,但無論過往的‘十老’,還是如今的新武四派,都是威脅江湖穩定的力量。”
是威脅你對武林盟的掌控吧……江小棠心中嘀咕。
江槐彷彿看出她的想法,憂心忡忡道:
“最近的江湖不平靜,四聖教迴歸,各路牛鬼蛇神頻出,據我所知,這可能涉及一樁席捲九州的大事,朝廷與五大宗門都在密謀行動。
這個時候,江湖必須儘快穩定下來,而不是讓新舊爭鬥憑白消耗大家的精力,正如大周國師曾說過的,攘外必先安內。
我本想在今年武林大會上,再慢慢引導雙方對抗,但局勢變化太快,我只能提前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引爆衝突,如此,武林盟才能擰成一股繩,對付四聖教。”
呵,說的義正詞嚴,我都信了……江小棠腹誹,身爲女子,她不喜這些權力爭鬥。
這時候,外頭一名江家弟子奔來,拱手道:
“稟盟主!天殘門主重傷落敗,只撐了不到十個回合。”
江槐並不意外,淡淡道:
“再探再報。”
……
而隨着第一場結束,鎮子中的中立派們,也很快收到消息。
“師父,陳宗師贏了第一場,幾乎沒費吹灰之力。”
一座小院被推開,一個短髮青年激動地回來說。
院子屋檐下,一名穿着灰撲撲長袍,鬍鬚老長,一身草藥味道的老醫師正用雙腳踩着石碾,一點點碾碎藥草,聞言頭也不擡地說:
“知道了。”
短髮青年噎住,扭頭又去打探,“藥王派”的老醫師碎碎念搖頭:
“打的越兇,命越短哦,這幫子武夫,怎麼都這般不惜命……唉……”
一座茶樓內。
聽雪樓主坐在窗邊喝茶聽曲,就看到街上紅纓飛奔過來。
沒上樓就急吼吼地將事情描述了一番,聽雪樓主不禁神往:
“不愧是老牌強者,龍虎山天師一脈底蘊的確不凡。”
陳老宗師低調了太多年,此番一戰立威,頓時令各方唏噓感慨。
可相比於那些熱血沸騰的年輕人,各大勢力的掌舵者都意識到,這也許是陳慶生最後的輝煌。
……
演武場。
天殘門主落敗後,一個新的身影走了出來。
竟然是個光頭,卻非僧人,而是半張臉都繪製着宛若臉譜般的,靛青色的惡鬼圖案,露出的手臂上也是覆蓋着同樣的“紋身”。
俞漁繼續賣弄情報:
“這是地獄門的門主,這一派介乎於奇門與武夫之間,喜歡採集特殊的草藥,珍禽血液,混合硃砂,在身上繪製惡鬼紋身,以此爲媒介,施法召喚天地間遊歷的惡靈、猛鬼……呵,這一道‘鬼術’,也只是我道門上不得檯面的旁支罷了。”
季平安淡淡道:
“不要小覷惡鬼術,歷史上,這一傳承也曾出過一些厲害人物,比如‘畫皮仙人’、‘鬼王’之流,還是有些本事的。”
畫皮仙人?
俞漁愣了下,隱約想起自己在青雲宮典籍中看過這個名字。
但太久遠了,記不清。
季平安當然不會解釋,對方曾經宣稱要剝他的人皮製作鬼畫符,只是後來被他殺了。
死後整個人血肉被劍火灼燒乾淨,只剩下一張皮,被他塞了稻草,放了風箏……
總之,無論哪一世,他對這些陰森森的東西都不喜歡。
而正如他說的那般,地獄門主的確比天殘派更難纏。
其走出後一聲不吭,直接灌注靈素入紋身,覆蓋滿全身的惡鬼紋身亮起,引得陰風怒號,陽光被遮蔽,一個個虛幻的鬼影浮現、附體。
陳慶生也表情凝重了些許。
武夫途徑戰鬥方式單一,對這種鬼玩意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燃燒氣血剋制。
二者纏鬥起來,這次是陳慶生猛烈攻擊,地獄門主瘋狂躲閃,二人交手數十個回合,都沒奈何對方。
陳慶生見狀故意賣破綻,後者召喚出靛青色惡鬼發出尖嘯,針對神魂下手,大羣武夫臉色大變,雙手捂住耳朵,眩暈欲吐。
陳慶生卻眼眸大亮,神識凝成拳頭打出,擒拿住後者,然後一拳拳燃燒氣血,將猛鬼打散,震開陰雲。
陽光灑落時地獄門主發出慘叫,七竅流血,重傷落敗。
而接連打敗兩名強者,也令舊派一方聲勢大振。
丁煥也臉色不佳,目光投向剩下的兩派首腦,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百聞不如一見,陳宗師手段不減當年啊。”
人羣中,兩道身影一同走出。
前一個,乃是一個膚色深棕的中年漢子,是曾經前往過神都觀摩大賞的斷刀門主。
後者,是一個膚色偏白,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一雙手瑩白如玉,乃是大周第一幫派天地會的總舵主。
相比於前面兩個,這二人起碼從外表上,看不出特殊。
俞漁低聲顯擺,小聲比比:
“那個斷刀門是開始用法器,取代原本的兵器,然後改良了門派武學,讓人去適應兵器,而不是兵器適應人,這也是新武的一條路。至於那個小白臉,更乾脆是將術法與武學結合了,算是新武中走得比較‘正’的兩個。”
季平安“恩”了一聲,說道:
“也應該更強。陳慶生快撐不下去了,除非拼命。”
俞漁愣了下,狐疑道:
“真的假的。”
場上。
陳慶生打敗第二人,也是深深吐了口氣,額頭沁出一層汗珠,顯然並不如外表那般容易。
這時候看到二人走出,冷笑道:
“終於忍不住了嗎,準備一起動手?”
斷刀門主沉默,沒吭聲,天地會總舵主笑了笑,說道:
“陳宗師已連敗兩人,收手吧,繼續下去還能保全威名,何必非要在這裡搏命。若您退去,我二人可承諾留下舊武這一脈。”
陳慶生怒極反笑:
“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你莫非真當老夫愚蠢?信你的鬼話?事已至此,你們要麼將我打死在這裡,要麼我將你們打死,沒有折中的選擇。”
皮膚白皙的總舵主笑容收斂,嘆氣道:
“前輩逼迫至此,我二人只好得罪了。”
話落,他上前一步,雙手打出。
那本就白皙的雙手籠罩薄薄的白光,變得純白如玉,劃過空氣留下一串白色手掌的殘影,眨眼功夫,竟好似漫天遍野都是掌印。
斷刀門主抿了抿嘴脣,“噌”的一聲拔出一柄寬闊的斷刀。
其上烙印細密陣法紋絡,呼吸般閃爍起來。
他人隨刀走,將那門板大的斷刀舞的虎虎生風。
陳慶生豪邁大笑,隻身迎了上去,三名武夫交手,牽扯的周圍風聲爆碎。
一縷縷白色的湍流浮現,音爆聲不絕於耳。
殘影幾乎交織成一團,只是逸散出的氣流,就割的人臉頰生疼。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最後的結果。
然而這次交手持續的時間,卻遠比前兩次都漫長。
雙方似乎陷入拉鋸戰,陳慶生一次次猛攻,都被打回,老人白色的衣衫上開始破損,染血,頭髮散亂,大顆大顆汗珠落下,氣力逐漸不支。
臉頰紅潤,氣勢卻不似最初。
每一次揮出拳頭,都彷彿在宣泄夕陽最後的絢爛。
而另外兩人也不好受,被打的一次次吐血,卻咬牙堅持,只是相比之下,終歸要好許多。
“不好,這樣下去陳宗師要輸。”有人做出判斷。
“新武實在無恥至極,車輪戰都罷了,竟還二打一!”有青年怒罵。
“這樣熬下去,陳宗師恐怕要死在這裡。”有人動容。
但更多的人還是一顆心漸漸冷下去,彷彿已經看到了終局。
……
武林盟大宅,廳堂內。
氣氛壓抑而沉悶,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就連江小棠,也只是自顧自地抽悶煙,彷彿宣泄心中的沉悶。
作爲江家一份子,她知道江槐袖手旁觀纔是對的,而且她自認也不是什麼爛好人。
但眼見一位舊武宗師就要爲了捍衛武夫的道,燃燒掉最後的生命,如夕陽落山,篝火漸漸熄滅,她終究還是心中涌起感傷。
“稟盟主,陳宗師快撐不住了。”有弟子疾奔來報。
一身紫衣,眉毛粗黑,蓄短鬚的江盟主深深嘆了口氣,眼底閃過不忍,但轉瞬就被他掐滅,沉默了下,說道:
“調集人手過去,防止人死後雙方繼續發生衝突。起碼要護住龍虎山的其餘弟子。”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
“將準備好的棺材擡出來,之後送過去。”
“是。”弟子恭敬退去。
藥王派小院中,短髮青年垂頭喪氣走回來,蹲在院子裡不動。
搓着草藥的灰袍老醫師擡頭,看了弟子一眼,說道:
“怎麼不去看了?還是結束了?”
青年搖了搖頭,說道:
“陳宗師恐怕凶多吉少了。”
老醫師沉默了下,拿出一個瓷瓶丟過去:
“若是人沒死,你替我送一份大藥過去吧,算作盡一份綿薄之情。”
青年捧着藥瓶,想了想還是起身出去了。
茶館內,聽雪樓主也得知了最近的戰況,她漂亮的眼睛黯淡下去,似乎看到一代宗師落幕。
所有中立派的人們,都覺得這次爭鬥已成定局,最後無非是看新武一派會遭受多大的損失。
……
演武場上。
隨之局勢愈發明顯,陳慶生節節敗退,終於有人忍不住喊道:
“陳宗師,回來吧!”
其餘舊派的人們也都不忍地出聲喊着,可卻知道徒勞無功,這時候就算想退,也已經無法後退了。
“師父……”
陸青臉色煞白,死死攥着拳頭,他身後的龍虎山弟子們也面色哀慼,有女弟子哭了出來,但卻強忍着不出聲,擔心干擾到自家掌門。
“武林名宿”丁煥則嘴角緩緩揚起,又很好地掩飾下去。
“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裴錢沮喪地低聲說着,他想看到的是轟轟烈烈的宗師對決,可眼前的一幕卻令他鼻子一酸。
俞漁也沒了看戲的熱情,她有些不爽,不太想這個老者死去。
但她修爲又不大夠,總不能爲了個無關的人,動用不多的保命底牌。
她還沒大方到那種程度,頓時一陣爲難。
人羣中。
戴着斗笠,按着劍柄的魏華陽抿了抿嘴脣,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嘴脣張開,又閉上,再張開。
雖然做了那麼多年的道門掌教,但她內心裡終究還有昔年“女俠”的那一面。
想要開口指點,但偏生身份敏感,一旦遭到過多關注,麻煩會很大。
正在她舉棋不定之際,忽然間,站在人羣中負手而立的季平安開口唸道:
“金剛搗碓。”
他的聲音不算大,卻夾着一股暗勁,恰好壓過了場中的喧聲,送入氣力不支,即將落敗的陳慶生耳中。
彷彿福至心靈,陳慶生本已陷入絕境,聽到這四個字,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身體下意識隨之擺動:
右手將捶如降魔杵,左手微屈如碓臼。
金剛爲神名。鋼如精金百煉,堅而又堅,其手所持者降魔杵也;搗碓者,如谷之在臼,以杵搗之。
是爲:
金剛搗碓式!
“嘩啦啦。”陳慶生拳架擺開,天地靈素忽如潮汐滾滾而來,澎湃如朝陽,熾熱如熔爐。
一拳打出。
天地初開!
“轟!”
斷刀門主與總舵主突然臉色一變,被打的連退數十步方止。
駭然變色。
“誰在說話?!”
感謝:雪冰婧百賞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