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居心叵測

居心叵測

列慕秦坐在主位上,目光在手中的玉杯與下面跪着的兩人間來回巡視。一旁立着兩名中年男子,年長些的正擔憂地看着列慕秦的臉色,另一個則隱隱有幸災樂禍之意。

廳堂裡靜得可怕,忽聽得“咔啦”一聲,玉杯被握着他的男人生生捏作幾片。列慕秦隨意拂去飛濺開的幾點末屑,向幾人笑道:“原來天璇的武功如此了得,咱們的一個樓主加上一個護法尊使竟然還奈何不了他!這叫外人聽了去還真是大‘長’我浮雲的臉面。”

那年長些的中年男子見列慕秦的眼裡根本沒有笑意,連忙上前一步說:“天璇既能在我浮雲潛伏了這麼久,自然是有不尋常的地方。想他自幼就混了進來,身後定有計劃周密的主使者!似這般內外勾結,若是僥倖逃脫了也沒什麼奇怪的……”

“右護法此言差矣。”一旁的玉衡出言打斷他道:“想我浮雲人才濟濟,更兼宮主雄才大略,那些個宵小之輩怎麼說也不該這麼來去自如的吧?不知道兩位忠心的人還道是兩位手下留情徇了私呢!說起來那天璇也確實是姿容不凡……”

跪在下面的搖光忍無可忍開口欲罵,卻被身旁的左護法將衣袖輕輕一拉。搖光眉頭一皺立刻甩開手,就聽左護法已搶先說道:“此次失手走脫天璇,確爲我二人大意輕敵之故。宮主若要責罰我等決不敢有任何怨言!”

列慕秦聞言挑眉道:“不敢?這麼說你們還是心有不服嘍?”

左護法坦然迎着他犀利的目光答道:“若是硬拼我等未必會敗,但不曾想天璇竟然善使幻術,屬下一時不察才着了道。如此失手實在汗顏,請宮主容我等戴罪立功。”

列慕秦冷哼一聲道:“你們也知道汗顏?”

衆人都低着頭噤若寒蟬。列慕秦從位上站起來,負手慢慢踱到跪着的兩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兒,他忽然彎身在左護法的耳邊低聲說:“聽說天璇給你起了個名字叫元夕?挺不錯的嘛……所以你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左護法面色不改一字一板地答道:“屬下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的身份。”

“那樣最好”,列慕秦直起身子提高聲音呵斥道:“別忘了你使得是苦肉計,別以爲他救了你就是信了你,別奢望自己不該得的東西!還有,永遠給我記住:你們——是不該有名字的!”

他話音剛落,左護法就一拜及地,口中念道:“謹遵宮主教誨。”

列慕秦回身提着搖光的衣領將他拖起來,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罵道:“你還覺得自己沒錯?醒醒吧!”

右護法見了連忙求情道:“宮主息怒!搖光年幼無知,經驗閱歷甚爲不足,正該給他個教訓叫他知道輕重。只是他性情直率,您就算扎他一刀也扎不出個心眼來啊!這樣的人自然不是天璇的對手。如今我浮雲後手不濟,他還算是年輕一輩中的堪琢之材,懇請宮主網開一面,留他戴罪立功吧!”

列慕秦將手一鬆,淡淡瞥了瞥幾人面上的神情,嗤然擺手道:“罷了,回去後自到刑堂領罰吧。”

右護法忙大呼着“宮主聖明”,一面急急地向下面的兩人使眼色。玉衡心有不甘地瞪了搖光一眼,口中卻也跟着逢迎稱頌。兩人僥倖得脫,向列慕秦拜了拜便立刻退了出來。

出門沒走多遠,搖光就氣沖沖地回頭向左護法說:“你藏得可真深,我們都小看你了,原來是宮主身邊的‘紅人’!怪不得喜歡從別人背後出手!”見對方根本沒什麼反應,青年更氣得跳腳,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怎麼不去揭發我?少在我面前裝好人了,別指望我會領你的情!”

“隨便你。”左護法丟下這三個字便徑自大步走開了去。搖光怔在原地,半晌纔像撒了氣的氣球般悶悶不樂地慢慢往住出挪蹭。

列慕秦屏退了隨從,獨自倚在座上自酌。通明的燈火將杯中的酒漿映得晶亮,看着杯中跳躍的光點,恍惚間他聽見有個細軟的童音聲音在耳邊說道:“別難過了,我把月亮送給你。”列慕秦渾身一震,站起來疾步走到門邊,推開門將握杯的右手伸了出去。

門外星空朗闊新月如鉤,淡淡的清風緩緩消散着白日裡的暑氣。慢慢調整着角度,杯中終於倒映出月影來。列慕秦認真看着掌中小小的月牙,臉上的微笑逐漸明顯。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擡眼望着遠處的院落,那笑容也慢慢消失不見了。

隨手扔掉杯子,列慕秦不再猶豫,輕身越過幾進院落的屋牆檐瓦,停在一處小屋前。只見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地守在門邊,窗上隱隱透出光亮。他朝守門的兩人一擺手,豈料那兩人竟然立在原地紋絲未動。列慕秦登時警覺,伸手輕輕一推,一人就直挺挺倒了下去。驚怒之下他一掌擊碎木門,果見室內已是空無一人,只餘滿室幽香。列慕秦忽覺這香氣極爲熟悉,驟然記起時已是呼吸微滯,他急忙運起內力抵抗,同時腳下一點疾退出屋。

壓下胸口翻騰的血氣,列慕秦恨恨地攥緊拳頭,一回頭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他剛一走,數道人影就從暗處冒了出來。沈雨雁彎彎脣角,向另外幾人說道:“做得不錯,不過今天這事你們誰也不能透露出去,知道麼?”見幾人都忙忙地點頭應承,她才自袖中掏出個小瓶,倒出幾丸丹藥分與他們。

看着幾人惶恐地服下丹藥,沈雨雁嬌媚一笑,戳着其中一人的額頭道:“放心,師姐我先前不過和你們開了個玩笑,那酒中摻得只是普通的麻藥而已!不過呢……剛纔給你們的可是貨真價實的‘三步黃泉’哦!”看着他們一個個滿臉痛苦不甘地倒下去,沈雨雁笑得更厲害了。眼見所有人都變成了屍體繼而慢慢化成了水直至消失不見,她才抿嘴冷哼道:“一羣白癡!”

四下查看了一番,沈雨雁慢條斯理地轉身離開,夜風帶來一聲輕笑:

“師妹,你可千萬不要讓本宮失望哦……”

一大早玉衡便心急火燎地等在安西將軍沈常勝的軍帳內,見到走進來的兩人連忙上前問道:“宮主那裡還沒有消息?”

右護法搖頭道:“宮主閉關前什麼話也沒交代下來,我們只得在這裡等着了。”

玉衡急道:“那上官靜逃走的消息稟報給宮主沒有?”

沈常勝奇怪地看他一眼才道:“宮主既是閉關,我們哪裡見得到?去幾次被暗衛擋回來幾次,什麼話都說不上。”

玉衡想了想,向右護法說:“如今這裡你最大,此事怎麼辦,你且拿個主意吧。”

右護法頗有幾分無奈地苦笑道:“莫要說笑了,你何嘗不清楚我現在有幾分權力。自三年前宮主廢除舊制設立暗衛,左右護法和七部樓主的地位已大不如前。現今誰也不敢擅自行事,皆以宮主馬首是瞻,你要我拿主意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麼?”

三人無言相對,就聽玉衡忽然啐道:“搖光那廝倒溜得快!”

沈常勝問道:“搖光樓主也隨行在此?”

見玉衡冷着臉,右護法連忙解釋道:“他與左護法因任務失利特來向宮主請罪,今早已起程先行回去了。”

沈常勝點頭嘆道:“如此卻是可惜,我原也沒見過這新任的左護法……”

“未見得有什麼長處!”玉衡在一旁冷哼道:“這幾個小輩個個眼高於頂,從不把咱們兄弟放在眼裡。有什麼可見的!”

右護法爲人持重,察覺氣氛不好便立刻岔開話題向沈常勝道:“宮主此次突然閉關,上官靜又不知所蹤。此地既是你的地界,唯今也只好先以官府的名義加緊搜索,在通往東渝的各道設卡嚴查……至於其他的只能等宮主示下了。”

“停車!裡面的,全部都下來!”拖着長槍的士兵扯開嗓子嚷嚷道。

葉知秋面無表情地拉緊繮繩,坐在原處泰然不動。

邊鎮偏僻之地,如此氣派的香車駿馬實在難得一見,十幾名士兵呼啦啦全都圍了上來,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摸那車轅。趕車的少年忽然冷喝一聲:“別動!”直把那士兵嚇得一個激靈,迅速將手收了回去。

待到回過神,士兵們紛紛怒罵道:“他X的!叫什麼叫,嚇老子一跳!”爲首的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指着葉知秋嚷道:“好你個棺材臉的,居然敢在咱們面前裝大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兄弟們,把他給我綁了!”

百里捷和夢若溪早已翻身下馬。見此情形,夢若溪忙上前向那軍官笑道:“諸位軍爺好生辛苦,這般暑熱天氣還要當差?這點小意思,請兄弟們喝茶吧。”說着將銀票塞進他手中。

那軍官低頭一看,登時眉開眼笑,回頭向衆人一揮手道:“算了,一場誤會。”接着目光在馬車上一溜,貌似不經意地問道:“這車上沒人麼?怎麼不下車?”

夢若溪應道:“我家少爺身體不適,還望軍爺見諒。”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你看這……”那軍官正說着,卻被車中一陣咳嗽聲打斷,就聽一個低柔悅耳的聲音說道:“夢管家,莫要爲難軍爺們辦差。小秋,打起簾子讓軍爺們看個清楚吧。”

見趕車的少年板着臉打開車門掀起了擋簾,夢若溪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一下,伸手向那軍官道:“軍爺請看。”

那軍官立刻上前向車廂中望去,誰知只一眼他就似被定住般直勾勾癡在那裡。

其他士兵見了,好奇之下都擠過來一探究竟。只見雕刻精美的車箱中一人半倚在軟墊之上,如墨的長髮垂在身側,俊美的臉上一雙美眸勾魂攝魄……

葉知秋見那些士兵漸漸露出不堪的表情,冷着臉摔下了簾子。

好半晌,那軍官才舌頭髮板地問:“你說,那是你家少爺?”

夢若溪溫和地笑答道:“正是。敢問軍爺,我們可以走了麼?”

軍官僵硬地點頭道:“既是沒有女眷和孩子,便可放行。”

夢若溪眼神一閃,拱手道:“多謝。”

車馬繼續前行,車內的羅輕裳面色一整,起身將那擺在方桌上的果盤向右輕旋,身側的機關立刻打開。何姝坐起來伸了伸腰,口中罵道:“怎麼這麼久,我們都要給活活悶死了。”說着手腳並用爬向門邊,將車門踢開,以手爲扇扇起風來。

輕裳把百里驥抱起來,向何姝笑道:“連個孩子也不如。”

“他和老秋是一國的,我這纔是真性情!”何姝不以爲然地撇撇嘴,轉身挨近他身邊,眯眼抱着他的胳膊嘆道:“好涼快!阿煜,教我這套心法吧。”

“等回去再說吧。”輕裳想抽回手卻沒有成功,無奈地說道:“還不放手?無怪乎到現在還沒嫁出去!”

何姝滿不在意地嘻嘻一笑,伸手推了推默不作聲的百里驥道:“別急。既然我們推測的不差,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

百里驥知道她一片好意,心中雖然另作他想卻也忙點頭虛應了一聲,哄得她放心才接着埋首繼續出神。輕裳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轉,轉而專心陪何姝閒聊起來。

說話間已進了楓鎮,道旁的店鋪商販逐漸增多,一行人不得不放緩了速度。夢若溪與百里捷並轡而行,見好友自剛纔開始就眉頭深鎖,便出言寬慰他道:“看這架勢嫂子定是逃了出來,只是不知現在身藏何處。”

百里捷望着遠處高聳入雲的君山答道:“靜兒通曉易容之術,若是獨自一人還可隱於此地。但她身邊帶着駿卿,行蹤甚爲惹眼,因此不可能冒險留在這裡。寧西那番景況,依她的性格多半不會回頭往東渝走。我想此時,她們怕是已經進入黎陽境內了。”

“黎陽東邊多是山地,嫂子若是藏在那裡倒是穩妥,只是如此一來連我們也難找到她們了。”

百里捷搖頭道:“黎陽境內連年天災人禍,山區之中常有匪盜出沒。靜兒雖有毒術防身卻極不欲傷人性命,加上顧及到駿卿,便斷不會進山區躲藏。”

夢若溪一愣,猶疑地問道:“進了黎陽便是山地,若要往前怎麼可能不進山區?”

“八年前我經過黎陽時偶然發現了一條自連漠關向北至桃花渡的小道,因爲是夾於峭壁深溝之間所以人跡罕至不爲人知。那小道看着艱險實際卻並不難走,她若真是進了黎陽便一定會取道那裡。”百里捷肯定地說。

“既然如此你幹嗎還愁眉苦臉的?”夢若溪故作輕鬆地推他一把:“我早說了,好好的人一入仕途便先傻了三分……我們別在這兒耽擱了,立刻就出關去吧。”

百里捷感嘆道:“此次真是麻煩你了……”

“哼,早就知道你沒把我當親兄弟!”夢若溪佯作怒狀拍馬向前。

篇外廢話:

本小白因貪圖口腹之樂在臨睡前米西了烤肉,以至於夜裡不舒服踢了被子,既而華麗麗地感冒鳥,感冒又引發了血管性頭疼的老毛病(一頓烤肉引發的頭疼!默~~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總之現在頭疼欲裂思緒昏聵,只好爬走~~至於明天能否活着爬回來偶也不曉得了。衆親表打偶!

話說前兩卷的天下還不屬於兄弟倆,先爲他們PIA飛壞人攢足查克拉。本卷還有一點就結束了,很快就見面了,不急的。

另:偶覺得列慕秦不是很壞呀?怎麼親們都那麼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