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沫側頭看了隱一眼,半晌才道:“去請御醫了沒?”
隱搖頭:“主子的病暫時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蘇清沫聞言,雙眼一寒:“所以你的意思說,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如何你們根本就不知道?”
隱趕緊搖頭:“當然不是,主子的身體一直都是劉老頭在照顧。”
蘇清沫皺眉:“劉老頭?他很厲害?”隨後又想起離青的性子,想離青既然會讓這個什麼劉老頭待在他身邊,想來應該是比這宮裡頭的御醫要厲害了。
想着,便又接着問道:“那個劉老頭現在怎麼說?”
隱見她並沒有急着往裡面去,一時間他便開始急了:“王妃,主子現在的情況如何劉老頭並沒有與屬下幾個細說。他說要等您進去後親自對您說。”
蘇清沫聞言心中一緊,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前世陪一位戰友去醫院做檢查,結果檢查的結果很不好,那醫生就讓戰友自己先出去,說是有話要與自己單獨說的那種感覺一模一樣。
莫非離青這是真的要不好了?
蘇清沫覺得自己的小心臟跳的很慌亂,她張開手掌做了幾個張握的動作,又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邁上臺階走進了屋裡。
隱見此趕忙跟在後面,搶先一步上前擰開了密室的機關。
看着石門在面前緩緩打開,蘇清沫閉上雙眼再度做了一個深呼吸。隨後猛然睜開眼,一臉堅定的邁步走進去。
首先看到的便是離青躺在八卦陣中間,身下墊着一個長方形的軟墊,一位頭髮發白的老頭兒正守在他的身邊。那老頭兒看到她進來,便站起身,默默的讓開了位置。
蘇清沫一步一步來到離青的面前,蹲下身湊近他的臉,細細的打量着他一動不動的容顏,唔……看着似乎正在沉睡呢。
“他怎麼還在睡覺?”蘇清沫問。
劉老頭聞言怔了一下,隨後眨了眨他那雙魚泡眼,細細的打量一下這位王妃,解釋道:“國師他現在的身體已是油近燈枯,這次昏迷過去,也是因爲他身體支撐到極限了,所以纔會陷入昏迷之中。”
蘇清沫點頭又問:“那他什麼時候會醒?”
劉老頭沉默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說了這麼長一段話,這位王妃既然根本就沒有聽清楚他所說的重點是油近燈枯這四個字。便耐心的又重複一遍:“國師的身體已是油近燈枯,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這期間能不能醒來還能難說。所以王妃要做好準備。”
蘇清沫側頭盯着他,似是覺得仰視比較累,便又站了起來,準備?她需要做什麼準備?笑話,只憑他這個庸醫的話,就給離青判了死刑,讓她去做準備?
原本沒有情緒的雙眼,突然涌起了陣陣風雲,指着他對一旁的隱道:“過來把這個庸醫臭老頭給本王妃拉出去。”
劉老頭:“……”
隱:“……”
蘇清沫瞪眼,又喊了一聲:“還愣着做什麼?本王妃的話沒有聽懂是不是?趕緊把他給拉出去!”
隱看了一眼劉老頭,隨後猛的竄過來,直接就把他給扛了出去。
劉老頭被扛的難受,眼看就要出暗室了,他也顧不得暈頭轉向,擡手扳住門框,衝隱喊道:“啊喂!臭小子,她傻糊塗了,難道你也糊塗了不成?這種時候老夫我豈能離開?”
隱一下邁不開步子,也不說話,後腰一個作力,只聽劉老頭一聲哀嚎:“哎喲喂,我的手指啊。”便直接被隱扛出去了。
密室終於安靜了。
蘇清沫重新蹲下來,看着離青那毫無血色的睡顏,握住他垂在身側的一隻手,伸出另一隻手去在他的臉上捏了一下,然後鬆開。
發現被捏的地方竟沒有半絲血色回攏,她的臉色便拉了下來,很不滿意的一下一下輕戳着離青臉龐,抱怨道:“離青,你怎麼就跟只豬似的這麼能睡啊?你若是要再睡下去,我可就要欺負你了啊。”
見他還沒有要醒的意思,便又戳了一下:“看看這你白的像鬼一樣的臉色,真是難看死了。平日裡我倒還沒覺得,這會兒看你這副鬼樣子,竟是半得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中的人眉頭似乎微微皺了一下,蘇清沫眨了眨眼,再看,又似乎根本就沒有動過。抿了抿嘴角便又接着道:“離青,我就實話與你說了吧。我現在纔剛滿十八歲,依着我們家那邊的說法兒,那就是一個孩子纔剛剛成年的年紀。讓一個剛成年的女子守寡度完後半生,顯然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你說是不是?還有啊像我這種性子的女人,你若是真的去了,想讓我如其他婦人那般替夫君守寡,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蘇清沫的視線一直都未離開過離青的面容。卻一臉失望的發現這男人的臉上連一絲細節上的變化都沒有。
“哎呀,早知道你是個如此短命的,我當初在景裡城的時候就不應該再回頭來找你。直接帶着兩個孩子隨周清雲去西涼生活豈不是更好。你別看周清雲整天一副病的快要死的模樣,現在看來人家的身體好着呢。”看着離青的眉頭突然輕微的皺了一下,蘇清沫按下心中的緊張,嚥了咽口水接着道:“說起來,當初離蘇那小子也是挺喜歡周清雲的,唔……你說我若是帶着孩子去投奔了他,只要同意讓那小子隨姓周,他應該也會接受的吧?”
這話剛落下,她便明顯感覺到自己握着的那隻大手正在緩緩收緊,似乎是在擔心她真的走了,想要緊緊的抓住她,雖說沒什麼力度,卻讓蘇清沫雙眼中溢滿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滑落過臉寵。
她擡手抹了一把眼淚,直接掙脫開他的手,準備去叫那個劉老頭進來給他看看。
她不相信,明明昨晚還與自己耳鬢廝磨親親熱熱的男人,到現在纔過去短短几個時辰,居然就被人下了病危通知,讓她準備後事。
蘇清沫心裡有些急,猛的站起身,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子,突然眼前陣陣發黑,接着便失去意識的倒在了地上。
後腦勺與白玉地面相撞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可見磕的不輕。
而昏迷中的離青,似乎還在意識裡掙扎着,聽到這個聲音,猜想到可能是蘇清沫出了事,心急如焚想要睜開雙眼去看,卻偏偏掙脫不開腦海中的那團黑暗,眼皮猶如千斤之重,讓他無論如何努力都掙不開。
只能在心裡一遍遍呼喚着蘇清沫的名字。
蘇清沫……蘇清沫……蘇清沫……
那隻剛剛被蘇清沫握過的大手,五指微微顫動着,還在無意識的虛握着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看着卻是那般的蒼白無力。
“離青,你愛我麼?”
“蘇清沫,我不懂你說的愛是什麼意思,但本宮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
“嗯,我信你。離青,我們孩子的名字你可有想過?”
“你腹中的是雙生胎,兩個孩子不管他們是一男一女,是兩女還是雙男。老大都叫離蘇,老二都叫離沫,你說好不好?”
“蘇清沫!蘇清沫!蘇清沫!別鬆手,答應本宮不要鬆手好不好?好不好?本宮,求你……求你千萬不要鬆手……”
“我的名字叫蘇清沫,我的夫君叫離青,我孩子的名字叫離蘇和離淺,別人一聽就知道是一家人了。離青,你會等着我回來的是不是?”
“蘇清沫!”
“啊!啊啊啊啊!蘇清沫!你怎麼可以?本宮不會放過你!”
“你一定要給本宮活着回來!本宮等着你回來!”
睡夢中的蘇清沫掙扎着不停的晃着腦袋,她知道自己掉進暗流裡去了,她得趕緊醒過來,離青他還在等自己回去。
離青……離青……離青……
“離青!”原本睡不安穩的蘇清沫猛然睜開了雙眼。一時間還沒有來得及分辨自己是在哪裡,便被一股記憶涌進了大腦裡。
隨後便感覺到大腦陣陣的發疼,她擡手不停的敲着自己腦海,企圖能緩解這股疼痛。
“心肝兒,你終於醒過來了?”在外屋坐着的季清水等人聽到裡屋傳來的動靜,第一時間衝了進來,卻看到蘇清沫正在自虐,趕緊捉住她的手,一臉心疼的道:“哎喲,我的心肝兒啊,你的腦袋纔剛剛受了重傷,豈能受得了你這般虐待?”
蘇清沫看了他一眼,擰起了眉頭:“爹爹,我的頭都要疼死了,你就不能給我配些止疼的藥來麼?”
季清水聽到她這話,先是一怔,迅速轉身與身後的李煙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回過頭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心肝兒啊,不是爹爹不給你配藥,實在是你這是傷在頭部,若是亂用藥,萬一把你的腦子給治壞了可如何是好?若不然你自己先開出一個方子來?”
蘇清沫一聽,瞪了他一眼:“我現在全身都沒力氣,怎麼寫字?你先去寫個方子,再拿過來讓我瞧瞧。”
季清水聞言雙眼猛的放亮,站在他身後的李煙向前一步把他扯開,一屁股在牀沿邊兒坐下,拉着蘇清沫的手又哭又笑道:“這個臭丫頭,還算你有良心,摔了一跤倒是記起爹孃來了。”
“孃親,你這是做什麼啊?又哭又笑的,怎麼跟個……咦?”蘇清末的視線定在李煙的腹部,隨後衝一旁正在執筆給筷開藥方子的季清水道:“爹爹,你可真是太沒用了,居然沒有把我孃親看住?瞧瞧我孃親這大肚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孃親紅杏出牆證據。”
她話剛落,額頭便被李煙給彈了一下:“你這臭丫頭,瞎說什麼呢?老孃我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麼?這裡面待着的可是你的親弟弟。”
蘇清沫擡手捂住額頭,眼淚汪汪的沖走過來的季清水告狀:“爹爹,你看孃親,我這腦袋本來就疼的厲害,她還專往我腦門兒上打,這是有了兒子就不要女兒的節奏麼?哎呀,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好不容易你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弄出一個弟弟來與我爭寵,我太命苦了。”
季清水看着她這假哭的模樣,微微詫異了一下,覺得這女兒現在都恢復記憶了,怎麼這性子卻似乎要比以往更歡脫一些了?還是說,她這腦袋一次兩次的受了重傷,給留下的後遺症不成?
李煙顯然也是有些驚異,不過這夫妻二人都沒有表達出來,只是看着蘇清沫的目光中隱含了一些擔憂。
蘇清沫假裝揉了揉眼睛,見這二人並不上當,只得放下手來。
“你們這般看着我做什麼?莫非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不成?”蘇清沫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兒。
“心肝兒啊,你老實說,你對於小時候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對這之前的事情又記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