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放了他
汩汩流淌的鮮血更加激起了戰北野身體裡的狂野,瞳孔裡妖異的紫色閃過,準備向重傷的情發起最後一擊。
“不要。”一個由於驚嚇而嗓音略爲扭曲的聲音傳來,一個嬌小的身體先撲了過去,明陽再次用母雞護小雞的姿勢擋在了情的面前。
石龍以及手下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戰北野的實力是十分恐怖的,那天在明王府他們都見識到了,就是明王本身也不是他的對手,這也是爲什麼明王選擇和他合作的理由,任誰也不會願意和這樣可怕的人成爲對手,更可況這一擊用盡了七成功力,別說是不會武功的小姐,就是他們也得粉身粹骨。
“住手。”更加驚慌失措的聲音來自於緊跟明陽後面的粗狂男子,他離得遠,又在戰北野的身後,即使想撲上去也來不及了。
千尋轉過身來,看到的就是快如閃電的戰北野,她想也沒想,就只來得及把手中的佛雨花扔出去,甚至都不能把上面的機關打開或者把暗器發出去。
情也沒有想到她會不要命的撲過來,他何德何能值得她拿生命去冒險,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可是他給不了她。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起身,越過明陽,準備用一雙肉掌接住他的一擊。
這只不過轉瞬間的事,佛雨花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到達了戰北野的跟前,在他的掌力下,一個上古神器就這樣爆裂開在空中,成爲一點點脆片。
這爲情爭取了一點時間,戰北野的掌力在佛雨花的阻隔下也大大減弱。
砰的一聲,兩掌碰創,情的身體飛了出去,又吐出一大灘鮮血來,徹底的暈了過去。
明陽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閉上眼睛,等待着五臟六腑的錯位和痛楚並沒有出現,睜開眼睛,看到遠處的情公子躺在血污裡,突然感覺天要塌了下來,心裡的某一塊也隨之塌陷,臉色比天空中落下的雪都要白,她踉踉蹌蹌的想站起來,但是雙腿無力,只好奮力的往前爬。
明王終於鬆了一口氣,也顧不得別的,跑到女兒身邊,要把她扶起來。
明陽手足無措,帶着哭腔:“父王,快救救他。”
明王從來沒有見過女兒這樣絕望過,是的,絕望,手足無措,也被嚇了一跳,只好應着:“好,好。”
戰北野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角也漸漸溢出了鮮血,胳膊處的傷口更大了,凡是觸碰到情的人,都會被反彈出去,所以在兩掌相碰的時候,戰北野的掌力已經所剩無幾,更多的是來自於詛咒的力量,把兩個人都彈了出去。
由於先前情受了重傷,所以這次傷上加傷,更嚴重了。
千尋給他把了把脈,從身上拿出藥丸給他吃下。
明陽不敢抓情,只好抓着她:“尋姐姐,他怎麼樣了?”此時她最恨自己在關鍵時刻居然不能扶起他,把他抱在懷裡,安慰他。
“還好,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她餘光看到戰北野朝這邊掃了一眼,站起來要走。
明王大喝一聲:“誰取了他的項上人頭,就升他爲將軍。”
戰北野冷漠的眼神看着他:“明王,你敢動我?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媽的,什麼屁交易,敢對我女兒下手的,格殺勿論。”
他到現在眼前都浮現着剛纔女兒差點就被他一掌劈死了,還管他什麼交易利益,戰家許給他的道路交通以及貿易上的這些好處,只不過身外之物,怎能比得上他女兒的命。
更可況北海是他的,誰能從這裡翻騰出一朵花來。
有了明王的命令和許諾,所有的士兵體內的爭強好勝的因子都沸騰起來,似乎看見了那將軍的威武權利在朝自己招手,迅速的把戰北野包圍在中間。
戰北野胳膊的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他不動,他們也不動,似乎在拖延時間,等待着他身體裡的血液一點點的減少,少到能讓他們一擊就中。
千尋心情複雜,但還是開口道:“明王,能不能放了他?”
不光明王驚詫,戰北野亦把目光看向她,那眼光裡有驚,有疑惑,還有一點喜悅,隨後又都陷入深深的漩渦裡再也尋不見。
“尋姐姐,他差點殺了情哥哥,爲什麼還要放了他?”
千尋看着他,眼裡閃過最後一絲掙扎,目光逐漸的堅定道:“因爲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剛纔他也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情的情況會更糟,自己也會被他扭斷脖子。
畢竟他們曾一起長大,畢竟他曾經救過她,畢竟他剛纔即使入魔也不忍對她下手,那麼即使是處在敵對的戰營,即使她知道今天放走了他,以他的武功,今後誰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可是她也不希望他死在她的面前,甚至她覺得戰北野之所以要練就這種武功,她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當初在軍營,她眼睜睜的看着他和梅雪在一起,只是單純的想,能讓她對自己死心,沒想到他居然走到死衚衕裡選擇了這條道路。
明王精明的眼眸閃過:“放了他。”
士兵中閃過失望,馬上到手的將軍就這樣沒了。
戰北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衆人都不能碰情公子,只好由千尋把他揹回去了。
明王見女兒一心撲到那人的身上,肯定是拽不回去的,也只好隨着一塊去踏梅山莊。
他剛纔只是聽從女兒的話,沒有碰那人,現在才知道這人受了詛咒,任何人不能碰觸。
但是這女兒的心思很明顯了,於是他的眉頭不自覺得凝成了一個疙瘩。
看這人的風姿配女兒是可以的,更可況關鍵時刻,他顧忌着女兒的安危挺身而上,情願讓自己受更重的傷,說明這人的胸襟,氣度世上僅有,只是這詛咒就像一道深深的溝壑把兩個人生生隔離,這樣下去,女兒能幸福嗎?
回到踏梅山莊,明陽一門心思撲在昏迷中的情公子身上,明王示意千尋進一步說話。
千尋見他凝重的臉色,心裡敞亮,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先發制人,問道:“明王可瞭解聖宮?”
“公主可是說這詛咒來自聖宮?”
千尋一笑,果然明王不虧是北海的統治者,她的身份瞞不過他。
“是啊,不瞞明王,我們這次來北海是爲了尋找魔域之花,找到了之後,準備去聖宮走一趟,爲我兄長解除詛咒。”
明王精光閃爍,意味深長:“兄長?”
千尋淡笑:“不錯,我們是結拜兄妹。”心裡暗歎,這茶肆說書先生的故事傳的可真快,連明王都知道了。
明王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來路,當然不會相信茶肆裡的說談,但是關係到他女兒的終身大事,所謂無風不起浪,他勢必會問個清楚明白。
當他看見自家閨女奮不顧身的爲一個男人撲上去的時候,心都碎了,情公子身上有詛咒,他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閨女嫁給他,所以心裡就存了那麼一點僥倖和小小的期待,真希望那情公子和公主國師之間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關係,這樣閨女早晚會碰壁,會覺悟,最後放手,找一個寵她的,愛她的人平平安安的過完這一生,可是看千尋篤定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存的那一點小心思完全沒用。
哎,靠閨女自己死心的希望不大啊!
“公主對這詛咒可有把握?”
“暫時沒有一點名目。”
“據我所知,這聖宮的詛咒只有施咒的人才知道破解之法。”
千尋淡笑,讓人看不出一點情緒來,不說能解,也不擺出一副頹廢的心態:“明王放心,世上無難事。”
明王再三看了看她,他知道這位公主在沐雲很有傳奇色彩,關於她的醫術,就連她的師父都比不上,戰家,魔宮哪一個沒有在她的參與下連連吃虧?就連和沐雲並駕齊驅的白狄也被她夫妻聯手給滅了,這樣的人不過十七歲的年紀,尚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做出這麼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心智,城府,不得不說連許多男子都比不上,她說世上無難事,就算說要去摘天上的星星,誰就能篤定她辦不到呢?
明王在心裡權衡利弊,要不要拿女兒的幸福去賭呢?
千尋道:“明王放心,我兄長的師父天目大師曾經說過,我是他的貴人,他身上的詛咒我能幫他解開,你看他身上的詛咒對我並沒有用就是最好的說明。”這個時候給他吃一粒定心劑,比一開始就說這句話效果要好的多。
當然管它是真話假話,只要讓他不阻止明陽和情公子在一起,以敵人的身份阻止他們辦事就行。
明王的臉色立馬明朗了起來:“這倒是,我還一直奇怪呢,爲什麼就你能碰他?原來命中註定,你就是解開詛咒的鑰匙。”
千尋笑着附和:“是啊,是啊!明王這下不擔心了吧?”
既然這事能解決,他也就不反對女兒喜歡情公子了。
“那這樣,我先回去了,明陽就有勞公主照應了。”明王一身輕鬆的站起來。
“明王慢走,我還有一事相詢?”
“哦,公主可是問那魔域之花?”
“是啊,明王是北海的主人,想必比我們這些外來人更瞭解北海,可知道這魔域之花具體的位置?”
“這,”明王略有沉思,最後道:“本王也只是聽聞魔域之花在北海,至於到底有沒有也不知道!”
千尋沒有放過他精眸裡的一絲猶豫,他肯定知道什麼,不方便說?或者關係到什麼秘密?
“明王勢力龐大,根基牢固,可否能拜託明王幫忙打探一下?”
明王打了個哈哈:“當然可以,公主有什麼事儘管招呼,只要本王能辦到的,一定會盡力。”
“如此就多謝明王了。”千尋笑意盈盈,心裡卻罵道,真是個老狐狸,說的冠冕堂皇,你知道那魔域之花的情況,怎麼憋着不說呀?
“夫人,夫人情公子醒了,明陽小姐讓你去看看呢。”夜夢跑過來道。
“哦,我這就去。”千尋急匆匆的跑進房間。
幫他把了把脈,鬆了一口氣,欣慰的對緊張的明陽笑笑:“沒事了,只要修養幾天就好了。”
那丫頭唰的一聲哭了出來:“嚇死我了,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情哥哥了呢。”
“丫頭,別哭啊,你哭什麼呀?”明王着急的把女兒摟在懷裡,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女兒情緒這麼失控過,十分的糾結,帶着一絲痛心疾首和嫉妒,極爲不滿的瞪了瞪情公子,他把女兒養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爲他掉過一滴淚呢?也還從來沒有給他當過刀子?哼!偏偏讓這小子把好處都給撈走了。
情公子臉上多了一絲暖色:“我沒事。”
由於衆人都不能碰他,喂他喝水,扶他起身的活,千尋都包了。
情公子的話果然最有用,明陽立馬破涕爲笑,明王就更不滿了,忍住心裡的怒氣:“明陽,情公子已經沒事了,你也不能老呆在這裡麻煩公主,我們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明陽全身心思都撲在情公子身上,哪裡會注意到她爹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固執的不肯走:“父王,你先回去吧,我再呆一會就走。”
千尋心裡好笑,這爹還吃上醋了,不過他還真是一個寵愛女兒,對女兒寬容的好父親,不知道當初她嫁給夜鍾離的時候,父皇心裡是不是也酸溜溜的,很彆扭,很難過?
千尋勸道:“明陽,你父王剛纔爲你擔心死了,估計這會心還在砰砰跳呢!”
明陽這纔想起來剛纔的確幹了件很危險的事,在看看父王,一臉隱忍,痛惜還有心疼,頓時心裡陣陣溫暖,上前抱住明王:“父王,讓你擔心了。”
這下明王心裡平衡了一點,對千尋點了點頭:還是你有眼力勁兒!
情公子眼前又浮現出明陽對他的捨身相救,這才恍然爲什麼明王的臉色對他那麼不友善,也不自覺得勾起了嘴角。
這個丫頭與他只不過一天之緣,想不到竟然爲他做到這種地步,他想說聲謝謝,又覺得這兩個字太過蒼白,他本來也是一個不善表達的人,動了動嘴脣沒有說出話來。
千尋道:“兄長的傷要靜養,明陽你還是先回去吧,踏梅山莊你隨時都可以來。”
明陽雖然依依不捨,但是也捨不得情公子陪着受累,只好先告辭了。
千尋送到門外,明王很圓滿,說話也客氣了不少:“公主,還是留步吧。”
明陽也道:“尋姐姐,我明天再來,咦,等等,父王你剛纔叫尋姐姐什麼?公主?”這會她的心回到她的心窩裡,才注意到了父王的稱呼。
“哈哈哈。”明王大笑:“女兒,你還不知道吧,這位就是沐雲國的千尋公主,也是茶肆裡說書先生口裡的女主人公,牀上躺着的那位就是男主人公。”
千尋無奈的搖搖頭。
明陽和她的丫鬟小碗都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你和情哥哥。”芊長的手指指了指千尋,又指了指情公子的方向,說不出話來。
千尋握住了她的手指:“那些胡說八道的你也行?我們是結拜兄妹。”
明陽看着她和軟的笑容,她急迫的心也漸漸地安定下來,哦,幸虧不是說書先生說的那樣,要不然她可怎麼辦?
那小碗道:“那公主怎麼和情公子單獨在這裡住啊?”那意思是國師大人怎麼不在?這眼前的情形和私奔也差不多呀。
夜夢急道:“呸呸,你可不要瞎說,我主子要是聽見你這句話,非要打折你的腿不可。”
明陽甜甜的笑了起來,挽住她的胳膊:“尋姐姐,我相信你。”
千尋點了點她的鼻子。
“不知道國師大人是何等的風采?本王到是很期待。”
千尋道:“我夫君去辦事了,等過幾天他來了,一定去明王府拜訪。”
幾個人又絮絮叨叨了半天,明王和明陽才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明陽就拿了好多的補品過來了,夜夢調侃她:“明陽小姐,是不是恨不得把府裡的好東西都搬過來?”
明陽的臉紅的若天邊的朝霞:“我們北海最不缺的就是這東西了。”
“哦哦,既然不缺,小姐也送給我一些唄,我拿到沐雲國去賣,個個價值連城,不發財都難。”
小碗急道:“那怎麼行?這些東西哪一樣不是百年不遇?都是明王費了好大的勁才找來的,小姐也不捨得吃的。”
明陽嗔怪的看她一眼:“小碗,夜夢給你開玩笑呢。”
小碗這纔看到夜夢笑嘻嘻的看着她,哦,剛纔太着急了,被忽悠了。
千尋笑:“兄長有你送來的補品和關心,不快點好起來纔怪呢?”
“尋姐姐,你也笑我?”
情公子在牀上坐着看書,聽到外面的笑鬧聲,不自覺得勾起了嘴角,這是不是他一直嚮往的生活?有人氣,有笑聲,有溫暖。
明陽去陪情公子,說是配,其實不如說是兩個人各拿一本書,靜靜地看,明陽時不時的對書中的故事發表一下意見,情公子笑笑,大概這就是人們說的歲月靜好吧!
這時千尋儘量的不在兩人眼前出現,多給他們一些相處的空間。
可能連情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話比以前多了很多,眼神也不再是淡漠疏離,多了很多喜悅,說白了就是像一個人了。
“公主,不好了。”千尋正在爐子旁熬着補品,發着呆,想起了夜鍾離,他只不過走了三天,她就覺得跟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只要閒下來的時候,她的眼前都是他,他再忙都會給她傳來一封平安的書信,雖然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她的心都會被填的滿滿的。
“夫人,你又思春了?”夜夢看着夫人自從主子走後越來越癡呆了,坐着也笑,睡覺時也笑,睡着了也笑,真是拿她無可奈何。
夜夢摸着小下巴,要是主人回來了,把這一情況彙報給主子,嘿嘿,那麼主子說不定一高興,會允諾個什麼給她呢。
可憐的千尋不知不覺就被身邊的小丫頭給賣了。
她從夜鍾離的音容笑貌裡醒過來:“怎麼了?”
夜夢一臉凝重的神色,遞給她一柄小刀插着的書信:“是有人插進了大門裡,暗衛追過去的時候,人已經沒影了。”
千尋從刀子上取下書信,打開來,看了一眼,臉色突地變得蒼白,眼珠也瞪的圓圓的,手也不可控制的抖了起來。
夜夢大驚失色:“怎,怎麼了?”顫抖的音哆嗦的問,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千尋好像沒有聽見,書信從她的手中飄走,落到夜夢的腳下。
夜夢撿了起來,看了一遍,臉色大變,不可置信的問:“這,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