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河公主猶豫了一夜,等窗外天色漸漸亮起來的時候,她忽然自嘲一笑。
自己在這裡苦惱,指不定新帝早就得知消息,正等着她的反應。
她就像是跳樑小醜,新帝正等着看自己的好戲。
若果玉河公主選擇把密函燒掉,那麼以後她在行宮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的。
新帝再怎麼心胸寬廣,還不至於會善待一個對他有異心的元國公主。
玉河公主站起身,把密函交到了顧青的手上。
果真顧青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的神色,彷彿早就知曉此事。
見狀,玉河公主暗暗後怕,幸好她終究沒把密函燒掉,而是選擇交出去。
雖然這番舉動不一定能讓新帝信任,起碼在短時間來,新帝都不會處置她。
是的,處置。
玉河公主相信,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
新帝一直沒提及他幫玉河公主隱瞞大皇子身死的事,究竟想要從自己這裡索要什麼。
不僅僅是把元國的探子連根拔起那麼簡單,她作爲誘餌的作用已經不大了。
如今探子已經被捉拿得差不多,已經向新帝投誠的幾個探子也從牢裡放出去。
自然是玉河公主求情,起碼顧青是對放出來的幾個探子是這麼說的。
逃出生天的探子對玉河公主滿心感激,起碼在表面上是如此,至於心裡面究竟怎麼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玉河公主身邊的確不能沒有人,只是顧青提防着,她也不敢經常跟探子在一起,更別提是使喚幾人了。
大皇子身邊不能缺了人,但是除了她,根本就不能讓其他人靠近。
只要靠近,終歸會發現端倪。
一個死人躺在牀榻上,就算僞裝得再好,也不可能察覺不出不妥來。
玉河公主恨不能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裡,哪裡會讓探子接近大皇子?
殊不知她攔着不讓探子來照顧大皇子的事,讓幾人在心裡嘀咕開了。
之前在牢裡慫恿幾人坦誠的探子,嘴巴總是關不緊,這不夜裡幾人就寢前,他就嚷嚷開了:“玉河公主不會是怕我們得了大皇子的信任,這纔不讓我們去伺疾的吧?”
這話算是說到探子們的心裡了,他們也是如此猜測。
不然玉河公主怎的如此身嬌玉貴,還親自伺候大皇子?
身爲皇家公主,就算地位再怎麼不高,身邊也不缺伺候的人,哪裡有自己動手的時候?
那探子嗤笑一聲,接着開口道:“玉河公主如此嬌貴,只怕是沒伺候過人的。也不知道大皇子如何了,要是伺候得不好,昏迷着也說不出一聲埋怨來。就是沒昏迷,有玉河公主防着,連跟別人見面的機會也沒有。”
衆人心思活絡,不得不聯想大皇子是不是被玉河公主囚禁了,這纔好掌握大權。
大皇子受傷躺在牀榻上,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若非玉河公主心裡有鬼,哪裡會攔着別人去伺候大皇子,還得費心親自守在榻前?
怎麼看怎麼蹊蹺,那探子環顧一週,見說的話是讓衆人都聽進去了,這纔不再多眼,轉身就躺下了:“也罷,依照我們的身份,也不能忤逆玉河公主的意思。不過大皇子正吃苦頭,要是我們把他從玉河公主救出來,不知道能不能得一點獎賞?”
“雖說家裡沒個人,不等於以後沒有。當探子也不是長遠之計,我以前就琢磨着做個幾年,要是能活命就金盆洗手,隱姓埋名去鄉下娶個賢惠的小媳婦,生一窩小子,每天上山下海的,家裡熱熱鬧鬧,也不枉此生了……”
他說着說着,翻了個身就打起了呼嚕,居然睡着了。
其他人聽着,也不是不心動的。
探子的命不值錢,他們在來之前就知道不一定能活着回去。
既然如此,當然不會想未來如何。
如今能活命了,自然得謀劃謀劃。
老婆孩子熱炕頭,誰能不想?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裡暗暗下了決心,解救大皇子,揭穿玉河公主的真面目。
不但能讓大皇子感恩,拿捏住玉河公主的把柄,也不敢對他們動手。
要是能勒索點錢財來,那是再好不過了。
探子一心求財,等以後離開行宮,也能有個着落。
等他們小聲商量對策後,幾乎天亮的時候才睡着。
呼嚕聲此起彼伏,起初開口的探子卻慢慢坐起身,看着他們在黑暗中咧嘴一笑。
他輕手輕腳出了院子,跑到茅廁附近,捏着鼻子對樹後的人影低聲說道:“頭兒,一切順利。”
“嗯,”樹後的人應了一句,不悅地皺眉:“你就不能找個碰面的好地方,這裡實在太臭了。”
那人憨厚一笑,撓着頭道:“我不是覺得來茅房比較不會引人懷疑,在這裡碰面最適合了。頭兒,我還得繼續留在那裡嗎?整天對着那幾個傻子,我感覺自己也要變笨了。”
來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露出顧青的臉來:“行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我想的主意,怎麼最後反而成了你一個人的功勞了?當然你如此賣力,以後論功行賞,必定少不了你那一份的。”
“多謝頭兒,我就知道頭兒不會忘了兄弟。不過那些探子到底是元國派來的,真會對玉河公主動手?”他有些想不明白,嬌滴滴的元國公主怎麼就礙着顧青的眼了,非要把她折騰得慘兮兮的?
顧青一眼就看出他不明白,也懶得解釋道:“說多了你也摸不着頭腦,回頭你等上一段時日不就清楚了?”
那人又撓撓腦袋,覺得顧青說的對,就沒繼續追問下去,很快去茅房轉了一圈,這纔回院子去了。
有個探子剛好醒來,看見他進來,滿身茅房的臭味,捏着鼻子嘟嚷道:“你就不洗洗纔回來,薰死個人了。”
他“嘿嘿”一笑,故意湊到那探子跟前去,把人嚇得連連退後:“別院的下人可不敢靠近,倒夜香好一陣子不來了,臭着也沒辦法,難道你去打掃嗎?”
光是轉了一圈就渾身臭烘烘的,誰願意去打掃,不然回來豈不是臭味連天?
對方連連搖頭,他也是猜着了,若無其事回到榻上睡下,琢磨着顧青的意思,看來這幾個傻子要動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玉河公主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擦黑,想到終於能離開這個屋子,就算只能去偏院,也是心滿意足。
起碼不用對着大皇子的死人臉,還有屋子裡悄然無聲的驚悚感覺,彷彿一個不留神,大皇子就會從榻上做起來一樣。
光是想想,就把她嚇得不輕,每天守在榻前不遠不近的地方,說什麼都不敢靠得太近,卻也不敢離得太遠,免得看不見,恍惚中看見一道人影還不嚇個半死?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頭,玉河公主揉了揉額角起身出門,卻見那幾個剛收下的探子在不遠處恭恭敬敬地候着。
她腳步一頓,看向幾人問道:“都過來做什麼,不知道皇兄最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的清淨?”
“大殿下總是躺着,公主力氣小,恐怕也沒能給他翻個身。奴才等想了想,還是斗膽想請公主讓我等伺候大殿下翻身擦洗,沒得叫公主一個人勞累了。”
他低眉順目,語氣恭敬,玉河公主挑了挑眉,哪裡能不明白這幾人的意思?
分明是覺得玉河公主獨自守着大皇子不讓他們靠近,是爲了奪權。
她心下嗤笑,大皇子都死了,自己早就是行宮裡說一不二的人了,這幾個小子倒是想拿捏住把柄,好威脅元國公主嗎?
“怎麼,你們連我也不信?皇兄好好的,還不至於不能翻身,只是傷着喉嚨,這纔不能說話。手腳也受了傷,這纔不能起來走動。”玉河公主早有準備,胡謅了幾句就要打發幾人走。
忽然聽見屋內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她目光一凜,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道驚呼聲:“大殿下,沒、沒氣的……”
知道探子居然聲東擊西,幾個人攔着玉河公主,把她的注意力都引在這裡,另外有一人從窗口爬進屋內跟大皇子見面。
誰知道一罩面,立刻就發現大皇子是個死人?
探子們也不裝出恭敬的虛僞樣子,連忙越過玉河公主就闖進屋內。
兩指探在大皇子的鼻息,根本就沒氣。
玉河公主這麼些天一個人守着的,居然是一個死得不能再死的人了。
探子們面面相覷,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對勁。
玉河公主死死瞞着大皇子的消息,是不是證明大皇子的死跟她有關係?
她派人動的手,還是親自動的手?
玉河公主緩緩走了進來,見事情敗露,臉上也沒多少驚惶的神色。
她早就知道,紙包不住火,總有露餡的時候。
幸好發現的是自己收下的幾個探子,玉河公主冷冷一笑:“你們發現了,就與我同罪。都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人,誰也別想透露出去一個字。不然我死了,你們也活不了。別忘了,是我把你們從死牢裡撈出來的,如今誰不知道你們幾個是我的屬下?”
幾個探子就算對外解釋他們事先並不知情,誰又會相信?
只怕都會覺得大皇子的死,指不定是玉河公主支使他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