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糟心事,封應然不想讓雪春熙知道。
元國皇帝知道刺殺失敗後,不等封應然拿他問罪,直接就自刎而死。
皇家人死了大半,封應然直接接手了這裡。
元國能派人到京中來當探子,他自然也是數年慢慢把人手滲透到元國的朝堂上。
被收買的,有把柄被捏住不得不順從聽話的,也有親自派去的死士。有封應然在背後支持,慢慢一點點向上爬,雖說大多沒能在最重要的位子上,卻也是副手和心腹之類的人物。
封應然一聲令下,願意投誠的人自然能活命,否則留下也無用,被身邊人動手清理掉了。
如此一來,元國朝堂被他拿住,再沒有敢忤逆他。
至於元國的士兵,早已被玉馨公主分散出去,原本是打算慢慢收復,卻給了封應然極好的機會,逐個擊破。
成千上萬的士兵分散後,只要拿下領頭的,就如同一盤散沙,任人宰割。
不出幾天,逃的逃,死的死,所剩無幾,不足爲患。
留下顧青打掃戰場,把元國的皇城牢牢掌握在手中,至於元國其他地方,還需要時日來慢慢收復。
不過封應然不着急,最着急的是儘快回去,讓雪春熙名正言順成爲他的皇后。
雪春熙在馬車上遠遠向後望,漸漸看不見顧青的身影,不由皺眉道:“蔓霜快要生了吧,顧將軍能趕得回去嗎?”
封應然握住她的柔荑,感覺到掌心裡的涼意,把雪春熙摟在懷裡:“放心,想要趕回去,便能來得及。”
她是聽明白了,封應然這是把顧青當苦力使喚呢。
換言之,這是遷怒了。
封應然當初把雪春熙交託給顧青,後來她卻被玉馨公主擄了去。
若非封應然趕來及時,恐怕雪春熙就要真的被玉馨公主帶進元國皇宮裡,要救出她來,就得頗費一番功夫了。
不說之前的謀劃都得重新再來,就是雪春熙在元國皇宮裡會發生什麼事,封應然簡直不敢往下想。
他相信顧青這個好兄弟,好下屬,纔會把雪春熙託付出去。
如今雪春熙雖然安然無恙,封應然依舊有些後怕。在惱怒自己的同時,也忍不住對顧青有些遷怒了。
雪春熙清楚他的想法,對顧青有些內疚。
她到底有秦家一半的血脈,秦家人犯錯,自己也得負一部分的責任。
“國師不必把罪過都擔在自己肩頭,這事是我想得不夠周全,險些讓秦家人和元國得逞了。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封應然輕輕一嘆,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這樣的失而復得,他並不想再發生一次。
雪春熙的耳朵貼着封應然的胸膛,聽着他一下又一下並不算平穩的心跳聲,輕輕點頭:“我也再不會離開皇上身邊了。”
封應然沒有開口,回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擁抱。
兩人靜靜地相擁着,直到御林軍的聲音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皇上,發現秦家人了,只是……”
“只是什麼?”封應然皺眉,並不想知道秦家人的下場。
不過御林軍都是有眼力勁的,這時候會出現,顯然事情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不然也不會特地打擾封應然,前來稟報了。
御林軍在車外,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皇上,秦家父子失足跌下山坡。秦老爺被壓在底下,當場就死了,秦小公子倒是還剩下最後一口氣。”
顧青派人來稟報的意思很明白,小秦還有一口氣,雪春熙對這個血緣上的親人要不要見最後一面?
這個決定,也該有雪春熙自己來下,而非隱瞞下來。
回頭雪春熙想起,指不定心裡不痛快。
顧青是個人精,當然不願意得罪雪春熙這個封應然心尖上的人,才特地讓人快馬加鞭前來。
再說,雪春熙以後總會知道的,到時候以爲封應然故意隱瞞下來,讓兩人心裡有了隔閡就不好了。
顧青倒是操心得很,想得十分周全,也算是想要戴罪立功。
封應然心下滿意,知道顧青是爲自己着想,低頭看向雪春熙,等着她的決定。
“如此,那就去見一見他吧。”
雪春熙沉吟片刻,還是開口答應去見小秦。
御林軍說是剩下最後一口氣,估計是用精貴的藥丸吊着這口氣,就等着她來做決定。
要不下了決定,人卻沒氣了,不就白折騰一趟了?
雪春熙也算不得心軟,只是人都要死了,見一見倒是無妨。
封應然聽了,命令馬伕調轉馬車,很快就由御林軍帶路去到了一處山腳之下。
御林軍沒敢動小秦,就連秦老爺也是如此,只用野草編了草蓆,蓋在他的屍身上面,免得嚇着雪春熙。
她下車後看了眼草蓆,想到秦大伯的所作所爲,滿腹野心,最後卻就這麼草草死去,秦大伯臨死前只怕是不甘心的,這死了也是死不瞑目。
或許是報應來了,秦大伯失足一摔,直接就去黃泉路上了。
也不知道在陰曹地府見着她的爹孃,會不會有一絲的後悔和內疚?
雪春熙諷刺地笑笑,秦大伯敢動手,又在二十年來風風光光,把事情死死隱瞞下來,就知道沒半點良善,哪裡會有愧疚之心?
小秦躺着,臉色猶如一張白紙,呼吸微弱,不走近看見胸口輕微的起伏,雪春熙都要以爲他已經死了。
聽見腳步聲,小秦慢慢睜開眼,看到雪春熙,臉上並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你來了……”
“父親那番話,我昏迷的時候隱約聽了大半。”
他起初說話還有些喘,只是漸漸口齒伶俐,面色也變得紅潤。
雪春熙明白,這是小秦在迴光返照,餘下的時辰無多了。
“他是個好父親,卻並不是一個好人。”小秦目光轉向秦大伯屍身的方向,露出黯然的神色:“他對孃親和我都是極好的,只是沒想到秦府的家主之位,居然是這麼得來的。”
在小秦心裡,秦大伯是無所不能的父親,他敬佩這個生父,也希望以後能夠成爲生父這樣的人。
誰能想到,在半昏迷的時候,他會聽見父親親口承認對小叔下手?
小叔好歹是父親同父異母的兄弟,說殺就殺了。
隱瞞真相之後,還四處找尋雪春熙的消息。
小秦原來以爲父親心軟,憐惜小叔這個遺腹子,這纔會到處派人打探消息,不知道費了多少人力財力和功夫。
可惜,這一切原來都是陰謀。
秦大伯想要找到雪春熙,也不過是作爲一個籌碼送給元國,藉此讓元國對秦家多有支持,讓他繼續在家主的位子上坐得更久更穩。
得知一切的小秦,只覺得生父在心裡美好的形象徹底破碎了。
他滿心黯然,在醒來後忍不住跟父親爭執起來。
爲何要一錯再錯?
只要跟雪春熙道歉,小秦也願意陪着父親用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補償這個遺落在外的妹妹。
可惜父親卻是嘲笑他的天真,雪春熙就算心軟,背後的封應然也絕不會容得下秦家的。
如此,倒不如趕緊逃到元國哪裡去,等待機會東山再起,甚至伺機報復回去。
這樣的想法讓小秦覺得面前的父親忽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讓他根本就辨認不出來。
那個慈祥厲害的父親,原來一直戴着一張面具,在外人面前都是這個心狠手辣的模樣嗎?
小秦覺得心裡塌了一角,雙眼痠澀得幾乎要落下淚來。
“是秦家對不起你,我原本想要父親向你賠罪,可惜拉扯之間,卻失足墜落。如今父親死了,我也快要活不了,國師能不能讓皇上饒恕秦家?”
他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自己在秦府長大,不想死後,秦家卻不復存在。
“不是讓他們繼續過着舒服的日子,無論是小懲大誡,只需要饒下他們的性命即刻,國師能夠答應我嗎?”
聞言,雪春熙嘆道:“就算我答應了你,秦家未必會感激,還可能處心積慮等着以後找到機會再報仇。”
看着秦大伯的性情,她可以想像得到,秦家興許都是如此。
只是看到小秦,她又不確定了。
或許在秦府裡,也有跟小秦這樣嘴硬心軟的人。
並沒有什麼壞心,也是被矇在鼓裡,不知道真相罷了。
見雪春熙的目光微微軟化,小秦雙眼一亮,就知道她很可能會答應。
只是沒等雪春熙開口,身後的封應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看向小秦道:“秦家的小輩或許不知道真相,但是老一輩怕是沒有不清楚的。”
然而他們卻偏向於隱瞞真相,讓雪家擔起了黑鍋。
如此,雪春熙真要饒恕這些老東西嗎?
就算她答應,封應然也是不同意的。
小輩們被矇蔽,少不得有些被老東西哄騙,也把雪家視爲洪水猛獸,將雪春熙當成滅族的罪魁禍首。
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
小秦要死了,他需要一個承諾,好安心地離去。
但是留下來的人,未必會跟他想像中那麼好。
留下禍害,很威脅到雪春熙的安危,封應然絕不會讓她因爲一個臨死之人的話一時心軟而答應下來。
這世上以怨報德的人太多了,雪春熙能好好活着,卻是因爲雪家的良善,絕非秦家的功勞。
秦家多年來找雪春熙,不就只是打算用她來當敲門磚,好讓元國把秦府捧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