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午的時候,恰恰是宋雲墨茶館生意最好的時候,兩人過去,差點就沒地方了,幸好宋雲墨習慣沒空的時候都過來坐坐,所以一直給自己留着一個單獨的房間,不然兩人又要另尋去處了。
只是蘇禾沒有想到,在這裡竟然會遇到了幾位熟人。
“哎?小禾啊!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裡遇見你啊!”迎面走來的老人,笑盈盈的衝着蘇禾說道,態度非常的和藹,也透着一股子親暱。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學生模樣的人,是這位老人任教的醫科大學的中醫系的兩個在讀博士,看到自家導師如此和藹的樣子,也被驚了一下。
中醫學院誰不知道李老向來脾氣不好,惹急了身邊的學生還要被罵個狗血淋頭,不過他倒是真心爲了學生好,而且知識硬扎,絕對是屬於國手級別的大人物,所以他的學生們,倒是並沒有太在意什麼。
平日裡,李老連對待自己的孫子輩,都是一副不假辭色的樣子,他的那些晚輩們,顯然從小就習慣了李老的威嚴,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但是現在,李老居然如此和藹可親地衝着一個女孩子笑!這是天要下紅雨的節奏啊!
“李師兄!”蘇禾眼睛一亮,幾步上前,喊道,“沒有想到能夠在這兒見到你啊!”
那兩個學生更是震驚了——師兄?!
看到年紀不過二十歲的蘇禾,和年近古稀,頭髮花白的導師……
師兄妹?開什麼玩笑!
李老倒是習以爲常,沒有什麼尷尬的意思,很自然就接受了蘇禾的稱呼。
他瞟了一眼站在蘇禾身邊的宋雲墨:“這兒不是雲墨開的嘛,環境氛圍不錯,我就經常過來坐坐……哎,你們兩個這是……?”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大概是以爲兩個人是什麼關係,恍然大悟的說道:“怪不得上次我們幾個老頭子說要給雲墨你介紹女朋友你不同意,說是有喜歡的人了,原來是這樣啊!”
李老很是高興,想來對於蘇禾跟宋雲墨在一起,也是樂見其成的。
雖然蘇禾從輩分上來說,是他的師妹,但是就年齡上來說,已經是孫輩了,在他眼中,蘇禾是個很不錯的孩子,而宋雲墨也是,他跟顧老關係特別好,也算是看着宋雲墨長大的,清楚他秉性,自然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是般配的。
聽到李老這麼說,蘇禾的眼底滑過一抹光芒,但是面上卻仍然若無其事地笑道:“難道李老以爲雲墨喜歡的人是我啊?你誤會啦,我們兩人只是朋友!”
李老一愣,有些愕然地看了看蘇禾,又看了看宋雲墨。
宋雲墨眸光一黯,卻是什麼都沒說。
“這是……哎,好吧好吧,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這個老骨頭也已經不懂了。”李老擺擺手,顯然是看出來了兩人之間似乎有點什麼東西,不過他一個長輩自然是不想參合進去的,便轉移了話題——
“小禾,你知道三天後的中醫研討會嗎?就在京城舉行的那個一年一次的研討會!”
“研討會?”蘇禾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李老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表情有些難看,冷哼了一聲:“下面那些人,我們這些老東西不說話,還真當我們不存在了!”
蘇禾也明白,這大概又是下面那些人,介於她的年齡看不起她,而且蘇禾在中醫界也的確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資歷,不過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鬼醫門門主壓在那裡,現在鬼醫門退出江湖多年,早已失去了當年無數中醫爲之嚮往的聖地的榮光……
她嗤了一聲,卻是淡淡笑道:“沒關係,事實擺在那裡,誰也改變不了。”
李老臉色鐵青,也是覺得下面那些陽奉陰違的人在挑戰他的權限了:“我回去問問這個事兒,明天就讓人把邀請函給你送過來!”
“好。”蘇禾淺淺笑道,好像一點脾氣也沒有似的。
李老忍不住說:“小禾你還是……哎,算了!你們兩個人慢慢坐吧,我和我這兩個學生就走了!”
“那,李師兄慢走。”蘇禾衝着李老燦爛一笑。
她和宋雲墨兩個人看着李老離去的背影慢慢消失,才轉身朝着裡面走去。
她之前都在關注鬼醫門內亂的事情,卻是沒有注意到,外界對於鬼醫門,已經失去了很多年前的那種認同感,而她,必須要慢慢將這些逐漸崩潰的東西,重新建立起來!
這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
“要喝點什麼?”對面的宋雲墨,向蘇禾問道。
蘇禾恍然回過神來,兩人現在已經在宋雲墨習慣自用的那個房間坐了下來。
“試試這個吧,新到的廬山雲霧。”
“嗯。”蘇禾對茶不是特別挑,好的茶她都愛。
宋雲墨拿起桌上的鈴鐺,搖了搖,就在門外等着的服務員,立刻走了進來。
吩咐了一番,那個服務員又出去了,室內重歸一片寂靜。
“你剛纔說的話,不對。”宋雲墨垂着眼,突然說道。
正在看桌上擺着的關於名茶的宣傳冊的蘇禾,愣愣地擡起頭,茫然地望着宋雲墨:“怎麼了?”宋雲墨再次重複:“我說,你剛纔說的話,不對。”
最後兩個字“不對”,他咬詞極重,似乎也是在表達着什麼。
蘇禾拿着宣傳冊的手一顫,抿了抿脣,若無其事地笑:“什麼不對啊?我哪兒說了不對的話啊!”
她嘴巴上說得平靜,但是心裡,卻在突突地打鼓,緊張得不行。
她不是不知道剛纔李老說的是什麼意思。
剛剛中午發生的事情,被蘇禾發覺之後,就好像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讓蘇禾慢慢開始洞悉了一切,也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東西。
她跟宋雲墨的初次見面,她跟宋雲墨的再遇,宋雲墨跟她說話時的神情,宋雲墨對她的溫柔,宋雲墨願意爲她做的這麼多事情……
這般一回想,那些記憶如潮水般紛至沓來,讓蘇禾都不經愣住了。
原來,從那麼早開始,宋雲墨就已經表現出了她與其他人的不同,只是她太傻,一直沒有看出來,還以爲兩個只是朋友。
她一定很過分吧,以爲兩個人只是朋友,不明白他的心思,在她跟傅莫交往之後,興沖沖地告訴宋雲墨,只顧着自己高興,卻沒有看到他黯然神傷的表情。
蘇禾看到了宋雲墨的很多東西,心裡也是非常的複雜。
並不是說,她就對宋雲墨一點感覺都沒有,蘇禾能夠感覺到,自己對宋雲墨,是很有好感的,只是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不過,也是有希望不是嗎?
特別是在她現在,已經決定要完全放棄傅莫的時候,宋雲墨未嘗不是個好的選擇……
但是想來,蘇禾又覺得自己這樣做,有點卑鄙了。
宋雲墨也不是她的備胎,憑什麼要等着她來愛上他?他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孩,而她現在,卻還在與傅莫的感情中沒有完全抽出身來。
蘇禾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她對傅莫,是真心喜歡的,也許沒有愛那麼深,卻是蘇禾兩世以來,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她和傅莫分開,傷心是絕對有的,而她並不是因爲溫雅那件小小的誤會,只是因此看到了,兩人之間差距的東西還有很多。
她退了一步,本意是想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的,可是宋雲墨卻又……
正當蘇禾心亂如麻的時候,宋雲墨堅定如磐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李老跟那幾位長輩,都是我外公的朋友,從小看着我長大的,之前在你與你師父來清平會所的那一天,幾位長輩說要把孫女介紹給我,我拒絕了。”
宋雲墨聲音平靜,卻是將自己一直壓抑在心底的事情,一點一點,娓娓道來。
此時蘇禾有些慌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知道宋雲墨想要說什麼!
“我拒絕的理由,是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宋雲墨一字一句地說道,隨即擡起眼,看着蘇禾,“蘇禾,我喜歡的人,一直以來,都是你。”
他的聲音不是激情十足,語氣平淡而又溫潤,正如他的性格,不咄咄逼人,卻是謙謙君子如玉,氣度謙和如竹。
但是,此時宋雲墨的聲音,卻讓蘇禾猛然一驚!
她的整個身子一顫,有些慌亂地看着宋雲墨,低喃道:“雲墨!”
她明白是一回事兒,但是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
她現在,是越發的不知所措了!
宋雲墨緩緩擡眼,迎上蘇禾慌亂的眼神,淺淺一笑,那笑容,好像有着無形的魔力,可以讓人的心,一點一點平靜下來。
“不要慌。”他淺笑着說道,安慰着蘇禾,“我不是在逼你,只是將我心底的想法說出來而已。”蘇禾咬了咬脣,眼神複雜地看着宋雲墨:“我……”
“不要拒絕我!”宋雲墨卻突然神色一變,似乎看出了蘇禾即將要出口的話,猛然音量提高,打斷了蘇禾的話!
蘇禾閉上眼睛,固執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必須要——宋雲墨,我配不上你。”
宋雲墨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現在,還在跟傅莫的感情中沒有抽出來,你……值得更好的人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