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專家，馬老自然是非常專業的，全套的工具都是隨時背在身上的。當然，這個鑑定古董，具體看的還是眼力。
就算此時馬老心裡激動得已經一塌糊塗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忘記要戴上手套，再去拿那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
白色的手套，再拿上一個放大鏡，專家範兒一下子就出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沒有誰關注什麼專家不專家的，雖然此時這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是拿在馬老手裡的，但是宋雲墨和蘇禾都十分地關注這個罐子。
馬老小心翼翼地抓着這個元青花大罐，仔仔細細地檢查上面的每一個細節，從器形、釉色、青花、紋飾、底足等各個方面，都進行了仔細的檢查。
良久之後，他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轉頭看向宋雲墨，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確定，這個東西是真的了。
宋雲墨得了馬老的確定，心裡便開始盤算要以什麼價格來拿下這個東西了。
這大罐的主人，是知道這個罐子就是元青花的，而元青花的昂貴，不僅僅是這個圈子裡面才知道的，就是那些天天不關注什麼古玩的老百姓們，都知道元青花的大名，知道元青花的價值不菲！
所以，宋雲墨想要在這個中年男人身上撿個漏，那大概是不可能，也許只會比在拍賣會上拿下來的價格要便宜一些。
心裡打定主意，宋雲墨靠在椅子上，脣邊噙着一抹淡淡的冷漠笑容，聲音中帶了幾分清冷和疏離：“你想要個什麼價格，說說吧。”
中年男子看了看宋雲墨，表情有些緊張，他緊緊抓着雙手，結結巴巴地報出一個價格：“三……三千萬……”
宋雲墨皺起眉頭，毫不客氣地說：“高了。”
“可是……可是我在網上查過價格，那個……那個啥拍賣會上，一個也是這樣的罐子，可是賣了三千多萬的……”中年男人說起來，又多了幾分底氣。
在他看來，那個啥拍賣會上的罐子，還沒有自己的這個罐子大，那自己的這個罐子，價格肯定要更高才是，自己抱三千萬，應該算是很便宜了吧！不過這樣自己也非常滿足了！
可他說了之後，一邊的馬老也氣笑了：“大兄弟，那看到的那個三千多萬的價格，是包括拍賣會的佣金的，抽去佣金，那個元青花大罐的價值只是二千多萬。而且你說的那個罐子我大概也知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罐子比較好，因爲你的罐子比較大？”
中年男人臉一紅，說話也抖不清楚了：“難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馬老哭笑不得地說道，“這個古玩也是要講究一個傳奇性和故事性的，你這個古玩的來歷越發神秘曲折，那它的價值也就越高，可你的故事太簡單了，價格自然不算太高了。”
中年男人皺起一張臉：“我這兒故事還不夠神秘曲折嗎？”
馬老懶得解釋了——如果中年男人口中這個古玩界氾濫到不行的故事也足夠神秘曲折的話，那其他的那些古玩，它們的來歷，都可以叫做神話了！
中年男人也知道自己大概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不過他對這一行本來就不懂，也不是一個什麼很有文化的人，所以也就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但是他還是比較細心的，他仔細看了看馬老和宋雲墨的表情，注意了他們好一會兒，確定他們不是在串話騙自己之後，才咬咬牙說：“給個啥價格，你說吧！我考慮考慮！”
宋雲墨沉吟了一下，當下也沒有含糊：“兩千萬。”
“兩千萬？”中年男人心裡盤算了一下——其實他家庭本來就不算富裕，兩千萬和三千萬對於他們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差別，兒子治病也要不了這麼多錢，所以兩千萬的價格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這些錢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而且另一邊還有馬老在添油加醋：“大兄弟，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哦，小宋這價格可算是出得不低，可以說你在別的地方就找不到更高的價格咯！”
事實當然不會如此，在一些特別喜歡元青花的藏家手中，這中年男人可以換到更多的錢。
只不過，這些更多的錢，不是他想賺就可以賺到的，他沒有門路，能夠找到宋雲墨這個大買主，也是不知道多麼好的運氣了，更不要說其他那些藏家了。
他張了張嘴，正準備答應下來的時候，蘇禾卻突然開了口：“等等！”
“怎麼了？”宋雲墨和馬老都是一愣，不知道爲什麼蘇禾會突然叫停。
蘇禾的目光悄然地滑過那個中年男人的身上，果不其然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了緊張的情緒，心底的猜測又更加確定了幾分。
蘇禾燦爛笑着看向馬老：“馬老，我可以看看這件東西嗎？”
馬老不是這個物件的主人，自然不好自作主張，遂看向這件東西的主人，也就是那個中年男人，在徵求着他的意見。
其實馬老看來，蘇禾的這個提議是沒什麼的，很多有錢人在鑑定古玩的時候，就是喜歡請專家，一個不夠就兩個。所以，通常一件好的古玩，是要好幾個人上手的確認了才行，畢竟現今社會，那些贗品瘋狂的流通，也做的越來越好了。
誰知道，這個中年男人竟然猶豫了，老半天都沒有給出答覆。
蘇禾很合適地說話提醒了他：“難道你是擔心這個東西是假的被我看出來了？”
她其實是很試探性地問一下，誰知道這個中年男人的反應非常大，差點兒就直接跳起來了。
“誰說我擔心了？要看你就看吧！反正我這個東西絕對是真的！”
他的反應太過於強烈了，所以蘇禾才更加地懷疑。
在經過同意了之後，馬老也將自己的手套取了下來遞給蘇禾：“今天沒帶多的，將就一下用吧。”
蘇禾笑着搖搖頭：“不用了。”
馬老和宋雲墨正在疑惑難道她準備用雙手去拿着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的時候，就看到蘇禾打開自己隨身揹着的那個包包，然後取出一雙嶄新的白色手套輕車熟路地帶在了手上，接着將馬老的放大鏡給借了過來，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都不一樣了似的。
她將這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拿了起來，在手中輕輕旋轉着，觀察着它的每一個細節。
半晌之後，他將這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放了下來，沒有點明，卻十分隱晦地說了：“我看不準。”
她的這個說法已經是非常的委婉了，其實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她覺得這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是一個假的東西。
馬老作爲瓷器方面的老字輩專家，脾氣雖然有點怪，但是在對待孩子的時候，卻顯得絕對的溫和。
他對於蘇禾的話一點都沒有感到生氣，只是頗有興趣地問了一句：“爲什麼會這麼看呢？”
蘇禾當着這個中年男人，沒有半點猶豫和拖泥帶水：“我覺得這個東西，太完美了。”
“完美？完美不應該是好的嗎？”馬老繼續興致勃勃。
蘇禾卻搖搖頭：“沒錯，它是很完美，但是卻缺少了那些古玩文物在歷史的走動中，所沉澱下來的那種厚重感，兩者之間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她說完這個話的時候，馬老已經徹底驚訝了——要知道，通過這種所謂的歷史感來推斷這件東西是真是假，那個正確率可以說是高達百分之九十的。這種必須要經過歲月沉澱，然後才能夠附着上的氣息，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而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辨別古玩的真假，現在社會裡倒是不多，但總有那麼幾個，卻無一不是鑑定方面大師級別的人物，和馬老算是資歷差不多，而且還有些人的資歷更加的輝煌注目而精彩。
但是，蘇禾這麼一個小姑娘，才活了短短是十八年的小女孩，真的能夠通過氣息上辨別一件古玩？那未免也……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當然，蘇禾的理由，不會只有這麼虛無縹緲的不確定地方這麼一點。
她神秘一笑：“當然，還有兩個地方。”
“什麼地方？”馬老連忙追問，顯然已經是真的來了興趣。
蘇禾沒有隱瞞，徑直說：“難道馬老不覺得這件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的瓷胎，有些偏白，而且太密了嗎？”
經過蘇禾這麼一說，馬老頓時心裡一驚，連忙帶起手套又將這件元青花拿起來再看了一下。
之前蘇禾不說，他還沒有這樣認爲，可是現在蘇禾點開，他再這麼一看，倒是有些贊同蘇禾的說法了——這件元青花纏枝牡丹紋罐的瓷胎，真的要稍稍偏白一些，而且有點稍稍密了！
不過這個細節實在是太不明顯了，要不是蘇禾提醒，那麼馬老肯定是注意不到的！
可以說，元青花的瓷胎的密度是有一個度的，顯然這件東西已經超過了這個度了。
“那還有一個呢？”馬老總算是知道，這個蘇禾是真的有本事的，也終於重視了起來，期待她的下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