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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掌燈後,鄭老太太在自己屋裡對兒媳婦劉氏道:“蟬兒在咱家這兩年,我都看在眼裡,這女娃是個懂事的。就是年紀小了些,要是定了,還得等好幾年,才能跟葫蘆成親。不過,說是這麼說,你還是先去問問葫蘆,總要他樂意才成。不是我老婆子偏心——就偏心也是常情——咱們總要向着自家人一些。”
劉氏忙道:“瞧娘說的,我還能不曉得這個理兒?要是葫蘆不樂意,將來就算成親了,那日子過不順,我做孃的就不心疼了?”
鄭老太太點點頭,囑咐她問了再來跟她說。
不等劉氏去問,葫蘆先找上爹鄭青木。
他是這個家的長孫,最近長輩們整日嘀咕自己的親事,只要留心的話,不可能不知道。
這不,小青蓮就來給他充當耳報神了。
“奶奶說,蟬兒表姐比旁人都強,讓娘來問你,把蟬兒姐姐說給你可好。”
葫蘆聽了無語。
蟬兒表妹自然是不錯的,可是秦淼難道就不好了?
爲何長輩們就沒想到要幫他求秦淼呢?
青蓮見大哥不吱聲,也靠在他身上不吱聲,兄弟倆瞪着那搖曳的燈火一起發愣。
好一會,葫蘆才輕聲對青蓮道:“知道了。這事不要跟旁人說,曉得麼?”
青蓮點點頭,道:“我不跟人說。大哥,我晚上就在你這跟你睡好麼?”
葫蘆微笑道:“好!”
他知道這個四弟人雖小,那嘴巴卻緊得很,跟自己又親,所以才讓他去幫自己探聽消息。
看看時辰不早了,問了青蓮已經洗漱過了。剛想幫他脫了衣裳上牀,忽聽小娃兒奶聲奶氣地問道:“哥哥,你不喜歡蟬兒姐姐,是不是?”
葫蘆一怔,半響說不出話來,面上似笑非笑。
“哥哥,那你喜歡誰哩?”
平常不愛說話的小娃兒,忽然好奇起來。
喜歡誰哩?
他看了看小青蓮,把他抱到膝蓋上坐好,緊緊摟在懷裡。心裡有種衝動,想跟這個四弟說說自己的心事,這件連板栗也不知道的心事。
說起來。他跟板栗一直是無話不說的,可是,也不知爲何,他把這件心事隱瞞了。
想起板栗表弟,他心裡有隱隱的恐慌和戒備。
不等他開口。青蓮忽然仰頭,用細嫩的臉頰蹭着哥哥的下巴,小聲道:“哥哥,我曉得你喜歡哪個,是淼淼姐姐。是不是?”
葫蘆手一抖,驚問道:“你……你咋曉得的?”
連個小娃兒都看出來了。那旁人哩?
於是又急忙問:“你沒跟旁人說吧?”
青蓮見哥哥着急,忙道:“沒跟人說。我猜的。哥哥身上一直戴着淼淼姐姐做的荷包。”
葫蘆聽了這話,鬆了口氣。用暗啞的嗓音嗔怪道:“就憑這個?那哥哥不還常戴着你小蔥姐姐做的東西麼!”
青蓮睜着黑亮的眼睛道:“小蔥姐姐是姐姐。”
這話說的,小蔥姐姐當然是姐姐了。
可是,葫蘆卻明白他的意思,對於他來說,小蔥只是妹妹而已。
將小娃兒安置睡了。葫蘆又去跟二弟黃瓜說了一聲,告訴他青蓮在他房裡睡的事。省得他找不見人着急,然後又去了書房。
果然,鄭青木還在書房看書,好像在查找什麼東西。
他見大兒子來了,以爲他是來看書的,也沒在意。
葫蘆靜默了一會,又看了會書,等爹放下書揉眼睛,方纔鄭重開口,跟他說了自己不想跟劉蟬兒定親的事。
鄭青木很意外,沒想到兒子是來跟他說這個。
他看着葫蘆點頭道:“你奶奶也就是這麼提了下,定親的事還要問準你。既是不樂意,我就跟你娘說一聲。”
葫蘆點頭。
爺倆都不是愛說話的人,說了兩句話就靜默下來,各自捧着本書看。
直到夜深,整個山村陷入沉睡,四處萬籟俱寂,葫蘆才輕聲問道:“爹,爲啥你們沒想到幫我去秦伯伯家求親哩?”
鄭青木其實準備去睡了,可是他感覺兒子好像還有話,於是便等着他。
聽得葫蘆這麼問,他真是詫異了。
兒子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可是,他不是應該把這心事對他娘說,或者跟他菊花姑姑說麼,咋跟他這個言語不多的爹傾訴了哩?
看着跟自己一樣沉默寡言的大兒子,從牙牙學語長到跟自己一般高,看這情形只怕還要超過自己,如今也曉得求取想要的了。
他輕聲笑了起來。
“淼淼是個好女娃。只是秦大夫家終究跟咱們莊戶人家不一樣,大夥有些不敢想這個。想是覺得淼淼那樣的人,嫁到咱們莊戶人家有些委屈了。”
葫蘆聽了這話,有些發呆:這算什麼理由?
秦大夫和雲姨除了不種田,還不是跟他們一樣過日子,家中並不豪奢或者規矩森嚴,哪裡有不同了?
再說,就算他將來不能取得功名,以鄭家的家業,難道還會讓淼淼下田幹活不成?
鄭青木微微抿了下嘴脣,心想兒子既然把心事跟他說了,當爹的該爲他出頭纔是。
他把手上的書往桌上一丟,撐着桌沿準備起身,一邊對葫蘆道:“爹曉得你心事了。蟬兒的事,就算了。淼淼那邊,爹去找你秦伯伯。不過,你也要心裡有個數,這事可沒個準兒的。淼淼還小,秦大夫說不定會等兩年才肯幫她聘人家。要不,咱們也等兩年再去說?省得被推了沒個退步。”
葫蘆聽了爹前面的話,正自欣喜,又聽了後一句,急忙道:“不用等兩年。若是秦伯伯和雲姨看不上我,等兩年也沒用;若是能相中我,先定了親。晚幾年成親就是了。我反正還要讀書應試,也不急着成親。”
鄭青木聽了這番話,心裡好笑,怕兒子難爲情,也沒敢表露出來。
不急着成親,卻急着定親,這是怕秦淼讓旁人搶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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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下塘集如今好些權貴富戶,到秦家求親的人肯定多的很,這事得趕緊了。
從書房出來後。葫蘆覺得冬夜格外安詳寧靜,一如山村人平靜美好的日子。解決了一樁心事,他的心神也鬆懈下來。立即覺得有些睏倦了,自去睡覺不提。
隔天,鄭老太太跟兒媳婦這些日子挑出來的長孫媳婦人選,都被兒子青木一句話打發了。
他說自己看中了秦淼。
鄭老太太失聲叫道:“噯喲!這可咋辦?菊花也說看中淼淼哩,說要幫板栗求。這是咋說的。咋你們兄妹倆都一個眼光?當年相看雲嵐也是這樣。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葫蘆跟板栗可是兩個人,不比當年,咱家就你一個兒子。”
青木愣住了:菊花也看中淼淼了?
那是不是說,板栗也看中淼淼了?
若是這樣還真不好辦了。
到底咋回事哩?
鄭氏其實老早就相中秦淼了。
她最近頭疼的很:好容易打消了葫蘆和小蔥的姑表結親,卻又冒出葫蘆跟劉蟬兒這對姑表兄妹。這些人爲何總盯着親戚,想要親上加親?
她是嫁出門的閨女,也不好插手孃家事太多。好在娘跟嫂子都說要問葫蘆自己的意見。
若是葫蘆中意劉蟬兒,也只好罷了。不然,人人都同意,她這個當姑姑的卻反對,那嫂子劉雲嵐怕是以爲她有另外的心思了。
因爲此事。她害怕婆婆也給板栗來個親上加親,於是就想到秦淼。
若是能幫板栗定下秦淼。那就不怕了。
她正要找個機會問兒子意見的時候,青木就上門了。
聽了哥哥的話,鄭氏不禁失笑:“哥,咱倆想再多也沒用,最後不還得看秦大夫跟雲大夫的意思麼!你既這麼說了,那正好,你這個當爹的,也順便以舅舅身份出面,你就去求秦大夫:說葫蘆也好,板栗也好,黃瓜也好,青山也好,隨便他挑。要是都不成的話,不還有黃豆嘛,黃豆也就比淼淼小一歲,也是能配的。”
青木正喝茶,聞言“噗”地一聲,將嘴裡的茶水噴出老遠,哭笑不得地望着妹妹道:“你這是讓哥哥我上門找罵哩!”
張槐也在一旁坐着,哈哈笑道:“秦大夫不會罵你的。咱們這麼稀罕他閨女,就算他不樂意,也沒有罵人的道理。”
青木搖頭,忽然想起一事,問妹妹道:“你咋想起來這事的?是板栗喜歡秦淼麼?”
鄭氏搖頭道:“不是,我本來就喜歡淼淼的。板栗麼,我正準備問他,要是他沒其他想法,就要幫他上門求親了。誰知哥哥也這樣想。雲嵐姐姐哩,她跟娘不是都中意蟬兒麼?”
青木聽說板栗還不知這事,這才放心。
又道:“不是你說,姑表結親不好麼,哥哥最相信你了。葫蘆又說,對蟬兒也是跟小蔥一樣,當她是妹妹待的。我纔想起秦淼。”
於是三人議定,由鄭青木去找秦大夫求親,張家和鄭家適齡男娃,隨便他挑。
要是一個都看不中,那可沒轍了,正好死了心,好去尋摸旁人。
不等青木去找秦大夫,臘月初十又出了一樁大事:泥鰍被人打了。
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張槐跟劉三順去了下塘集找史班頭,清南村各路口巡守的人也加強了看管巡查。
忙了一天多,第二天下晚時分,張槐纔回到張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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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支持,原野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作者碼字很枯燥,時不時想跟讀者求安慰,這是間歇性發作的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