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變故發生在瞬息之間,跟胡鎮一起來的少年公子們、孫掌櫃以及小二等人,根本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着胡鎮被打得滿臉是血,命在旦夕.
可是那些看熱鬧的紈絝們,人還沒到,就大聲叫好,聽得孫掌櫃等人嘴角直抽——
好什麼好?
什麼還沒看見就喊好,這不是起鬨嘛!
他們可是被嚇着了,一個個臉色煞白,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打架鬧事誰沒幹過?
可誰見過下手這麼凌厲狠辣的?
朱雀將軍只打了胡鎮一個耳光,白虎將軍也只打了他一拳、踢了一腳而已,可這是兩尊疆場殺神,常人如何能抵得住他們一招半式?
板栗見轉眼間來了這麼多人,忙起身過來,拍拍葫蘆肩膀道:“葫蘆哥,別打了,叫人看了有**份。”轉身對外喝道,“魏鐵!”
魏鐵、楊明和趙久立即帶人從外面呼啦啦衝了進來。
板栗指着地上毫無聲息的胡鎮,對魏鐵道:“把這膽敢辱罵本侯的狂徒送去京都府衙,讓知府大人問他的罪。”
又對孫掌櫃道:“煩請掌櫃的派這位小哥兒一塊跟着去,也好做個見證,錄一下供詞。”
這下衆人更驚了。
終於,跟胡鎮一起來的一個身穿赭色大氅的青年深吸了口氣,壓下咚咚亂跳的心,對板栗拱手道:“玄武侯,胡少爺就算出言不遜,教訓他一頓也就是了。如此大動干戈,鬧出人命來,豈不對侯爺官聲有礙?”
板栗一挑眉,不悅道:“誰大動干戈了?不過是小懲了兩下而已。這混世魔王跟我們可是老相識了,當年打過交道的,那可是兇名赫赫、連小孩子都能下毒手的。”
那人臉色鐵青,澀聲道:“可是今天卻是玄武侯先挑釁起來的。”
板栗兩眼一眯。向他踏進一步,沉聲問道:“你說什麼?是我挑釁起來的?”
青年被他陡然升起的凌厲氣勢嚇了一跳,強撐着不後退,吶吶道:“難道不是?玄武侯爲何要指桑罵槐,說胡少爺說話是狗叫,以此激怒他?”
板栗大聲道:“問的好!你說本侯爲什麼要這麼做?”
那人略一回想。底氣就不足了,卻還咬牙道:“不過是一句玩笑話……”
板栗冷笑道:“玩笑話?本侯窮也好、富也好,跟他有什麼相干?本侯向他借銀子了,還是在如意樓吃白食了?他敢嘲笑本侯,本侯身爲皇上欽封的玄武侯。如何不能罵他?”
不等那青年回答,葫蘆厲聲對板栗道:“你說錯了!怎麼跟他不相干,若不是這狗東西顛倒黑白、搬弄是非。若不是胡家的人讒言惑主、矇蔽聖聽,張家又怎會被抄家;若不是他們背後陷害,又怎會連我鄭家一併抄了?張鄭兩家家財幾十萬,都敗在這狗東西身上,如今還敢來笑話玄武侯和本將軍窮酸!”
板栗聽得不住點頭,咬牙道:“本侯倒是忘了這茬了。這麼說來,打得他還輕了。別說他是張家抄家的罪魁,便是張家不曾被抄過。我等在邊關用性命拼殺,退卻強敵,蒙皇上召見。來到京城,卻被這一事無成的紈絝廢物嘲笑窮酸,只怕皇上聽了此話也覺顏面無光!”
那青年頓時變色。周圍人沸騰叫喊“說得好”“打死他”“打死這廢物”。
有人問:“是誰?小爺倒要瞧瞧,誰這麼大膽子,敢嘲笑玄武侯。”
有人答:“是胡家的混世魔王。”
那人就“呸”了一聲,罵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這個混蛋。他胡家好有錢嗎,敢笑話人?”
衆人一看,原來是肅親王的小公子秦湖,帶着一幫少年——大多是那天在如意樓看大典的,過來幫姐夫助威了。
這些少年一是唯恐天下不亂;二來崇拜玄武侯、白虎將軍和朱雀將軍;三來白虎將軍可是秦湖的姐夫,皇孫秦曠好像對張家也另眼相待,他們當然幫着玄武侯這邊了。
哦,還有個玄武將軍,那可是他們心目中的女英雄,只不好對外說的。
他們這樣義憤填膺,倒讓板栗葫蘆摸不着頭腦,尤其是葫蘆,見秦湖湊到自己跟前,一副同仇敵愾、並肩戰鬥的模樣,狐疑極了——你誰呀?
秦湖對他笑笑,也不好過於對他親近——姐姐還沒過門呢!
孫掌櫃見羣情激奮,生怕出大事,慌忙站出來對板栗道:“玄武侯既然將此事交與官府處置,不如先送胡少爺去醫治。否則,他這模樣,恐怕連證詞也無法錄供。”
跟胡鎮一塊來的人急忙點頭,期盼地望着板栗。
板栗聽了,掃了地上胡鎮一眼,低聲自語道:“哼,真是沒用的東西!咱們在戰場上哪一天不受傷?腸子流出來了,打個結塞回去,再繼續殺敵。”
圍觀衆人聽了,大多幹咽口水,臉色難看之極。唯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們兩眼放光,神情仰慕之極。
板栗說完,故意無奈地對孫掌櫃等人揮手道:“送他去醫治吧。”對魏鐵道:“叫上幾個人跟着,等他醫治過後,上了藥就送他去見官。”
魏鐵大聲道:“屬下遵命!”
那些人慌忙叫小廝下人進來擡胡鎮,卻聽葫蘆對楊明吩咐道:“你馬上去府衙,請官府的人過去處置此事。”
衆人見他倆緊追不放的樣子,都做聲不得。
板栗叫住楊明,轉身對孫掌櫃笑道:“這事全不與如意樓相干。打壞的東西本侯先賠償,回頭再跟混世魔王一一清算討要。眼下還要麻煩掌櫃的或者這位小哥,去府衙幫忙作證。照實說,不許多一個字,也不用減一個字。這不算爲難掌櫃的吧?”
孫掌櫃急忙點頭,感激地說道:“侯爺吩咐,小人無不從命。”轉向小二,“喜哥,侯爺的話你都聽見了?你跟這位軍爺去府衙,對知府大人照實說剛纔的事。不許多嘴多舌。”
小二急忙點頭。跟着楊明就出去了。
板栗就從腰間解下早上妹妹才掛的羊脂白玉佩,遞給孫掌櫃。
這會兒工夫,孫掌櫃已經恢復鎮定。
能開這樣的酒樓,背後東家當然不是一般人,他見的權貴多了去了,剛纔不過是被板栗等人突然發作震住。有些心驚而已。
見板栗要用玉佩抵償財物,忙微笑推辭道:“侯爺說笑了,小人長了幾個膽子,敢要侯爺賠償東西!”
板栗笑道:“該賠就賠。怎麼,掌櫃的難道不想置身事外。想攪和進來不成?”
孫掌櫃垂下眼瞼,恭聲道:“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先替侯爺保管這塊玉佩。”
說話間,小廝們七手八腳地擡了胡鎮,同來的公子們圍隨,也不吃飯了,呼啦啦就往外涌去。
穿赭色大氅的青年深深看了板栗等人一眼,一言不發地跟着出去了。
板栗看着他背影冷笑,示意魏鐵帶人跟上去,“要是有人敢跟你們動手。只管打。”
魏鐵點頭,和楊久帶人追了上去。
看熱鬧的人全都聽呆了,預感這事還沒完。想要跟去瞧熱鬧,又捨不得這一頭,真是左右爲難。都不知往哪邊挪腳。
孫掌櫃卻抱拳衝四周人賠笑道:“各位都散了吧。侯爺和將軍還沒吃飯呢,大家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衆人聽了這話,再看看板臉的朱雀將軍,慌忙就作鳥獸散,吃飯的吃飯,出去看熱鬧的看熱鬧,一時間全消失在屏風後。
秦湖也帶人離去了,他沒好意思上前跟葫蘆搭訕。他們年紀還小,這三人瞧着怪嚇人的,要是坐一桌吃飯,只怕就咽不下去了。
這裡,早有人來將摔壞的屏風收拾了,重新換了一副來,然後又一位小二將他們點的菜送上來,三人慢慢吃着。
趙鋒也不管孫掌櫃還在一旁站着,一邊吃,一邊氣呼呼地對板栗道:“板栗,你可記好了,要讓那狗東西賠錢。不然,這玉佩賠出去了,等菊花姐姐回來了,看不罵你!”
孫掌櫃聽得嘴角直抽,覺得手上的玉佩燙手。
他根本不清楚朱雀將軍的性子,只當他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板栗笑着安慰趙鋒道:“我能那麼沒記性麼?三叔甭生氣了,趕快吃吧。這菜味道真不錯。”
趙鋒嘀咕道:“啥不錯,我就沒覺得比田上酒家的菜好吃。還這麼死貴!”一邊惡狠狠地搛了塊狗肉扔進嘴,使勁嚼着,彷彿要把那銀子吃回來。
孫掌櫃看得難受不已,急忙告辭,說不敢打擾,請他們慢用,他在外面伺候。
等他走了,板栗和葫蘆相視而笑,均覺神清氣爽,不住稱讚狗肉香,今兒這如意樓沒白來。
幾人吃過飯,結了賬,在孫掌櫃的恭送下,出了如意樓。
來到大街上,還沒站穩呢,就見錢明飛奔過來,大喊道:“侯爺,白虎將軍家的親眷到了。”
葫蘆大喜,一把拉住他問道:“真的?已經進城了?”
錢明喘着大氣道:“都進了將軍府了。”轉向趙鋒,“朱雀將軍的父母也到了。”
板栗拽住喜不自禁的葫蘆和趙鋒,提醒道:“別光顧着樂,先去兵部告個假再回去。要是有事,他們也知道去哪找咱們。”
他們是武將,雖不直屬兵部管轄,然此時又不宜去打擾皇帝,只好跟兵部尚書說一聲了。
***
“我娘來了!”
趙鋒理直氣壯地對兵部尚書柳飛道。
他要告假,當然要說緣故了。在他看來,娘來了就是最好的理由。
柳飛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快要告老了。
他愣愣地看着朱雀將軍,這個大靖頭號殺神滿臉神氣、彷彿小孩子獻寶似的對他說“我娘來了”,喜滋滋的模樣跟那鐵塔似的身軀極不相襯,讓人感覺怪怪的。
葫蘆和板栗見趙鋒這樣,都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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