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立即道:“你撒謊!剛纔還說,哥哥姐姐們讓你記住家裡的事,你又那麼貪財,要是拿了黑匣子,怎會不記得?”
大苞谷怒道:“我又不是神仙,什麼都記得!記得哥哥姐姐名字,記得家鄉,記得他們說的一句話兩句話,憑什麼我應該什麼都記得?”
兩人又吵了起來。
英王緊盯着大苞谷看了一會,然後和王尚書交換了一下眼光,將張楊張槐喚過去,低聲說了一番話。
兩人退回後,對張老太太婆媳低聲解釋了幾句。
接着,張楊也坐上了大堂,和王尚書一起接着審訊。
王尚書問大苞谷,既然心心念念不忘前事,爲何永平十八年張家平反沒來京城認親。
“這不怪他,怪我!”
隨着話音,陳老爺帶着五貓四鬼擠進人羣,邊擠邊對周圍人喊:“我是玉米他爹。讓我進去。”
一個漢子嗤笑道:“你既然是他爹,你還帶着他來認老王爺當爹?想富貴想瘋了吧你?”
陳老爺氣壞了,怒道:“我是他乾爹,是義父!”
王尚書對衙役揮手道:“讓他進來。”
馬上有公差上前,將陳老爺等人帶上堂來。
五貓看見大苞谷身上血跡斑斑,頓時眼淚就下來了,一擁而上,圍着他哭喊“少爺”“稍也”,四鬼也是一樣。
他們跟大苞谷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名爲主僕,感情深着呢。
王尚書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敢擾亂公堂。還不退下!”
幾個衙役立即上前喝止。
可是,王大人的威嚴卻彷彿失效了。
白貓哭得泣不成聲,揚起淚臉問道:“把人折磨成這……這樣,還不讓治……還……讓不讓人活了!”
黑貓哽咽道:“不認兒子就不認,幹嘛折磨人?”
花貓脾氣躁,說話又快又脆,站起身來仰天喊道:“這還有天理嗎?養父母當寶貝一樣,到了親生爹孃跟前,倒被折磨成這樣。天哪,你怎麼不下雪呀!”
鄭氏等人立即紅了眼睛。
黃貓只顧嗚嗚哭,說不出話來。
藍貓拉着大苞谷的手,哭道:“稍也(少爺),稍也(少爺)……”
幾個豆蔻少女哭的哭,喊的喊,一齊開口,大堂上鶯聲燕語、此起彼落;這還不算,大苞谷又不停勸“白貓,別哭了。”“花貓,你少說兩句。”“藍貓,你幹嘛也來湊熱鬧?”“黑貓,你帶他們下去。”
衆人驚得目瞪口呆:四五隻貓啊,還有一隻是異國品種!
把這樣如花似玉的少女取名叫貓的,天底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聽着她們哭訴指控,亂糟糟的一片,連衙役都不知如何是好,王尚書也蹙眉,不知如何應對。
若再拍驚堂木大喝一聲,震住這樣幾個小姑娘,好像很沒意思;若跟她們解釋,他堂堂刑部尚書,好像又有失威儀。
張家兄妹都尷尬:怎麼瞧着他們纔像親兄妹呢?
香荽見事不對,急忙上前解釋說大苞谷不是張家讓打的,張家一定會追究此事;小蔥也上前正sè道,如今王大人正在審案,請她們莫要擾亂公堂,帶累了自家少爺。
花生越發看不慣大苞谷,斥道:“你們不要信口胡言。誰不認兒子了?事情還沒弄清,怎麼就成了親爹孃不顧兒子了?”
花貓馬上質問道:“玄武王不是威風的很嗎?這還沒弄清是不是他弟弟,就被人傷成這樣;回頭要是弄清了,是他弟弟,玄武王府的臉面往哪擱?”
黑貓幽幽道:“說明人家根本不把王府當數!再不然,根本就是王府人指使的?是誰?難道他心虛害怕了?”
張槐張楊聽後一齊轉向童shì郎,臉yīn沉的可怕;玉米則被他們含沙射影的話氣得發昏,想要辯解,哪能插得進去。
聰明鬼道:“認親爹孃還認出禍來了。這真是天下奇聞哪!”
機靈鬼跟着道:“我家少爺五歲就在外闖dàng,從北向南,又漂洋過海好幾年,一路都是逢凶化吉。如今回到大靖,在天子腳下、親爹孃眼皮底下,還差點被人害死,咱大靖難道就沒王法嗎?”
大頭鬼道:“……”
吊死鬼道:“……”
他們爭先恐後地說話,嘈雜的聲音直往衆人耳朵裡灌。
大苞谷見英王眼睛微眯,忙大喝道:“都給我閉嘴!”
等四鬼五貓收聲後,他先對五貓喝罵道:“小爺還沒死呢,你就嚎喪?”再轉身對四鬼道:“閒了是不是?閒了就去幫貓賣東西。大頭鬼跟白貓一組;吊死鬼跟黑貓一組;聰明鬼跟黃貓一組;機靈鬼跟花貓一組。”
一邊對機靈鬼不停使眼sè。
機靈鬼慌忙拉住聰明鬼,兩人又去扯大頭鬼和吊死鬼,然後輕聲快速地對四貓說了一句話,四貓就架着兀自不停抽泣的藍貓退到一旁。
轉眼間大堂上就清淨了,看得衆人掉了一地眼珠子。
英王對大苞谷輕笑道:“五貓四鬼,你可真不簡單!”
鄭氏再一次肯定:這人絕對是她的兒子玉米。
管貼身伺候的丫鬟叫貓的,只有玉米能幹得出來。
等公堂肅靜後,王尚書才沉聲將剛纔的話又問了一遍。
陳老爺傷心地抹着眼淚道:“是我!都是我!……”
不等他說完,大苞谷搶着道:“永平十八年,張家平反的時候,我跟爹正好出海去了,所以我們不知道這事。等回來聽說了,我立即就把前因後果都告訴我養父母和奶奶了。我爹爲這個傷心難過的不得了,說要不是他,我早就能認祖歸宗了。”
陳老爺聽了一愣,不明白兒子爲何要替他開脫掩護。
王尚書敏銳地撲捉到他的神情,問道:“陳老先生有何話要說?”
陳老爺雖然不知大苞谷爲何不說真話,想來無非是顧全他,怕張家怪他的意思,因此抹着眼淚道:“都是小人思慮不周,想帶他出去見見世面,將來也好把這一份家業傳給他,就帶他出去了。誰知差點連命都丟了。”
王尚書和英王對視一眼,繼續問他們在海外那幾年的經歷。
然每每陳老爺要說話,都被大苞谷搶過話頭,無非說是自己父子二人運氣好,一路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什麼的。
王尚書沉聲問道:“陳離,你可認得海盜陳華風?”
大苞谷很乾脆地答道:“認得!”
王尚書再問:“是如何認得的?”
大苞穀道:“我救過他兒子陳鯊。”
遂把救陳鯊的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然後,任王尚書、張楊、黃豆等人輪番提問,卻再也問不出新東西了。不僅如此,凡問到陳老爺,他總是吞吞吐吐,然後說自己年紀大了,記不清了,兒子年輕,應該問兒子。
大苞谷則振振有詞,有時候還胡扯幾句,又停頓一會,想一會;一時又說這個忘了,一時又說那個剛纔說錯了,事情太多,弄岔了等等,話語顛三倒四,前因後果不能對照。
幾位大人越發神情凝重,堂下百姓也都竊竊sī議。
大苞谷難道真有隱秘?
自打陳老爺等人進來,混亂中機靈鬼悄悄告訴他,已經押出兩萬銀子後,他就滿腦子堆得都是白銀了,思路難免混亂。
不過這沒什麼,他冷笑着心想,反正當官的都不信他,就算他親孃說認他都不行,那他何必急,等最後再掀老底好了。
有銀子不賺,那不是天字號的傻瓜!
不過,被人懷疑的滋味也不好受,這算是代價吧。比如黃豆,每每問些刁鑽的問題,氣得大苞谷對他怒目而視,和衛訟師聯手應對他。
從昨天開始,大苞谷就討厭上黃豆了。
因此,凡王尚書、張楊問話,他都規規矩矩地回答;凡黃豆問話,他都沒好氣,也沒好臉sè。
“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我認得海盜怎麼了?我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你不會指望我剿匪殺敵吧?哼,要是你,還不知會怎樣呢。就憑你那狡詐的xìng子,說不定得認人家做乾爹!哼,把我當賊審,有本事你去海上轉一圈試試。能活着回來,我就佩服你,我管你叫哥!”
黃豆鬱悶得要死,心道我就不去海上轉一圈,你認祖歸宗了,也得管我叫哥。
童shì郎跟狼一樣盯着大苞谷。
今日若不能問出陳離罪證,他只怕要倒黴,冷笑插嘴道:“那陳華風殺人不眨眼,怎就單單放過了你父子二人?還是你們本就是一夥的,都姓陳嘛!”
衛訟師立即駁斥道:“大人此言,學生不敢苟同。同姓即是一夥的,那天底下跟罪犯、賊人、敵人同姓的多了去了,都如此算起來,沒一個好人了……”
大苞谷則不等衛訟師說完,就問童shì郎道:“大人難道不是科舉出仕的,沒念過書?”
童shì郎大怒道:“胡說!本官……”
大苞谷截斷他話道:“大人既然熟讀正史野史,怎會問出這樣可笑的話來?認得海盜就成了海盜了?那關雲長還認得曹操呢!曹操不僅封了他官,還放了他,後來關羽也放過曹操,照你這樣說,劉備就該斬了關羽纔對;還有,諸葛亮的哥哥諸葛瑾可是在東吳當官,劉備也該斬了諸葛亮纔對。”
下更十二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