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送上。
大苞谷對上抱拳道:“各位大人,碰巧遇見一個孩子很容易,碰巧長得有幾分像很難。這兩樣都佔全了,小人也只能自認倒黴。可是,恰恰好的,他忘記了以前的事,這可沒那麼容易了。”
王尚書追問道:“此話怎講?”
大苞谷盯着假玉米,一字一句地說道:“他身上,一定被人施了手段。不然,不可能忘記以前的事。”
白凡感覺自己的心被重重撞擊,經久不變的淡然差點崩潰,好容易才維持住了。
王尚書疑huò地看着假玉米;張楊、張槐、板栗小蔥等人則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似乎有些遲疑。
白凡忽然笑道:“你這想法新奇。玄武將軍就是名醫秦大夫的高足,那就請玄武將軍上來幫他瞧瞧好了。”
板栗和小蔥走上前,不知如何對大苞谷說。
因爲,他們不是沒想到這一點。當年,假玉米進門,秦楓和雲影就在京城,張家當然要仔細檢查了,卻是毫無異樣。
大苞谷聽了小蔥的話,並未放棄,他環視四周道:“那又怎樣?這就能證明他沒有問題了?不!秦大夫是醫術高明,但他不是神醫,這世上總有他不知道的病、診斷不出的病。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人外也有人。我那年離開大靖到了海上,以爲大靖之外就是海了。誰知船行了不知多少日子,看見了許多另外的國家。這天下之大,不是我們能想象的;這世上的疑難雜症,也不是秦大夫一人能知道的。”
他一個旋身,再次面對玉米,盯着他咬牙道:“他的身上,一定有問題!秦大夫看不出,就請別的大夫來看。我就不信,他還能無緣無故地就不記得事了。”
衆人聽了他的話,心頭大震,一齊看向玉米。
鄭氏jī動萬分:這個兒子,眼界已經提高,面向世界!
小蔥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我知道了。”
張楊立即站起身,對英王抱拳道:“臣懇請王爺傳太醫來。”
板栗也道:“請王爺讓太醫院所有太醫來給玉米會診。總有人能看出蹊蹺來。”
英王瞅了大苞谷一眼,果斷揮手道:“傳太醫!”
一來他也很好奇,二來人家可是剛給醫學院捐了那麼多款呢,這個面子得賣。青山醫學院雖然名義上是sī有的,卻是皇叔秦楓掌管,幾乎就是靖國官方的醫學院,還不用朝廷撥款,他自然看重。
他身後一名王府屬官立即小跑了出去。
葫蘆也吩咐黃豆,讓人去京城各醫館、藥堂請大夫,只要稍微有些專長和名氣的,都請來。
看着人不斷奔出刑部大堂,白凡終於sè變,第一次手腳微顫,卻找不到理由阻止。
玉米被這麼多人盯着,彷彿要看穿他的五臟六腑,一股屈辱和傷心浮上心頭。他忽然很想從這裡逃出去,逃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去,也不要什麼爹孃兄弟了。
小蔥走近他,認真道:“想必你也想弄清自己從哪來的。大姐說過,只要你保持這份心境,你永遠是張家的孩子。”
玉米垂頭不語。
鄭氏和張槐憂心地對視了一眼,低聲對他耳語了幾句。
張槐遂起身上前,對玉米道:“不錯!若不弄清這事,就算爹孃還像以前一樣待你,你心裡怕也不自在,以爲我們不真心對你。等弄清楚緣故,大家就丟開這事了。陳家能把撿來的真玉米當兒子養,我們照樣也會把假玉米當兒子養。”
張楊在上也道:“二叔也對你說過:我張家不介意多一個兒子,但其中牽扯的yīn謀一定要弄清。你身爲張家兒子,該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聽了這話,玉米終於擡頭,視線逐一掃過他們,想找到一點依靠和信賴。
爹和二叔的目光都很真摯,大哥板栗雖然未說話,那目光卻堅定,似鞭策,似鼓勵,似責怪……就是沒有生疏和厭棄。
再轉臉看向趙耘,也含笑對他鼓勵地點頭;旁邊的趙翩翩紅着眼睛一直盯着他,他都是知道的。
他覺得眼睛潮溼了,轉臉對小蔥用力點頭。
不管怎樣,弄清身世,那纔是最重要的。
見家人這樣,大苞谷不滿了,氣呼呼地說道:“不就看個大夫嘛,弄得跟上刑場似得。這麼矯情!那我先前被人那樣逼問,還不憋屈死?”
玉米聽後氣得xiōng膛直鼓,先對小蔥道:“大夫還沒來,大姐先替我看。”又恨恨地瞪着大苞穀道,“別說是太醫院的大夫,就算全天下的大夫都來,我也不怕!”
大苞谷諷刺地笑道:“你能幹!佩服,佩服!”
英王喝道:“張離,你還想不想審案了?還是想跟人吵架?”
大苞谷方纔悻悻轉頭。
小蔥當即拉玉米到一旁坐下,又請衙役搬來一張桌子,首先爲他號脈。
這一號,心裡“咯噔”一下,眉頭就擰了起來。
板栗和葫蘆見她這樣,知道出了變化,玉米肯定與當年情形不同了,便緊張地盯着他。
小蔥一邊號脈,一邊閉目沉思。
良久,才鬆手睜開眼睛。見板栗和葫蘆緊盯着自己,便對他們轉了下眼珠,然後垂下眼瞼。
三人無聲交流,外人再看不出。
小蔥見玉米也望着他,微笑柔聲安慰他道:“別擔心!”
遂走到他身後,用手指在他腦側和頂門輕輕揉捏。也不知碰了哪裡,就聽玉米大叫一聲,雙手捧住腦袋。
小蔥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麼了?哪裡疼?”
玉米使勁搬着腦袋,垂頭喘氣不止。
小蔥慌忙扯下他的胳膊,重新替他號脈。
白凡在玉米叫出那一聲時,心狠狠揪了一下,雙眼微眯,神情凜然,再無之前的雅緻溫潤。
大苞谷一直跟狼一樣盯着他,王尚書也注視着他,將他的變化看在眼裡。
張槐鄭氏等人都提着一顆心,盯着小蔥那邊。這可是養了五六年的兒子,就算知道不是親的,也丟不開。只見玉米已經緩過來了,卻面sè蒼白,彷彿掙扎了一場,小蔥正低聲詢問他。
這時,黃豆派出的人,已經找來了第一位大夫。
此後,不斷有大夫前來,直到太醫院一羣大夫到來,玉米再無異樣。
大家挨個給玉米診脈後,也有覺得不對的,也有說毫無異樣的。最後,小蔥留下了五位大夫,同他們低聲商議。
商議後,小蔥上前對王尚書等人道,玉米這失憶雖然不知是因何而起的,但眼前可以通過針刺百會、腦戶、天柱等xué位,或可通血脈,復記憶。
“不行!”
就聽一聲怒喝傳來,衆人循聲望去,原來是白凡。
他神情凜然,目光犀利,整個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劍,再無一絲之前的溫潤。
王尚書沉聲問道:“白大人因何阻止替玉米診治?”
白凡不理他,盯着小蔥等人問道:“你們有幾分把握,還是隻是嘗試?本官也略通醫理,那百會xué也是輕易能嘗試的?張靈兒,我敬重你,身爲女子,不但上陣殺敵,更因爲當年爲西南軍士回清南村徵招大夫,時刻不忘醫者的本分。今日,你若行鍼刺他百會xué,我發誓,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
他竟然直呼小蔥的名字,並出言威脅,全無一絲懼怕。
小蔥怔住了。
葫蘆和板栗迅速轉身,大步逼向白凡:“玉米是誰?”
白凡冷笑道:“你們問我他是誰?他就是玉米!是張家的兒子!”
板栗眼神一縮,沉聲道:“此話怎講?”
白凡嗤笑一聲道:“怎講?張家,不是號稱積善之家嗎?懷疑也好,調查也好,都衝本官來!這孩子若是jiān細,那也是我指使的,有本事你們都衝我來!今日,你們若拿他的xìng命當兒戲……”
小蔥走上前來,將板栗和葫蘆推向一旁,看着白凡的眼睛,認真問道:“告訴我,爲什麼不能扎針?”
白凡深吸一口氣,問道:“你有十分把握?”
太醫院一位老太醫不滿地說道:“當然有把握!就算不能讓他恢復記憶,但肯定不會有危險。你這樣阻擋,到底是何居心?”
小蔥點頭道:“這位前輩說的對。但是,我們醫者,無論有多大的把握,都不能這樣告訴人。因爲,總有些不可知的因素,或者會發生意外。所以,你要告訴我,爲何不能替他扎針,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白凡搖頭,道:“下官就是不忍。剛纔,你按他頭部,他叫得那樣,你該謹慎纔是。他是下官帶進張家的,若因爲下官的緣故出事,如何忍心!”
板栗盯着他叫道:“白大人!”
葫蘆也望着他,目如寒冰。
白凡不避不閃,回望他們道:“小王爺,小公爺,便是下官真的有yīn謀,玉米當年才幾歲,又能知道什麼?張家人才濟濟,就不能繞過他查出真相?之前幾次審問陳離,均是勞而無功。今日玄武王請出玄龜,一舉證實了他的身份,這纔是上策。爲何在此事上就不能另闢蹊徑呢?”
說完,對三人躬身一禮,道:“請小王爺、小公爺和將軍三思!”
對着這三家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竟然軟聲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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