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書房,玉米覺得卸去重壓般,渾身輕鬆。他仰頭,青海中一輪圓月分外皎潔,周圍竟無一絲暗雲陰影,真正的“碧空如洗”,彷彿他的心境。
強抑着喜悅,對小廝揮手道:“走!”
撒腿就往老太妃那邊跑去。
兩個小廝忙跟了上去。
等他們走後,書房拐角處兩個護衛互相耳語。
一個道:“這麼快就走了?”
另一個道:“怕是回來拿東西。”
隨後,周圍便沉寂下來。
玉米回到老太妃上房,板栗忙喊,說剛好輪到他和花生上場。
一番拼殺後,李敬文這邊輸了,於是,大苞谷、珊瑚、香荽、綠菠和南瓜自然就輸了。
大苞谷首先叫屈,埋怨大姐定的懲罰不公,說他輸了要出這麼多銀子,這是賭博,不合規矩。
玉米見他十分肉疼的模樣,居然有些不忍,便打圓場道:“算了,別逼他賠銀子了,就讓他請咱們上酒樓吃一頓好了。”
大苞谷警惕地盯着他問:“你什麼意思?”
玉米納悶道:“就是請我們吃一頓啊!也不用上太好的酒家,這樣就幫你省了許多銀子。”
這話很難懂嗎?
大苞谷追問道:“我的意思是,你幹嘛對我這麼好?有什麼居心?還是吃錯藥了?你對我這麼好,我心裡不踏實呢!”
“哈哈哈……”
衆人笑得前俯後仰,紅椒幾個笑作一團;板栗一口茶全噴在李敬文的身上。
小蔥慌忙命白雲回去取衣裳,自己上前幫李敬文收拾。
玉米氣得嚷道:“那就每人二百兩,少一釐也不行!”
他以爲大苞谷會抗拒,誰知他卻鬆了口氣道:“這就對了!這纔是你的本色,也符合常理。”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玉米無奈道:“你真是倔驢,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脾氣。”
笑完,綠菠也愁眉道:“這麼多衣裳,要做到什麼時候?大姐姐。你怎麼想出這主意呢?”
小蔥對她眨眨眼睛,道:“我只說輸了幫大夥做衣裳,又沒定期限。橫豎他們每年過生日的時候,你們都是要幫他們縫一身衣裳的。”
綠菠和香荽立即歡呼不已。
大家眼睜睜地瞅着他們討巧,也沒法子.
笑聲中,周菡過來招呼大家。說家宴已經在偏廳擺好了。
於是,衆人扶老攜幼地過去,團團坐了兩大桌。雖然有些擠,卻十分親香熱鬧。
忙亂中,大苞谷抓住葡萄姑姑。問可給秋霜妹妹送了飯菜去。
葡萄姑姑忙說早就送了。
大苞谷這才放心。
山芋考完後覺得特別輕鬆,便跟兄弟們商議,明兒安排什麼活動。
結果。花生和玉米都道,趙翔請大家明天去趙家玩;曹氏也道,曹家外祖派人來接過了,讓南瓜兄妹明天去曹家做客;鄭氏又說,鄭家也打過招呼……
板栗羨慕地看着弟妹們道:“你們就瘋玩去吧!記好了,咱姓張。別玩得忘記自己姓什麼,不曉得家來了。”
這話又引起一陣鬨笑。
李敬文和小蔥又說收到清南村的家信,說李長明夫婦近日會上京來。一家子可能要呆到過年,年後再回鄉下。
這下,輪到張老太太和張槐鄭氏高興了。忙詢問行程日期、來人數目等等,又問小蔥的安排。
小蔥一一回答了。
紅椒和山芋姊弟們聽了也都高興,因爲李敬文的兄弟李敬全、李敬才。以及小妹妹李慕棋都來了。
一家人歡歡喜喜地吃完,興致不減,又去盈虛園賞月聽曲,至亥時末才散,各自歇息不提。
第二日,正當小輩們忙忙地會親訪友時,孫鐵回來了,然後板栗和小蔥就緊張忙碌起來。
孫鐵將此行結果仔細向板栗回稟了。
板栗和小蔥聽後,再結合惠靈所說,已經明白事情大概始末。
他們等不及下塘集的證人到京,一面迅速派人將白凡及其手下看住,一面會同葫蘆安排人手,將出京的各條道路守緊,一面向刑部遞交了訴狀:
指控戶部左侍郎白凡乃濟寧侯高遠之孫,曾在永平十五年主謀擄掠張家第六子張離(現名張兌)、追殺張家長子張乾和長女張靈兒(現玄武王和玄武將軍);永平十三年,下塘集汪村村姑董小翠的吊死也與他關聯……
此案一提出,不僅刑部震動,朝廷也跟着震動。
因爲,玄武王向刑部提起指控的同時,也向永平帝遞交了奏摺,將相關情形上奏了。
上一次,六七月的時候,大苞谷在刑部掀起那麼大風波,永平帝也只是關注而已;這一次,當他看見玄武王奏摺上所書的“濟寧侯高遠”幾個字時,立即就全神戒備。
這不是貪墨或者殺人,這是謀反亂黨餘孽,居然還做到了朝廷三品官員!
毫無懸念的,白凡立即被拘押。
永平帝下旨命王尚書親自審理此案,嚴查白凡來歷和其中內情,當天下午刑部就升堂了。
板栗帶着孫鐵等人上堂。
小蔥也派人召回了在外的弟妹,一爲安全,二是大苞谷和玉米要上刑部應答。
玉米得知白凡被拘押,禁不住被轟去魂魄,呆呆的不知所措;山芋南瓜等人則興奮極了,紛紛詢問大姐小蔥,這一次可能將白凡的真面目徹底揭開,並要跟去刑部聽審。
小蔥搖頭道:“這次不同上次,你們還是別去了。”
說完,匆匆帶着玉米往刑部趕去。
刑部公堂,王尚書高居堂上,玄武王張乾在左下首端坐,兩人都盯着大堂中央。
戶部左侍郎白凡依舊穿着三品補服,一身清正地站在堂下,聽王尚書逐條問詢其罪行。
當惠靈等一干人證被帶上堂後,一一將當年事情揭露,白凡雖然沒有立即認罪,卻笑對板栗道:“王爺好手段!”
又看向惠靈道:“你果然還活着。”
原來。惠靈是董小翠的私生子,原名商丘。
董小翠被在張家當僱工的商平勾引,懷孕後很慌張,去找商平的時候,無意中聽見商平和白凡的秘密。
她一個村姑,並不懂朝廷的事。然商平爲穩妥起見。還是設計了她上吊自殺身亡的假象,暗地裡卻將董家人都弄走了。
董家搬到小青山一個偏僻的山溝裡,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
董小翠依舊懵懂,還以爲商平是爲了兩人的名聲才這樣做,並沒覺得不妥。半年後。她生下了商丘。
永平十五年,商平在與人商議擄走張家玉米的時候,再一次被董小翠聽見了。
這一次。她聽懂了,驚嚇的很。
可是,商平是她的丈夫,她當然不會去告發他。
但也不知爲何,也許是幾年與世隔絕的日子令她疑惑——商平從不許她出去,又或者她有不祥的預感,她悄悄將此事告訴了父母。
後來,商平得知她知道內情後。再也顧不得夫妻之情,陡起殺心。他將她騙出去,推下山崖。回來卻謊稱妻子失足掉下懸崖摔死了。
董家老夫婦驚恐萬分,藉着巨大的悲傷才掩蓋了恐懼慌張,瞞過了商平。
再後來就是董家老兩口趁其不備的報復商平。
商平臨死之際。看見兒子商丘出現在面前,心裡一軟,便把實情相告了。他求老岳父岳母帶兒子走,千萬不可對人提起這事,免得招致災禍上身。
董老漢見短短几年女兒女婿都死了,氣不過,要學戲裡唱的,上京告狀,順便逃跑——這可是女婿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的,說此地不可久留。
如此,輾轉顛沛幾年後,商丘隨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來到京城附近。接着,二老又相繼去世。他無依無靠,被路過的一名慈安寺老和尚收留了,成了他的弟子,法名惠靈。
這幾年,隨着年齡的增長,加上惠靈有意打聽,好容易弄清了外祖父當年說的事,這纔要爲爹孃伸冤。
然他不敢輕易出頭。因這事當年就跟張家有關,張家如今勢大,所以他才藉着玄武王母親上香的機會,鬧了那麼一出告狀的戲碼。
白凡聽後搖頭,對惠靈笑道:“伸冤?真是笑話!你可知當年若不是我勸阻,你父親絕不會娶你娘,他真的要將她勒死,那就沒有後來的事了,也沒有你了?”
惠靈聽得張大嘴巴,驚愕不已。
板栗諷刺地笑道:“白大人真好風采!任何時候都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如此說來,你還是惠靈的救命恩人了?想必你擄我弟弟,也一樣是出於好心吧?”
他本是正話反說,然白凡卻一本正經地點頭道:“不錯!”
板栗看着他失笑不已。
他並不生氣,他倒要瞧瞧,這人今日要如何舌燦蓮花。
王尚書威嚴地問道:“白大人,如此說來,你確是濟寧侯高遠的孫子,所以隱瞞身份,藏在暗處,是希圖報復張家了?”
白凡忽然一掃悠閒的神情,冷笑道:“報復張家?下官還真沒那個閒情逸致如此折騰。真要報復,讓狼把張兌吃了不就完了!”
板栗聽後一震,眼神犀利地盯着他。
這時,小蔥帶着玉米和大苞谷匆匆來到刑部公堂。
剛跨過門檻,大苞谷就聽見了白凡這番話。
他恨極了白凡,看見他心裡就生氣,等不及向王尚書跪拜,搶過話頭就道:“說的好!沒用處的話,你吃飽了撐的,讓狼叼我玩兒呢?那是因爲你心思歹毒,想要利用我來對付張家。我跑了,你又弄個假的來充數。”
小蔥忙制止他,已經來不及了,王尚書猛拍驚堂木,對他大喝道:“住口!站到一邊去。再打斷本官問話,定不饒你!”
大苞谷忙住口,乖乖地跟着小蔥,站到一旁。
王尚書命人給玄武將軍看座,然後繼續對白凡問道:“白大人,本官問你:是不是濟寧侯高遠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