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一個女子,甘願不當皇帝,真乃千古奇聞!
無數朝臣以爲,這是秦霖的陰謀詭計。
贊同者則認爲,就算是詭計,大靖也沒有任何損失,不過送一女子罷了,因此一力主張同意,反正又不用他們出女兒。
黃豆聽了怒不可遏,逼到楊真面前,冷笑問道:“秦霖用這等低劣手段,真當我大靖朝中無人嗎?誰不知安國成立日短,急需鞏固根基,他此舉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楊真搖頭笑道:“是不是緩兵之計,只等前方新的戰報傳來,那時便知。還有,我安國要鞏固根基,大靖難道就停滯不前了?假以時日,大靖會更加昌盛,何懼安國?”
言畢,他又轉向英武帝,躬身道:“吾皇言道,若皇上答應此事,他將在天下人面前立誓:此生都會忠於皇上,永不背叛!至於身後事,吾皇笑說,再防範也沒用的,別說子孫相爭了,若是秦家後世不能出明主,便是江山也會被異姓奪去。”
英武帝聽了眉頭微動。
黃豆接道:“以後的事誰能預料,眼前就要永絕後患!”
楊真回道:“這世上從沒有‘永絕後患’之事,有的,只是明主的治理手段。絕了青龍王,還有玄武王、白虎王……那皇上是不是該將所有能力卓著者都清除,以絕後患?”
黃豆大喝道:“鄭家和張家對大靖忠心不二,豈可與秦霖相提並論?”
楊真笑道:“亂臣賊子若不先當忠臣良將,哪來的機會積攢勢力?這忠奸只在一念之間。似英武帝這等明主臨朝,沒有人想當亂臣賊子,因爲他沒有機會!”
其他朝臣紛紛插言,吵嚷不休,沒個定論。
英武帝見再沒有別樣新意見,遂宣佈散朝,擇日再議。
散朝後。他留下王相馮相和六部尚書等人,去御書房商討此事。
“衆位愛卿以爲如何?”
御書房內,英武帝一反金殿上的沉默,目光炯炯地盯着這些股肱重臣發問,不容他們再推脫。
衆人見避不過去了,只得回答。
不出意外。依然有贊成有反對。
贊成的佔據多數,認爲這是大靖建立天朝大國的良機,“就怕鄭家和張家不答應。”
張楊趙耘等人則反對,認爲這是秦霖詭計。
王相見皇上將目光投向自己,遂正容道:“皇上。臣以爲,這不光是國事,還牽連皇族家事。皇室能否接納秦霖。至關重要!”
若皇室接納秦霖,他就是大靖的青龍王。
那時,鄭家就算不滿意這門婚事,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若單以和親來論,則性質不同,鄭家肯定不願意。
英武帝聽後微微點頭,沉吟了一會,揮手令衆人散去。
隨後。他又命人招來宗人府宗令趙王,以及肅親王、廉郡王等一干皇室宗親,商討此事。
依然是有人反對有人贊同。吵鬧不休。
趙王忽然大聲道:“皇上,臣有句實話講。”
英武帝忙道:“請皇伯父講來。”
衆王爺也都停止爭吵,把眼光對準年過六十的趙王。
趙王咳嗽一聲。鄭重道:“此事看似疑難,其實簡單的很,咱們不能被表象矇蔽了。”
肅王詫異地問道:“何爲表象?”
趙王道:“表象便是:滿朝文武都覺得,不能放過秦霖,生恐被他鑽了空子。可是,他們就沒看到:安國是秦霖打下來的,我大靖尚未攻取佔領!更不知能否攻取!也不知何日能攻取!等攻取後如何治理更需要皇上去操心等等!”
衆人聽了不住點頭。
“簡而言之,安國對於大靖來說,還是畫出來的餅。”趙王接着道,“皇上要拒絕秦霖送來的餅,卻耗費國力財力另外去搶;等搶到手後,不管派誰去治理那地方,依然避免不了忠心的問題。那又何必費事?倒不如答應秦霖的條件,橫豎儉省些國力。至少,安國是在我秦氏一族統治下,便是太祖皇帝在天上見了也喜歡。”
聽了這條理由,衆人靜了一瞬間,又鬨然爭論起來。
有人道:“那將來若是秦霖有反心……”
趙王反問道:“派誰去能放心?本王說句不該的話,便是皇上派本王去,也要小心日子久了本王會謀反——”英武帝聽了不禁莞爾,衆人也都笑起來——“再說,本王也沒本事把那幫異族管好,倒是秦霖有手段和根基。皇上天威只要能壓住秦霖便罷。”
廉郡王問道:“可是鄭家一旦與秦霖結親……”
趙王截斷他話道:“哎喲我的五弟,他能娶,皇上就不能娶了?皇上該選妃了!張家還有好幾個女兒呢。再說,鄭家、張家在大靖已經位列王公,他們怎會去幫秦霖——落個謀反的罪名不說,秦霖還能封他們更高的爵位不成?還是他把皇位讓出來呢?”
衆人都覺有理。
英武帝看着趙王,眼中露出讚賞的目光,沉聲道:“朕就是如此想的。如此一來,兩國停戰,於天下蒼生和黎民百姓都是福音。更有一條:從此我大靖便統帥這天下無盡疆土,列祖列宗見了必定心懷大慰!”
他站起身,張開雙賓頭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秦霖創立安國不易,朕就信他一次。若他真能安心爲大靖鎮守北疆,朕絕不做屠戮兄弟之事;若是他耍詭計,朕再下手,也不會覺得愧對祖宗了。”
趙王等人急忙跪下,高呼“皇上聖明!”又贊皇上襟懷如海,乃少見明君,真大靖之幸也!
英武帝微微點頭叫起,一邊道:“秦霖求和之意明顯,不管鄭家是否答應這門親,兩國停戰是一定的了。”
立即有人不滿道:“爲國嫁女,豈容鄭家推脫!”
肅王忙道:“鄭家只有一女,若是嫁去那老遠的地方,老公爺和夫人當然捨不得;況且秦霖跟鄭家有仇怨在先,反對也在情理之中。”
英武帝道:“此事需從長計議。諸位先去吧。”
趙王等人退下後。英武帝獨坐沉思。
秦霖算計得一點都沒錯,他抵擋不住這誘惑。
秦霖若在大靖,英武帝當然不能容他,可他已經在北方另創了一片天地。去國號、稱臣、納貢,不費一點力氣,大靖就能將安國收入囊中。且無需費心其後的治理,這樣的誘惑,對一個雄才大略的英睿之主來說,那是致命的!
不然,費心剿滅安國。徒耗國力不說,後患也無窮。
可眼下麻煩的是,鄭家輕易不答應這門親。
鄭家若不嫁女。則秦霖不肯臣服。
臣服與不臣服,區別可大了:納貢還算小事,去國號和向大靖稱臣,雖只是形式,卻有着非凡的意義——意味着大靖一統天下!
沉思良久,英武帝吩咐傳翰林學士鄭旻來見。
黃豆進入御書房,參拜皇帝后,便靜候吩咐。
英武帝溫聲問道:“鄭姑娘可安好?”
黃豆忙躬身道:“有勞皇上動問。臣妹還好。但此行卻差點丟掉性命呢!”
英武帝“哦”了一聲,問道:“怎麼回事?”
黃豆就將高凡派人暗殺紫茄的事說了,又跪下哭道:“皇上。若是爲了大靖,微臣兄弟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亦在所不惜;然我鄭家這一代就這一個女兒,萬萬不捨將她遠嫁。更何況是嫁給鄭家仇敵!在那虎狼之窩,她怕是活不了幾年。可憐她……”
一旁的太監低下頭,他覺得自己鼻子發酸,很想哭呢!
英武帝見了嘴角直抽——這傢伙本事又長進了,唱唸做打、哭笑怒罵,樣樣都來得!
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纔沒好氣地喝道:“還不起來呢!像什麼樣子?”
黃豆道:“微臣得把話說明白。微臣以爲:等把安國滅了,皇上可以派一位皇子去那裡,這樣也放心……”
英武帝皺眉道:“別說了!朕豈是昏庸之君,難道會爲了秦霖而棄白虎公這樣的忠臣良將?”
黃豆忙眨巴兩下淚眼,追問道:“那皇上喚微臣來是?”
英武帝瞧着他那滿臉淚水的模樣,心中抖了兩下,提着他小名訓道:“黃豆,你如今不是年少時了,遇事該考慮周全些!撇開朕和朝臣意見不說,你可曾想過問你妹妹的意見?秦霖既然肯放她回來,又曾經不惜性命救她,令妹就一點不動心?……”
黃豆嘀咕道:“那都是他跟高凡的詭計!”
英武帝氣道:“回去問了再說!”
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朕的意思是,若令妹對秦霖有意,何不順了她的心,豈不兩全其美?若令妹不願意嫁秦霖,朕承諾,絕不逼迫鄭家!”
黃豆大喜,急忙道:“微臣這就回去問。”
英武帝點頭,又問道:“你手頭的事怎樣了?”
黃豆順手從袖中扯出一條帕子,擦了把眼淚,然後殷切奏道:“皇上放心,各地商家都聞風趕來,比事先預計的還要多呢。微臣和各部大人經常碰面商議,一刻也不敢放鬆,晚上做夢都想這事!”
他正領頭進行一項大計劃,爲朝廷摟銀子,此事回頭再說。
英武帝見他表功,頷首笑道:“你能拿出這樣周全的計劃來,足見用心了的。令妹之事,也要好生弄明白。否則,耽誤國事不說,就是令妹,若誤了她一生,也不是你們家人樂見的吧?”
黃豆忙保證道:“謝皇上提點!微臣定當弄清此事。”
說罷,才叩頭退下。
等他走後,英武帝正要忙別的事,一個侍衛匆匆進來,跪地稟告了一番話,聽得他怔住。
侍衛說,前宰相杜大人跪在玄武王府門前,哭求張家小少爺——小苞谷告知他外孫女的下落,引得無數人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