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荽一直含笑聽着,心中默記。
王窮度其神色,輕聲道:“弟弟們往後見多了就記住了,今天先認個面。”
香荽便點頭。
那黃公子指着全福夫人笑道:“無極,別讓這位夫人久等,先和弟妹喝了交杯酒吧。這位姑娘端盤子想也端得手痠了,你們還只管說話……”
衆人都被他逗笑了。
喝過交杯酒、吃餃子等儀式完成後,王窮便趕衆人出去。
王突也幫着趕人,因爲他妻子和妹妹等人都躲在牀簾後呢。她們也是來看新娘子的。不料來了許多外男,便暫避了。
大家不想走,卻見香荽站起身相送,請大家去前面吃酒,十分的真誠有禮,於是只得不甘不願地走了。也不知怎麼了,他們面對香荽純善無邪神情,不大好意思調笑。
等他們去後,王家媳婦和姐妹們從牀後蜂擁出來,圍着香荽掀起新一輪的熱潮。
王窮忙爲香荽引見她們,都相認了纔去前面招呼客人。
香荽果然親和力非凡,等王窮再回到新房,她已經和小姑子們言笑無忌了。
新郎回房,衆人很知眼色地笑着告辭,丫鬟便進來伺候二人洗漱,然後退到外間。
王窮這纔對香荽道:“你倒像天生是我王家人。”
香荽不解道:“這是什麼話?我天生是張家人才對。”
王窮拉着她手往牀上坐下,輕笑道:“夫人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香荽被他擁在懷裡,身子驀然僵硬。
就算她對他不無情意,然終究只見了幾次,且除了談話外,僅握了下手;今日陡然親密接觸,她便不適應起來。有些慌張。
王窮立即察覺。
他便附耳低語道:“你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香荽好奇地問:“是什麼?”
王窮小聲道:“我給你寫了首詩,還譜了曲。本來準備今日催嫁時吟誦的,大伯父和父親不讓,說不宜張揚。現在我單寫給你一個人看,明日再教你彈曲。”
香荽驚喜地問:“真的?”
王窮點頭,牽着她手走到桌前。又翻出紙筆墨等擺上。就潑墨揮毫寫將起來。
他一邊寫,香荽一邊輕聲念。
等記誦完畢,禁不住擡眼注視他,滿眼柔情。不知不覺間,心境已然放鬆了兩分。
王窮一笑,道:“雖然不宜張揚,然今日是我與夫人喜結連理的日子,不能不紀事留戀。寫詩還不夠生動,我爲你作一幅畫怎樣?把你新婚的模樣留存下來,將來翻看也有趣。”
香荽大喜,脫口道:“好啊!你不知道,田大哥幫二姐姐作過許多畫兒。其中有一幅十分傳神……可惜。後來都還給他了。”
說到後來。聲音裡充滿惋惜,但看向他的目光閃亮,顯然十分期盼。
王窮心下歡喜,立即找出畫具來擺上。
他最擅長的是山水畫,於人物上稍遜一籌;然近日滿心滿腦都是佳人。早已“胸有成竹”了,眼下又對着活色生香的真人,要畫出一幅來,自覺比往日更容易。
當下,新房內靜了下來。又不完全的靜,彷彿有輕緩的琴音迴盪。偶爾聽見紙張“簌簌”作響,或者“啪”一聲燈花爆響,香荽就趕忙去剪,正是“紅袖舔香”!
這氣氛令王窮沉醉,意隨心動,陷入其境。
一個時辰後,畫面上躍然浮現一個頭戴鳳冠的新娘,如同雨後初開的荷花,婷婷嫋嫋、清雅之極。
香荽湊上去端詳,欣喜之極,輕聲道:“好像我!”
目光粘在畫上,流連不去。
王窮忍笑道:“本來就是你嘛!”
香荽仰臉看着他道:“比田大哥畫得還好呢!”
聽了這話,就算知道她偏心,王窮也覺歡喜。一邊同她說話,一邊又作了些添改,又想題什麼詩字在上頭。凝神思索後,揮毫寫下“上善若水”四字,才擱下筆。
沒有再比這四個字更配她的了!
香荽見他又動了寥寥數筆,那畫就鮮活不止一分,更是笑靨如花,心境又放鬆了三分,不自覺地將身子偎向他。
王窮攬住,輕聲道:“忙了半天,累了呢。”
香荽驚覺,忙道:“哎喲,不早了!歇去吧,這些明早再收拾。”
一邊和他走向牀邊,然後站定,伸手幫他解衣,舉止十分的自然;而王窮,也一直問她話:這段日子忙得怎樣,出嫁的時候可哭了,給他父母弟妹準備了什麼禮物等,不知不覺兩人攜手上牀。
香荽一一答了,心情不覺又放鬆兩分。
等她徹底陷入那陌生又充滿誘惑的懷抱,身上衣衫也除盡了,再不能退,只來得急懇求“讓她們去別的屋子睡吧,我……我好不習慣。”
兩口子屋外多了聽聲的,多羞人。
王窮手一頓,立即擡頭揚聲道:“流霜,不用值夜了。回屋睡去吧。”
外面答應一聲,就有出去的腳步聲,接着是關門聲。
等四周徹底寂靜下來,王窮附在香荽耳邊輕聲道:“沒事了,別怕……香兒……”順勢就含住那圓潤的耳垂輕輕吸吮。
香荽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這樣溫柔。
自己的夫君,果然是與衆不同的,風雅中透着柔情,風流中透着陽剛!
真正是鸞鳳和鳴!
……
玄武王府連嫁三女,又娶了一個兒媳婦,同時又忙着爲南瓜相看親事,尚未消停,寶石國送親的使團就進京了。於是,王府上下又進入新一輪忙碌。
五月初,英武帝連番傳旨:
白虎王依舊鎮守西疆,即日離京;
召朱雀王回京,在京城停駐一月後,即赴南疆駐守;
調劉水脈(玄龜)等人去東面海上水師;
玄武將軍和夫君李敬文赴西北雁州府!
北疆依然由玄武王掌管。只是青龍王在京期間,安國和大靖邊界和平安定,玄武王便也得以在京城休養。玄武關由常勝將軍汪魁和忠義將軍胡鈞駐守。
五月初夏,西去的官道上,一萬女軍在紅椒和方桂花率領下,逶迤前行。
隊伍當中數輛馬車,其中一輛車廂內,鋪着厚厚的褥子,李敬文正陪着小蔥坐在裡面。
李敬文見小兒子李嶺趴在車窗邊對外看,看見那些山樹和田野村莊,樂得不住蹦躂,忍不住笑道:“真沒想到咱們兒子到了外面就樂成這樣!好在放了外任,不然,要成了養在‘深閨’的紈絝了。”
小蔥正懶懶地斜依着引枕,聽了噗嗤一笑,卻沒有接話。
李敬文又對外看了看抱着李山騎馬的白雲,轉過頭來,注視着小蔥輕聲問道:“嫁給我,你可後悔!”
小蔥斬截道:“不後悔!”
見他愣怔,又笑道:“女子擇夫,與朝廷選拔忠臣良將不同。在朝堂上,你也許不算最出色的人才,但論起爲人夫、爲人父,你卻是個中翹楚。”
李敬文看着她笑道:“你真會給自個夫君長臉。”
小蔥搖頭道:“不是長臉。也就你慣着我,換一個男人,我這樣拋頭露面,不知怎樣對我了。”
李敬文道:“這不叫慣。算了,不說了。種田耕地的日子咱們是過過了,去了雁州,嚐嚐牧馬放羊的日子。看咱們想的能不能在草原實行,我已經先派人去種葡萄了……
話語聲漸漸遠去!
英武四年末,白虎王祖父母相繼去世。
次年,青龍王攜王妃和四歲的世子秦昭返回安國,玄武王也北上駐守玄武關。
此後,安國年年向大靖朝貢,北疆和平。
英武六年春,大苞谷投身水師,自此揚威海外。
張家和鄭家,自永平十五年被抄家以來,歷經十數年,終於由草根寒門躋身京都權貴,成爲大靖首屈一指的豪門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