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洲一聽,就一愣,道:“郭先生我自然知道,我父親當年曾帶我在他那裡受過他的指點,你認識他?”
向山點點頭道:“我師父當年也帶我訪過郭先生,郭先生給我指點過少林拳,我雖然不入他門,他老人家於我也算是有傳藝之恩的……聽你剛纔這一說,我們還是有同藝之親的!”
陳慶洲卻帶了疑惑道:“這是那一年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您是練那一家功夫的?”
向山就笑道:“我隨師父來訪,郭師與我師父是至交好友,我是渭北練紅拳的……”
陳慶洲眼睛就溜圓了,道:“我知道了,你是陝西渭北胡師一支的!”
向山被他一說,眼睛就驚奇地瞪了起來。
陳慶洲就道:“我聽我父親說,郭師年輕時給人走鏢,結果到了同州,看有人當街打把式,因爲看那個拳練得軟,就說了些不敬的語言,結果那人就當場邀拳,一斗起來,他就吃人掛麪一腿,倒在當街時還不知道人是怎麼打的!後來就虛心請教,對方也是個磊落人兒,就談拳說理,結爲好友,才知道你們渭北紅拳一支,最能貼身起腿,令人防不勝防……當時就用一路少林闖拳換了人兩路腿法……”
“後來,記得我當時剛轉業時間不長,三十二三的樣子,有一段時間出門去,回來我父親給我說,可惜了你沒在,陝西渭北的胡師來了,帶個十幾的娃娃把郭師的大兒子放了幾跤,打得端是精彩,可惜我沒看上,難不成當年那個娃娃就是你……”陳慶洲眼裡就帶了驚奇出來。
向山一笑,卻沒答他的話道:“郭師不在時,託人給塬上頭捎話了,我師父哭了一晌午,喝得酩丁大醉,唱了一晚上的劉備哭靈,把嗓子都唱啞了……不知道郭大兄現在還好嗎?”這話卻是問得郭輿旗的大兒子。
陳慶洲嘆了口氣兒道:“郭師兄已經不在了,腦溢血大前年就走了……他的兒子現在還有時會來這裡練武……郭師的女兒,我叫姐的,嫁到安陽了,現在身體也不大好,很少回家了……倒是郭師的老三,身體也行,現在還帶了幾個孩子……”
“哦……”向山應了一聲,就嘆了口氣兒,縱使英雄也抵不過歲月崔老,就想起了崖上寨的胡斜子來,一時就有一種歸心似箭的感覺。
陳慶洲看了向山,心中突然就是一動,心道向山功夫好,要是幫他挺過一檑,自己就不用……心中想着,但他同向山並沒有直接交情,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了……一時臉上就有點訕訕起來。
向山正沉浸在心事中,也沒注意他的神情。康順風卻敏感地注意到了,不過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陳慶洲強忍着心頭的那股請託的慾望,但人心裡一有想頭,就怎麼也按奈不住,他將拳頭捏了又鬆,鬆了又捏,終是開不了口。他感覺自己實在挺不住了,就忙站起來道:“向先生你先坐一會兒,我上樓去一下……”
向山這時才從心事中回過神來,忙道:“既然你也算是郭師的傳人,就不要叫得這麼見外了,叫我向山吧,這位是我的小師弟康順風……這次的事謝謝你了,有什麼事需要我的,你也儘管開口,今次來開封,能碰到你這麼個兄長,也是緣份……晚上你回來嗎?我想今天能去看看郭三師兄嗎?”
陳慶洲忙點頭,又給康順風打了招呼,就匆匆地上樓去了。
康順風看他上去,就對向山道:“哥,我看這陳先生似乎有什麼心思……”
“哦——”向山就看了他。
“我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有什麼事不好開口……”康順風道。
向山淡淡一笑道:“即然不好開口,自然是爲難事,我們也莫要問他……能講他自然就講了……”
康順風就點頭。
這時,陳立樑就和黃勁宏回來了,卻是興高采烈地推了一個新新的摺疊式輪椅回來。看到向山同康順風在客廳,父親卻不在,就招呼一聲,上樓去叫父親。他想叫父親弄個麪包車來,帶着黃勁宏和向山康順風他們一起去轉。
陳慶洲見到一臉興奮的兒子,不由地嘆了口氣兒,卻是給自己一個開面包車的弟子打了電話,讓他今天幫自己招呼幾個客人。
那弟子二話不說,就應了下來,只叫這邊準備好,他那邊就出發。
陳立樑這時這到客廳問康順風他們想去那裡玩兒,他有話就問康順風,向山年齡大,他在他面前還是不大能放得開,年輕人總是對年長的人敬而遠之。康順風就帶陳立樑上樓去,問幾個大小姑奶奶的意見。
康順風這邊一問,大小姑奶奶們的眼睛就巴巴地看了陳立樑,看得陳立樑就挺起了胸膛,什麼龍亭、鐵塔、繁塔、大相國寺、包公祠、禹王臺、山陝甘會館、岳飛廟等都一一講了出來,當然也提供了開封八景的典故出來,並提供了旅遊路線供選擇,顯然此事在心中早就計較了半天了。
幾大美女嘰嘰喳喳地商量了一通,卻是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朵朵聰明,卻是道:“我們一幫子外人在這裡商量什麼,這不就有現成的導遊先生嗎?”說着,就對陳立樑道:“反正就是這麼多景點,我們也只能呆兩天半時間,你看着給我們安排吧!景色美醜,都在你心裡擱着,不是嗎?”
陳立樑忙點頭,於是就先下去準備吃喝了。
時間不長,陳慶洲的弟子就開了車過來,這邊大家也早就準備好了,就上了車。車子開出去距離不長,那弟子就對陳立樑道:“兄弟你回家來,怎麼不在家裡陪師父,還要到處跑……”
陳立樑就笑道:“我回來呆整個假期的,有的是時間陪我爸,倒是這幾個朋友,大後天就要離開開封,我得先陪陪他們……”
那弟子雖然不知道陳慶洲上臺前已經有了寧死不敗的求死打算,但說心裡話,他們對自己的師父明天檑臺上並不看好,雖然年輕,但他們卻都明白,師父是明師,但不是功夫客。而那幾個日本人,一看就是功夫客。
格鬥這種事情,雖然技巧性很重要,但功夫卻更重要!師父的技巧,人家日本人也不差多少,但師父的功夫,卻比那些人差遠了。視頻上,那些人可是一腳就踢斷栽在土裡的木杆子。要知道踢斷木杆子可同那些臺子上表演踢斷的杉木不板不一樣,那種踢板是順了紋踢,而且杉木板又脆,稍微用力就斷開了。那些埋在土裡的木杆子不一樣,那是有彈性,能卸力的,那一腳再踢到人腿上,你站都站不起來了。
當時那弟子就忍不住道:“師父明天要同日本人比武,你應該在家陪陪他老人家,你這些朋友,我肯定給你招呼好了,車我提供,一路的吃吃喝喝我也全包,你知道哥是跑車的,吃喝拉撤這些事情,比你熟多了……”
陳立樑就吃了一驚,卻是興奮地叫道:“我爸要同人比武,而且還是日本人,那可有得看了……”
那師兄就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師弟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那幾個日本人很厲害,聽人說已經驚動省上了,從幾個地方找高手呢!”看來小道消息總是比官方消息快些,所以這次六個小日本確實將政府和開封武林都將了一軍。
向山就同康順風對視了一眼,想到陳慶洲的樣子,兩人都明白了。
陳立樑這時臉上就有一點擔心出來,道:“那些日本人真的很厲害嗎?比我爸都厲害?”
那師兄猶豫了一會兒,顯然當着外人的面,不想說,但終於還是一咬牙道:“我們幾個師兄弟看過那些小日本的視頻,感覺那些人都是功夫客,和師父不一樣,師父估計……估計打不過人家……那些傢伙一腳可以踢斷木樁子,一拳能把二百斤重的沙袋打得蕩起來……”
“哦……”陳立樑臉色就變了,他雖然從小受寵,經的事少,但並不傻,他知道敗對父親意味着什麼,那是一輩子都不能再擡起頭來做人的。他是溫室養育的花朵,並沒像陳慶洲一樣經過戰爭洗禮的那種經歷,他這時還沒想到陳慶洲是打算以死相殉的,他敗而不死,以後不光日子艱難,而且會讓家人生活在恥辱中。但如果他死了,那是雖敗猶榮的,兒子和妻子雖然痛苦,但卻可以擡頭做人。而且,也許自己和死亡能促使兒了的成長。
陳立樑臉色就蒼白了起來,當着幾個美女,他努力地想笑一笑,但卻動了動嘴脣,終於沒笑出來。他就到身上摸煙,摸出來就叼在口中,嘴脣有點抖,掏出打火機來,卻抖得點不着,受寵的兒子總是非常依戀那個寵他的人,他終於沒點燃煙,就掉下了淚,卻是對車上的人道:“對不起,我想我得回家一趟……就讓……就讓我師兄……帶你們去玩吧……”
向山同康順風這時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陳慶洲欲言又止的事情是什麼事了。
他說不出口,是因爲他是一個負責任和榮譽感極強的男人,他不想逃避自己的責任。但明知必敗,卻要上場,那對於一個榮譽感強的男人來說,那意味着什麼,經多知廣的向山,以及少年老成的康順風都能想來,因爲他們都是武行人!真正的武行人,仁義禮智信高於一切,常人看重的生命,反而成了最看輕的東西了。
康順風這時就看了向山,眼裡有一股火焰。一個六十歲的老人尚且有如此血性,何況自己是年輕人呢!向山對他點點頭,卻用手拍了拍陳立樑的肩,輕聲道:“別擔心,想信我,你父親明天肯定會沒事的……”
那邊朵朵就明白過來,就叫了一聲:“哥——”眼裡卻有擔心,雖然她知道向山同康順風功夫不差,但聽陳立樑的師兄將日本人形容得那麼厲害,就擔心起來。
王雅婷畢竟年長,而且從小聽爺爺講些武林中的故事,自然明白向山和康順風做爲習武人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卻仍忍不住問一句:“你們要出手?”
向山就笑了笑,輕聲道:“能不出手嗎?”
王雅婷就不再說話了,是呀!一句話,能不出手嗎?如果能不出手,那也就不是自己心中的那個山子哥了。
這時那個師兄就吱一下剎住車,轉過頭來,對向山道:“你出手,請問你是武功高手嗎?”
向山微微笑道:“開車吧,總之我或我師弟替你師父出手,是不是高手有關係嗎?”
“有,怎麼沒有!”陳慶洲這個弟子也是個直性子,道:“你不知道那幾個日本人多囂張……我們真恨自己沒練成武功高手,否則一定要打敗他們!這夥狗日的在網上那麼誣衊我們中國武術,這次好幾個國家的網站都要轉這個視頻的……你不知道……”當下就將知道的情況一一地說給向山,向山和康順風聽了,卻是互相看了一眼,眼裡就有了鄭重的神情。
陝西在抗日時期,並沒有被日軍佔領,一方面是由於潼關天險,另一方面,卻是由於原西北軍將領孫蔚如帶領陝軍過黃河血戰永濟,保中條,血戰黃河邊,那裡面有許多都是當年跟楊虎城將軍在蒲州起事的武行人,還有後來組織的義勇軍,都是陝西各地的紅拳弟子,遠赴山西中條山。當時出征的陝軍十不能還三,所以陝西在抗戰時雖沒受日本蹂躪,但關中武人在中條山凋零之多,至今想來仍令人唏噓不已。
所以武人心裡,對日本人殊無好感。
這時兩個人心裡,已經不單單是幫不幫陳慶洲的問題,而是想要挫了這陰謀去的戰意。
這時朵朵突然道:“哥,我胸口好不舒服,我不想逛了,我想回家休息……”
莊菲也是個極聰明的小人精,也道:“今天不知怎麼得,我有點暈車了……”張
張媚也把腰一撫,剛準備說什麼,康順風就笑道:“好了,好了,你別再發麻達了,咱回……咱回還不行嗎?”
車上的人就一下子笑起來,將剛纔沉悶的氣氛沖淡不少。
陳立樑這時已經恢復過來了,從小就沒經過事的他雖然臉色仍白,卻已經有了一份鎮定出來,開口卻對向山同康順風道:“對不起!”
向山沒說話,只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司機就不確定地問了一聲:“真回?”
“恩!”陳立樑點頭道:“栽我回去陪我爸去!”那司機就調轉了車頭,車子就一溜煙地又回到了陳家,這時院子裡已經沒人了,那些來練武的孩子就已經回去了。只有陳慶洲一個人在院子裡坐着,看着眼前的兵器架子,這時看到向山他們回來,就強笑了起來招呼道:“怎麼又回來了,忘什麼東西了嗎?”
向山就哈哈一笑道:“陳老哥你不夠意思了……”
陳慶洲就不明所以地問:“向先生,我沒聽明白,是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嗎?”
向山就道:“明明我們有同藝之親,打日本人這種事情,你卻一聲不響,這不是不夠意思是什麼?”
陳慶洲就“啊——”了一聲,卻看了站在一旁的自己的弟子一眼道:“小孩子多嘴,向先生……”
向山就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叫你陳老哥,你卻叫我向先生,難道是不想認郭老這一支的香火嗎?”
陳慶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向山這是給替自己出手找理由呢,從郭輿旗這一支來算,倆人都受過老人的指點,這就是同藝之親。武行中同藝之親堪比師兄,那是比師兄弟交情吃略淺的一種交情,朋友都有助拳之義,何況是同藝之親的感情。
但這麼多年來,兩人沒什麼來住,今天初識就讓人爲自己扛樑子,而且是一根極不好槓的樑子,陳慶洲還是感覺開不了口。
向山就笑道:“你放心,沒有三份三,不敢上梁山,上去不敢說一定贏,就是輸也要讓他脫層皮!”他知道陳慶洲終是不放心他的功夫,卻是往前走一部,側身一靠陳慶洲院子的木樁,突然往後起腿,一個背腿翻起,也就是平常人說的倒打紫金冠,正打在樁子梢上,就聽啪一聲,木樁就平地而斷。
這一下院子裡的人都驚了,別人看不明白,但陳慶洲卻看得明白,雖然向山這一腿,利用了木樁子的槓桿原理,但這一下速度必須極快,速度要不夠快,這一腿就斷不了這木樁了。因爲木樁是軟的,帶有一定彈性的,也是能卸一定力量的。
看到這樣的功夫,陳慶洲一下子就放了心了,卻是一開口,誠心誠意地就叫了一聲:“向山老弟……”
向山就微微一笑,知道他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卻知道這陳慶洲功夫也許一般,卻真真地是個熱血的漢子, 再難的得子寧可自己揹着,不願意連累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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