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第二十七章 尾 聲

又是華燈初上的時間,S市這個全國頂尖的大都市散發出難以置信的美麗。

傳統武術聯合推廣公司,如今已經更名爲中國傳統武術全球推廣發展協會,是一個半官方性質的協會,卻是是公司的性質運作,協會推出的中國傳統武術格鬥比賽賽事,如今已經成爲全球僅次於拳擊比賽的一個賽事了。

設在S市的協會總部,這會兒也正燈火輝煌,正是一年年終慶典的時候。

康順風一身正裝站在那裡,身邊站着穿着晚禮服的莊妍,倆個人是以未婚夫妻的名義出席這個慶典的。從湯尼西拳場比賽歸來的一年後,康順風和張媚終於結婚了,婚後第二年生育一子,跟在盛歡之後,起名一個樂字,名字也挺好聽:康樂。

康樂一歲時,張媚與康順風離婚,帶兒子移民加拿大。

次年康順風同莊妍結婚,這是張媚對莊妍的承諾:“我只和康順風做三年夫妻!”

在晚會的大廳的另一邊,同樣一身盛裝的盛姐也在應酬着形形色色的人,做爲協會最大的民間股東,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她。在她的身邊,兒子盛歡也一身正裝,陪着她,一邊還悄悄地在盛姐空閒時,給媽媽報告:“爸爸又親了莊姨一下”。

氣得盛姐忍不住擰了一下他的臉頰道:“你誠心氣老孃是不?”

盛歡委曲地看了盛姐一眼,開口道:“你別老把對爸爸的氣撒到我身上了,我找向凱玩去……”

向凱是向山的兒子,這會兒已經四歲了,正是好玩的時候,莊菲帶着兒子,正坐在晚會的一角,伺候着兒子吃喝。小傢伙太愛喝飲料了,她不得不看住他,她一面看着兒子,一面不住地看着坐在不遠處的孩子爸爸向山。

向山同以往一樣,同王嶽、李巴子和胡尊玉、陳二柱等人遠遠地坐在一個角落,聊着閒話。檯面上的事,都是康順風搞定,而下面的事,都是他們在世界各地出力。每年難得聚一次,所以這會兒都趕緊在一起交流感情,幾天後,他們就要回家過春節,春節一過,又得出發。各種賽事都得有人壓場子,畢竟產品是他們自己出的。

正在這時,一個服務人員走到了向山面前。

“請問您是向山先生嗎?”

向山擡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那邊有位女士請你過去坐坐……”服務生指着不遠處。

向山轉過頭去,不由地站了起來,他一眼認出,那是王雅婷。當年在加篷,王雅婷在向山離開後的當天晚上就醒了過來,當第二天下午,康順風推着向山回到加篷那家醫院,,隔着無菌室的玻璃看她時,她又是流淚又是笑。

向山的傷足足養了一年,王雅婷的傷養了一年半,倆個人回國後,一直在一起養傷,做理療,做恢復,後來,她又一直在外面,她的身體給槍彈損傷後,整容手術又花了將近一年時間,纔將身體上的創傷完全消除掉。

她再次回國時,向凱已經快兩歲了。

王雅婷再次回到學校教書,不過兩年來,她一直沒有再談戀愛。因爲,傳武公司的護具全都是她設計製作完善的,所以她在傳武公司內也有股份,是股東之一。這種年終慶典,她也都會收到請柬,不過,去年前年她都沒來,今年還以爲她不來呢。

向山走過去,王雅婷就站起來,叫一聲:“山子哥!”

向山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撫她的頭,舉起了手,卻沒好意思撫過去。王雅婷終究是個風情萬種的成熟女人,心裡親,他也不好做出太親暱的舉動。

王雅婷看他的樣子,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大大方方地道:“想摸人頭就摸吧,你常說心底無私天地寬,事無不可對人言,怎麼還不好意思了?”

向山也就笑了起來,卻終究沒有摸過去。

倆人的感情這倆年一年賽一年好,但卻是互相牽掛,互相關心,比親人還親,但卻沒有一點兒男女私情的意思。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王雅婷年齡一天天長了起來,卻一點都沒有戀愛的意思,向山也託盛姐問過她的意思,想她儘快特色一個合適的人,但她總是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見向山準備坐下,王雅婷卻一笑道:“別坐了,這裡悶得慌,山子哥你陪我在外面走走……”

向山就沒坐下,跟着王雅婷,走過宴會廳,那裡有一道門,通到陽臺上。

倆個人就來到陽臺上,這裡是二十八樓,從陽臺上望出去,萬家燈花,金碧輝煌,卻是極好的夜景。

倆個人都不說話,看着外面的燈火。

良久,王雅婷終於輕輕嘆了口氣道:“山子哥,我打算離開這裡了……”

“哦……”向山發出一聲疑問的語調,卻沒說話,而是轉了頭看她。

“我準備去環遊一下世界,我從小就想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但一直上學,上完學工作,工作後又沒有機會賺大錢,根本沒有出去的可能……不過,這倆年傳武公司發展不錯,我的股份也值不少錢,每年分紅也不少,我就想出去走走……也許我天生就註定是個要在旅途中終老一生的人……”王雅婷輕聲細語。

向山心中沒來由地一痛,忍不住道:“地豆兒……你?”

王雅婷就嘻嘻地笑了起來,道:“好了,山子哥,別這樣子……其實你我都明白,這幾年,莊菲一直都有意無意地給我們製造機會,我們有太多的機會在一起,但我們卻什麼都沒做,因爲我們都沒把自己當世俗中人,你知道嗎?我好欣賞你那一句話,你當初在我病牀前說的那句話:‘山子哥以爲,超越了朝夕相處,情前面去掉那個愛字,纔是我們之間的感情,這種感情應該是早就超越了所謂的愛情的情份!’這讓我的人生一下子就昇華了……”王雅婷說到這裡,伸出雙臂,像要擁抱住這天地一樣,夢囈般地道:“離開了你,我也許會找到愛情,也許不會,但天地間,肯定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愛情天長地久和曾經擁有隻要是真實的,就是美麗的,我們心中有了彼此,又何必在意這世俗的結合……”

向山從側影裡看過去,微微的燈光從側面打到她的身體上,那人那畫直如仙子一般。

“對不起,地豆兒……”他開口道。

王雅婷卻一伸手就掩住了他的嘴,把他後面要說的話掩了回去,道:“別說對不起,山子哥,我們之間不應該有這個詞!”她說着,眼睛在有些暗的燈火中顯得亮晶晶的,有些清明,又有些迷醉。她的手掌柔軟,帶着一股好聞的汗味兒,不是香水的味道。

王雅婷的手輕輕地滑過向山的脣,到了他的肩上,然後輕輕地偎過去,環住了他:“吻我!”她擡起了頭,閉上了好看的眼睛,豐潤的脣微微張着,在黑暗中顯出一種蕭索:“讓我也世俗一回,給我留個難忘的念想兒……”

向山雙手捧了那張精緻的臉龐,終於吻上了那脣。

脣在抖,一股鹹味兒從她嘴角流進了他的嘴裡,向山心裡一痛,他知道,那是淚!天使的淚。

向山終於送走了王雅婷。

看着她頭也不回地走出陽臺,穿過燈火輝煌的宴會廳,那背影孤獨、蕭索卻充滿了一種倔犟和堅韌,他的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地豆兒……”他喃喃地道。

“爲什麼不留住她?”黑暗中,一隻柔軟的手撫上了他的肩頭,傳來了莊菲的聲音。

“她如果是那樣的人,就不會走了……”向山的手反握住莊菲的手,在黑暗中道:“她從小就是犟脾氣……”說到後面,他的聲音就在哽咽中帶出了笑意。

那年那月那日,那個叫地豆兒的女孩兒,和一個叫山子的男孩子,有一個沒有實現的約定,那約定蕩氣迴腸,最其碼讓一個叫向山的男人,記到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向山握着莊菲的手,出了陽臺。

這時一個青年人走了過來,他的打扮明顯有點土氣,但卻有一種不卑不亢的氣質。老遠看到向山,就叫出一聲:“師父!”來。

這卻是當初開封打檑時,向山應下的陳慶洲的弟子陳檑。

陳檑的妹妹大前年在朵朵的幫助下,已經骨髓配對成功,手術後恢復良好,現在也已經考到S市師範上學了。陳檑也就是那一年,來到上海,一直在傳武公司幫忙,順帶給騾子、羊娃和梁山盤拳學架。

向山身體恢復好後,就正式收他入門做了弟子。

不過,向山一直忙傳武公司的事情,教導陳檑的事情就交給了遠在康家塬的胡斜子。

而且,盛姐家裡,白老爺子在S市的熟人基本沒有了,老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厭倦了城市的生活,最後卻在康家塬上,同胡斜子做伴去了。雖然開始生活有些不適應,但倆個老怪物在一起,一開口都是民國那一年什麼事情,特有共同語,倒也相談甚歡。而且,倆個老怪物一搭拌,身體反而有健康向好的局勢,一個精太極,一個練紅拳,整天將陳檑操練得夠嗆。於是,陳檑就一邊跟胡斜子學拳,一邊在康家塬照料兩個老人的生活。

當然,康順風和向山等人現在家大業大,順帶給康家塬投資辦了不少事情,最直接的就是在當地辦了一個醫院和一個學校。使少年有所學,老病能就醫,也算是一件功德事。

不過,今年過年,胡斜子特別想向山和康順風,特意讓陳檑過來崔兩個人回家。

這邊正說着話,朵朵那邊走過來,卻是挺着一個大肚子,旁邊跟着一臉小心翼翼的熊子。朵朵和熊子和康順風同張媚基本是一塊辦的婚禮,這會兒才修成正果,終於懷上了。

梁山和王椰蓉卻是今年元旦才姍姍成婚,春節準備在老家補辦一次婚禮,這個時候已經回家準備去了。

那邊羊娃也正給鹿丹美女獻着殷勤,自從他被派去保護鹿丹後,就喜歡上人家了。不過那人卻憋在肚子裡,沒事勤走動,卻從不說什麼。而卻在經營管理方面留上心了,先是在傳武公司裡管事情,後來,康順風發現他做事非常上心,而且肯學習,就花錢送他上了一些社會上的管理班兒,羊娃本來就腦子聰明,這一開竅門,卻沒想到真出息了一個野路子的管理人員,將負責的大小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

現在在協會裡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部門領導了,這才向鹿美女表明心跡。

結果鹿美女一句話,就讓他憋氣了一個禮拜。

“就你那點小心思,早看出來了,就等看你啥時候說呢!”

康順風這邊正同一個體育局的官員應酬着,一個個子高大的輕年人就走到他跟前,道:“師父,向師伯請你過去一下……”

康順風看着這個高個子,臉一板道:“李道,你將你身體站直嘍!”

那孩子忙站直了身體,足足一米八二的個頭,比康順風高了將近一個頭的樣子。這孩子是渭南人,就是康順風當年上學借錢那老頭的重孫子,前年老頭託人找上胡斜子,將孩子交給康順風做徒弟。

這孩子來時就一身橫練功夫,身體可以抗住壯漢用棗木棒捶狠狠捶打,但一身皮肉卻細嫩花花的,那是花大價錢用藥洗出來的,那家人是渭北一帶過去的武術世家,建國時家裡出過將軍的,現在已經是大家族了,卻是專門放出一個孫子練武,總是想把先人的東西流傳下去。李道人高馬大,看着笨笨的樣子,人卻是極聰明的,而且對打法領會極快,身笨手快,新一代弟子中,除了陳檑能和他過幾招外,還沒人能降住他。胡斜子常流着淚說,這又是活脫脫一個當年的“震地虎”,卻是想起了當年的結拜義兄劉英武那一身過人的功夫。

康順風和向山也都極喜歡這孩子。不過,做師父嘛,總得拿出點威嚴,不是嗎?

儘管已經不合於時代,但好的東西,總會有人默默地繼承的!不爲別的,只爲一種情懷,或是一種情節!

秦腔如此,京劇如此,武術也是如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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