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當九兒褪下龍袍,穿着便衣出現在地牢門口時,蕭炎楞楞的望着皇帝慢慢走來,他腳步遲緩,表情凝重,讓蕭炎感覺匪夷所思。
九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天生便有帝王的風骨,加上他自幼的經歷頗爲曲折坎坷,讓他少年老成,更顯君王的冷漠和霸氣。
可是,此刻的皇上,只是一個孩子。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還有窘迫不安的羞澀。
蕭炎還以爲是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皇上已經來到牢房門前。
九兒側頭吩咐牢頭,“把門打開。”
蕭南微怒,漠着臉望着皇上。
在蕭南心裡,九兒不認親孃,蕭南總覺得九兒昏聵。所以從前不願意效忠九兒。因爲蕭南最清楚清芷爲這個兒子付出了多少。
九兒臉上浮出一抹苦笑,他望着自己的小舅舅,舅舅可謂是他的守護神,自孃親懷孕後,所有危險的日子都是小舅舅在守護着她。
“朕看在蕭府爲國效力,鞠躬盡瘁的份上,決定赦免你們死罪。你們包庇蕭清芷,活罪難逃,即日起,就罰俸三年。”九兒揹着手,面無表情的宣佈道。
誰知道,蕭南火氣上竄,“清芷是我們蕭家最寶貝的女兒,我們保護她在所不辭。不必皇上憐憫,皇上要殺便殺,這地牢,草民是不會出去的。”
九兒望着蕭南,蕭府對孃親情深義重,孃親對蕭府牽腸掛肚,這樣的家,溫馨得讓人敬慕。
九兒便刻意支走了身旁的人,“你們先出去。朕有幾句話向單獨對蕭炎老將軍說。”
待其他人魚貫而出後,九兒這才走到外祖母外祖父面前,撩開錦袍裙襬,直直的跪了下去,十分虔誠道,“孫兒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
他是皇上,這樣的舉措顯見有些不符合禮法。因此驚得蕭炎他們呆若木雞,一時半會竟回不過神來。
良久,蕭炎才拉回了思緒,趕緊將九兒攙扶起來,“使不得,使不得,你是皇上,九五之尊,怎麼對我們下跪呢?”
九兒卻笑得十分坦然,道,“孃親說,官在外,威名在外。家在內,只有親情,沒有尊卑。”
一席話,說得蕭炎蕭躍他們面面相覷。
蕭南望着九兒,呢喃道,“這話,倒像是你親孃說的。”
九兒笑着爬起來,道,“孃親擔憂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牢房潮溼。對兩位老人家的身子骨不好。所以千叮嚀萬囑咐,讓朕務必將你們送出地牢。”
蕭南冰寒的俊臉粲然一笑,第一個從地上站起來,伸手便去攙扶自己的母親,一邊道,“娘,我們走吧。這是你女兒的意思,也是你孫兒的心意。我們成全他們母子的心意,別讓他們擔憂你。”
蕭炎朗聲大笑起來,“有生之年,能等到閤家團聚的一天,老夫死而無憾。”
蕭躍攙扶着父親,蕭南攙扶着母親,兩位老人步履蹣跚,慢慢的向外面走去。
蕭南掠過牢房門時,忽然回頭望着九兒,朗聲道,“皇上有需要蕭南的地方,不用客氣。”
九兒微楞,大鳳帝都誰人不知,蕭南是玄修級別最高的人。他不但有接近十重天的修爲,而且相貌堂堂不俗,在帝都是燦星一般的風雲人物。
可是從前蕭南不屑於效忠朝堂。
那時候九兒不理解他,他就算不愛功名利祿,也該爲自己的前途打算。如今才知道,蕭南是孃親的守護星,而他之前誤會孃親,對孃親怨氣沖天,所以蕭南是刻意與他保持一定距離的。
如今,他們母子冰釋前嫌,蕭南愛屋及烏,便樂意爲他效勞了。
九兒經歷了這場時光穿梭,頓悟了許多人生哲理。他懷疑,蕭南和孃親的前世,恐怕也是有着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密關係。
九兒衝蕭南露齒一笑,明眸善睞,絕美傾世。
兩個男人便達成了默契。
~
玄冥馬不停蹄的趕往天洲,當他站在百花宮的門口,看到漫天的枯藤長出了層層疊疊的心形綠葉,還有那些掩映在綠葉裡面的花骨朵,玄冥的俊眸裡蔓出複雜的情緒。
拖着鉛重的步伐,玄冥一步步走到養魄藤前。伸手溫柔的觸摸着那油綠的葉片,卻發現葉片上掛着明顯的淚痕。
玄冥大驚,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在地上橫陳着一條長長的粗壯的枝丫。
玄冥俊臉瞬間被陰霾籠罩,他將被折斷的枝條撿起來,看到切口,玄冥慍怒不已,“蕭清芷!”磨牙道。
找到斷口的地方,玄冥運出自己的靈珠,費了很大一番勁,才把斷裂的枝丫重新接上。
做完這件事後,玄冥的額頭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坐在廊架下的石凳上,望着不遠處的花骨朵發呆。
腦海裡涌入許多模糊的印象,像潮水開閘了似得排山倒海的涌來。玄冥痛苦的閉上眼睛,好像閉上眼睛,就能關住那些他不願意去回想的畫面。
七彩靈珠的威力果然非同凡響,短短的時間,就讓他的玉嬌龍靈根成熟了。而且他恢復了神算指,還恢復了自己所有的記憶。
前世今生——
他終於解開了他身體裡的所有迷瘴。
他也終於知道他當初爲何要設置這些迷瘴的緣由。
前世,留給他太痛太痛的記憶。
那是比痛失靈根,更加讓人絕望無助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永生停留在這個時空。
他和芷兒在一起,不問前緣。
玄冥的目光落到前方的養魄藤上,藤上的花骨朵在以可見的速度長大——
過不了多久,想必就該結果了。
玄冥的眼神迷離又迷茫。他再也阻止不了養魄藤即將帶給他的不幸。
他和清芷,又當何去何從?
這一天,夜色很美,天空綴滿繁星,圓月當空。
玄冥在鋪滿養魄藤的廊架下,惆悵的坐了一夜。
而清芷,躺在大鳳帝宮的天牢裡,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裡,她哀嚎聲聲,玉嬌龍將她欺負得淋漓盡致。芷兒從身到心被絕望碾壓,最後一點活着的念頭也被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