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沉睡了許久一般,清芷幽幽然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怪異的空間內。這裡的藍天白雲,小橋流水,十里花海,都泛着玉一般的光芒,美妙勝仙境,十分不真實。
而清芷躺在一張白色玉石的牀上,房間內三面圍合,對面的牆則自然通透,與外界的景色融入一體。清芷對這個環境感到十分陌生,她想爬起來坐着,可是心口被牽扯帶來的撕裂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嗤了一聲。
她這纔想起來,她和玄冥決裂了,她將玄冥的紫蓮靈根還給了他。失去紫蓮靈根的護佑,她的身子瞬間衰老,肌膚潰爛,而且器官衰弱。
她明明暈死在路上,是誰將她撿到這個地方來了?
“你醒啦?”
就在清芷猶疑不決時,她聽到旁邊傳來一道婉轉卻略微哀怨的聲音。
清芷循聲望去,卻看到不遠處坐着一婦人,雖然只能看見她的後背,可是她渾身散發出的絕塵氣質卻無法掩飾。
這是個自帶光環的婦人。她的頭髮只是隨意的束在後背上,點綴幾隻梨花。她還穿着白色的紗衣,全身上下只有黑白兩色,讓她看起來乾淨如水墨畫。
“你是誰?”清芷好奇的問。這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用盡了力氣卻依舊是孱弱不堪。
那婦人沒有轉頭,她正在聚精會神的畫畫。好似剛剛畫完一副,放下畫筆,將畫作拿起來細細的觀摩着。
清芷看到那副畫,不禁駭然失色。
她畫的人分明就是玄冥啊,只不過,她畫的玄冥十分年青,穿着華麗的錦袍,一頭青絲盡數高束,少年的飛揚跋扈彰顯無疑,美得霸道,光芒四射。
清芷的眼神反而黯淡下去。
玄冥,是她心裡永遠的痛。
清芷別過頭,不再看那副畫。只是眼角,卻濡溼起來。
這時候她聽見那位婦人的聲音,“你啊,再這樣大喜大悲的,你的命,沒人救得了。”
清芷苦澀道,“救我做什麼?你看我容顏已老,心臟受損,皮膚潰爛,活着不過是受罪罷了。”
“恐怕這不是你不想活下去的原因吧?”
婦人終於轉身,清芷看到她的容顏,頓時自慚形穢。這個世上,怎會有這麼美麗的女人?
嫵媚而不妖,性感而不露,面如皓月眉若柳,秋波善睞!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這個女人不僅美麗,而且聰慧。
清芷嘆道,“我被自己智商蠢哭了。被一個人利用得徹頭徹尾,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了。”
婦人走到清芷面前,輕輕淺淺的笑起來。她這一笑,更是令她明媚生輝。
“這就想死?”
她的語氣十分清淡,好似清芷的決定太倉促,太經不起推敲。
清芷望着她,這個絕世美人躲在這種沒有煙火氣的地方也不知多久了,她必然是經歷了什麼大起大落纔會有這看透塵世的禪心。
不過她如此用心的畫着玄冥的畫像,想必和玄冥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
聯想到她的年齡,清芷恍然大悟,莫非她是玄冥的孃親?
“這是哪裡?”清芷問。
美婦人沒有正面迴應她的問題,只是笑道,“你放心,我在這裡生活了許久許久,久到我已經忘記自己多少歲了?從來沒有人能找到這裡來。”
清芷狐疑的望着那如玉一般的景色,陷入了凝思。
難道,就連北冥家族那麼強大的法力,也探測不到這個空間的存在?只能說,這空間的主人,比北冥家族還要強大。
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清芷忽然就沉默下來了,只要外面的人找不到她,讓她在這裡安安靜靜的死去,她也就滿足了。
美婦人望着清芷黯然神傷的眸色,嘆息道,“姑娘,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清芷漫不經心的瞥了她一眼,幽幽道,“我沒有想過逃避。我只是不想讓那些愛我的人看到我的樣子,因爲他們會爲我難過。”
美婦人微楞,良久也沒有說話。
也不知爲何,那些塵封的記憶再次涌現出來。當初,她受到的重創,雖然也是慘絕人寰的,可是比起這個姑娘,似乎還是要幸運許多。
她的不幸,皆由她自己而起。
而這姑娘的不幸,卻因玄冥而起。
她那時候只想着逃避,而這姑娘的逃避,只是爲了不讓愛她的人爲她傷心難過。
比起來,這位姑娘的高風亮節更讓人敬慕。
“清芷姑娘,你想重生嗎?”
清芷眼眸霎地睜開,意味深長的望着美婦人。目光深邃,“你有重生的辦法?爲何你自己不願意重生?”
美婦人笑得很是無奈。“我雖然有重生的辦法,可是即使我再活一遭我也解決不了當年的難題。所以這些年,我獨居再此,絞盡腦汁,可是也沒有想出一個解決當年讓自己陷入囹圄的辦法來。倘若重活一世,又原模樣的走一遭,何苦來哉?”
清芷來了興致,她捧着自己的心房坐了起來。“說來聽聽,集思廣益,也許我能幫你想到辦法!”
美婦人猶疑了一瞬。最後將遠處的椅子移動到自己面前,優雅的坐下來。這才望着清芷娓娓道來。
“我小時候叛逆,好高騖遠,所以什麼事都想追逐最好的。神術如此,容貌也如此,連男人也要穹天下最優秀的男人。最後,我什麼都得到了,容貌,無人匹敵的神術,當然還有那個最優秀的男人。可是我卻並不開心,相反,我愈來愈抑鬱。心裡感到無比的空虛,等我終於明白我空虛抑鬱的原因時,已經爲時已晚。因爲我懷了那個人的孩子,他讓我再也不能走回頭路……我吧,一向孤傲高清,即使意識到自己追求的男人屬於蒼生而不屬於我時,也不願意帶着殘缺的身子回頭去糾正自己的錯誤。結果,我害苦了兩個男人,一個放棄蒼生將我捧在心上,而另一個爲了蒼生將我驅逐出境的男人。倘若讓我從頭來選,我定然把我的夫君還給蒼生。與那個爲了我捨棄一切的男人執手天涯。瞧瞧,我都做了什麼?”
她說到這兒,眼角滲透出晶瑩剔透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