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澂剛出了翰宣院,路上就遇上回府的父親,看父親一臉疲倦之態,想是在軍營中事務纏身,忙的沒睡好。
心中猶豫着要不要問他關於張氏的事,顧衍便問:“怎麼,有事找我?”
他遲疑了一下,想了想,最後卻搖頭說:“父親應是累了,兒子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到底是父子,做父親的多少還是瞭解他這個兒子的,他一向果斷,何時這般猶豫,兒子的臉上分明寫着有事,身爲父親將一切盡收眼底,如何瞧不出來他心裡藏着事情。
於是顧衍說道:“既是有事,隨我到書房吧。”
顧以澂本來打算明天再來問的,聽到父親這般說了,我不再說什麼,就隨他去了書房。
父子兩談事情,通常都會選在書房。
兩人到了書房,顧以澂隨意掃了一眼周圍,距離他上次過來的時候已有些日子了,這期間他倒不常來這裡。想想也不奇怪,兩人都在朝爲官,又得皇上器重,手上的事情難免就比別人多了些。
父親年輕的時候替朝廷立了不少汗馬功勞,顧家能有今日的地位,這很大原因在於父親。如今人依舊不輸當年風采,以至於當今皇上惜才,如當年般重用父親。這在別人看來,該是多大的榮耀了。
而對父親來說,這不僅僅是榮耀,還是難能可貴的信任,俗話說功高震主者身危,但對顧家來說,反而並不受影響。
顧衍坐下後,又示意顧以澂也坐下說話。
顧衍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這裡就你我父子二人,有什麼話直說無妨,從小到大,你可不是一個吞吞吐吐的人,到底是什麼事?”
見父親這般說了,顧以澂於是就開門見山了,他說:“兒子今晚找父親,是想問你有關張氏的事情,還望父親可以如實相告。”
顧衍聞言,身子當場怔了一下,一時詫異的問道:“你一向對她的事不大感興趣,怎麼好端端的問起了她。”他總感覺眼前的人看上去與平常有些不太一樣,至於具體是什麼,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聽父親這麼一問,顧以澂平靜的回道:“兒子今日聽了一些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想來想去,父親應該最爲清楚,便過來找父親求證。”
聽到這裡,顧衍手不由得握了握,重新打量了一番兒子之後,纔開口道:“你聽到了什麼事?還是說誰在你面前亂說了什麼話?”
顧以澂看了父親一眼,沒想到一向做事穩重的父親竟也有情緒激動的時候,想到笙歌之前說的那些話,再看到父親的反應,不知怎的,他內心有些不太平靜了。但是面上淡定的卻看不上什麼異常來。
他衝父親回道:“聽是聽了一些,不過我都還沒說,父親又怎知是別人胡亂之言。”
話一出,顧衍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也難怪,他這個兒子不光博學多才,也是巧言善辨,有時候能把人說得啞口無言。
他頓了頓,說:“我就是隨口一說,既是如此,你便說說具體是什麼事情?看我是否知曉。”
顧以澂點了下頭,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想問父親我的生母究竟是誰?”
話音剛落,顧衍心中一驚,身子也隨即站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母親已過世多年,這一點……你自己應該最清楚,還需要問我嗎。”
說這話的時候,顧衍的眼神並沒有看向兒子這邊。
顧以澂卻說道:“是嗎?可兒子聽到的事實好像並不是這樣,父親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既然話都已經說出來,他也就不再避諱張氏,有什麼想問的也就直接問了。
顧衍事先並不知道兒子找自己問的是這件事,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想告訴兒子真相,因爲他見不得張氏受委屈,獨自默默承受一切。偏偏張氏不允許他這麼做,說是這麼做會違揹她跟姐姐之間的承諾。總歸是個心腸善良的女人,這一點她的姐姐是比不上的。
更何況,這麼多年了,他守着這個秘密,也守得夠久了。只是突然被兒子這麼一問,他事先反而沒有準備。他曾經也試圖勸說過張氏,把真相告訴他。但他卻沒想過有一天這話會從兒子口中說出來。
顧衍暗自沉吟了一會,才道:“罷了,守了多年的秘密,今日就告訴你吧。”說着,他又重新坐了下來,多年的往事再一次浮現在眼前。
”你外祖母當年生了一對雙胞胎姐妹,與我相識並相知的是張家的二女兒,奈何大女兒也傾心於我,因爲長相相似,當初相識又都未曾相互告知姓名,只知道是張家的女兒,並不知是張家的哪個女兒。後來心慧知道自己與姐姐愛上了同一個男人,自小善良的她選擇忍痛割愛,成全了姐姐。後來不知情的我便與她的姐姐成了親,婚後我們的感情並不太好。而心慧雖說是放手了,到底沒能將我放下,你的到來,那是個意外,有一次我喝多了,誤把心慧當成了她的姐姐,以至於後來有了你。當時邊疆外敵來侵,我被皇上派去鎮守邊疆,心慧的姐姐謊稱已有了數月的身孕,藉以回孃家養胎爲名,利用我離開的那段時間將你變成了她的孩子。“說到這裡,顧衍聲音有些哽咽,很難想象出一向硬漢形象示人的顧大將軍,也有觸及傷心的時候。
他有時候甚至不願提及張心瑤這個女人的名字,這個女人彷彿如一根刺,時不時的在心頭扎一下,每次想起來都會生生的疼。若不是她,興許他和心慧就不會錯過,到底是他辜負了她,如今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塊,他決定用餘下的時間來彌補張氏,畢竟她爲了自己受了不少委屈。
顧衍暗歎了一聲,又繼續說起來:”爲了斷了心慧的念頭,她的姐姐又擅自做主替我納了姚家小姐爲妾,比起她的妹妹,到底是個狠心絕腸的女人。這些事我也是後來才慢慢知道的,只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已經太遲了。再到後來,她的姐姐不幸得了重病,可能人之將死,之前的執着漸漸的有所頓悟,臨走之前同意了心慧和我在一起,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許告訴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