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紅衣的焚香谷弟子和月白法袍的青雲門弟子就要斬殺猰貐,東方贇卻低聲嘆息道:“聽聞猰貐乃龍子,不知體內可有龍丹?”
聞此言,東方琬琰當即領會,師父這是要他留意猰貐的龍丹。早年師父曾給他看過祖師的手卷筆記,上面確有猰貐獸實乃龍子的記載。但因這上古神獸兇狠非常,又十分罕見,手卷記錄實難考證。今日還是第一次遇到,是以祖師爺的手卷記載是否屬實,眼下便要證實。師徒幾人心裡着實忐忑中帶着興奮,興奮中又惶惶不安,只因這也從另一角度印證着滄崚派幾代人追溯的秘密是否真實可信。
這廂師徒三人緊張非常不提,衆人的注意力皆被紅、白二人斬殺猰貐的動作吸引。
可就在月白法袍的青雲弟子長劍揮下的當口,猰貐突然巨目圓瞪,一躍而起。
衆人大驚,嚷着:“不好!”。
紅、白二人的寶劍齊齊砍在猰貐身上,卻只在兇獸堅實的鱗甲上濺出火花,並不能破甲。
眼看不妙,兩人正要敗走,猰貐卻仰天怒吼一聲,衝着二人噴出烈焰,又見二人都速速以仙障護體,將烈焰隔絕在仙障之外,猰貐更怒,仰天再吼,竟降下寒冰利刃,且並不放過周圍看客,衝着人羣又吐出烈焰與冰刃……
此情此景,圍觀者哪敢再作停留?皆哭嚎躲避猰貐口吐的冰火雙重法術。
形式反轉只在瞬息間,天音寺的灰袍僧人一愣之下,立即再次寄出輪迴珠。可那猰貐獸已吃過一回虧,哪裡還容他再得逞?大吼一聲便是一個巨大的火球向着僧者砸下,那僧人明知猰貐怒極之下的攻擊實爲兇險,但身後便是來不及逃離的圍觀百姓,他若移動寸步,恐怕整個冷雲鎮便要瞬間湮滅於火海之中。
只見那僧人口頌佛號,醒世佛音聲勢如洪,同時,懸浮於空中的輪迴珠金光大盛,竟瞬間張起一個巨大的金色仙障結界,如一口巨大的鐵鍋,鍋底朝上,鍋口向下,倒扣於地,將僧人及其身後衆人罩在其中。
紅、白二人見狀也立即跨步退到金色結界中,而那兇獸猰貐卻被隔絕在外,不得入內。
猰貐獸顯已怒極,冰火雙重法術之下,夾帶似嬰兒啼哭之音,聞之,便覺頭暈目眩。但猰貐仍被困於結界之外,衆人心下稍安,稍有修爲者,便行功抵禦,倒也無甚危害。
衆人方稍稍氣緩,卻望向灰袍僧人,又皆是緊張得倒吸冷氣。
原來那僧人先前情急之下,轉瞬間引發自身所有靈力,催動輪迴珠張此金色結界,已是極限。當下口鼻、雙耳皆流出血來,恐支持不久,便要力竭殞命。
而先前紅、白兩人見狀立即寄出各自法寶,想要如前一般對抗兇獸,卻不知爲何,又生古怪。兩人的法寶方一寄出,便自行收回,反覆幾次,那法寶便如死物一般,墜落地上,再不可催動。
衆人驚懼之下,琬琰忽聽身畔師父東方贇道:“越是珍奇的法寶越有靈性,甚至神識已開,這兩件法寶怕是爲猰貐的靈力所攝,畏懼棄戰了!”
“胡說!”紅袍的焚香谷弟子本已焦躁惶恐,哪裡還聽得東方贇此言,當下揮手便是一擊,卻是一道閃電劈在東方贇師徒身前。
東方贇身體本能後退,而弟子琬琰卻已擋在其身前。閃電只燒焦了東方琬琰的衣袖,但無疑已是當衆辱了東方贇師徒三人。
嵩濤怒而起身,卻被東方贇伸手按下,只以脣語遣他回客棧收拾行李,因出來的急,三人皆未帶武器,只滄崚殘劍的劍柄和祖師留下的殘卷、筆記是東方贇時刻不離身的,此時裹在布包裡,斜背在其身後。
東方贇隨手解下包裹,塞到東方琬琰懷裡,另一隻手裡已經多了一張黃紙靈符。東方贇口中喃喃念訣,捏碎字符,消失原地。
一旁人見了,驚道:“小兄弟,那老頭怎丟下你獨自遁逃?”
其餘人聽聞,皆回顧剛遭了閃電劈焦了衣袖,仍跌坐地上的少年。
可東方琬琰並不答話,他只擰眉注視猰貐方向。很快便看到那個熟悉的垂老身影漸漸顯現在猰貐身後,隨即那身影便以腳步快速地在雪地上繪出一個巨大的古樸圖案。隨着圖案漸漸成型,一隻霜雪凝聚而成的玄武獸霍然而起,吼聲震天。猰貐本全力攻擊着面前的金色結界,身後突然出現的巨獸着實驚了他一跳,轉過龐大的身軀,對上後面憑空出現玄武獸,並未發現東方贇此時已經轉到它的另一邊繼續畫符……
原來,東方贇先用了土遁之術到了猰貐身後,又以雪地爲符紙,腳步爲筆墨,利用幻形術造了巨型冰雪獸,但那也只是幻象罷了,威力實在有限。可如今也唯有此法能吸引猰貐的注意力,爲其餘人逃生爭取時間。
結界中的東方琬琰見狀,立即會意師父用意,只他腳下的雪地早被衆人踩踏得一塌糊塗,無法,只好以手爲刃,在自己的腕上一劃,殷紅的血便滲出來,滴落在白雪之上,如紅梅綻放,鮮豔奪目。
東方琬琰不敢耽擱,那些圖案的走勢早已爛熟於心,只瞥一眼師父已經完成的圖案,便知師父此番佈下的正是四象幻陣。轉眼間,一隻鮮紅浴火的朱雀便呈現在雪地之上,隨之鳳鳴一聲,一隻通體硃紅、五色彩尾的巨大神鳥,便伸展火紅的羽翼,向着猰貐而去。
此時猰貐先有玄武,又遇朱雀,早已怒極。
東方贇腳下的白虎轉眼即成,猰貐方纔了悟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中了埋伏,而設下陷阱的就是那個在地上亂畫的乾瘦的老頭。
猰貐的怒目對上雪地裡正爲白虎點睛的東方贇,口中一道寒冰利刃如電射出,衆人見狀皆驚。忽地一陣狂風乍起,冰刃碎成粉末,一隻通體雪白的巨虎已經護在東方贇身前。
另一方,嵩濤不知何時已經帶着三人的兵器趕回,且手裡一截木炭幾筆便將龍首繪出。圍觀衆人中,這纔有人嘆道:“果真好本事,竟是傳說中的四象幻陣……”
所謂四象即東、南、西、北四方,又對應着青龍、朱雀、白虎、玄武四聖獸,正所謂“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此四聖獸又分別與自然界木、火、水、風四大元素呼應。是以東方贇師徒便是以此定位,繪出了四隻聖獸形象,又輔以幻術,召喚出四聖獸解圍。
但即爲幻術,便無實質威力,往往只是虛張聲勢,此時見輪迴珠結界的金色光暈已極爲微弱,其中衆人還未離開,東方贇急道:“還不快走!”
衆人這才醒悟,趕緊尋路躲避。
也在這個當口,那支撐結界的天音寺僧人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吐而出,胸前染出一片殷紅,眼見面色瞬間灰敗下去,頹然倒地。
而先前對抗猰貐的焚香、青雲弟子,趕忙上前來扶僧人。再看那僧人已經昏厥,七竅皆滲出血來,性命堪虞。
二人扶着僧人一起退開,走過東方琬琰身邊時,紅袍的焚香弟子囁嚅着似要開口,卻被琬琰一擺手制止,道:“兩位師兄請速帶大師離開,一併將鄉民們安置妥當,這裡我師徒三人自有辦法應付……”
紅、白二人見狀,回望了一眼場中控制四聖獸幻象的東方贇和嵩濤,面上赧色未退,衝面前的東方琬琰一抱拳,便帶着僧人退走。
場中,猰貐在四聖獸幻象的包圍下,搖擺着身軀,不斷地以烈焰、雷電和冰雪利刃攻擊面前的四隻巨獸,但那些巨獸似乎並不害怕它的攻擊,反而看起來越發兇猛。
此時,周圍屋舍建築,早在猰貐的攻擊施虐下坍塌損毀,一片狼藉。
猰貐忙亂中瞥了一眼先前打傷自己的那些人,卻發現此時四聖獸外圍立着的只有乾瘦老頭和兩個年輕人,且三人正對着雪地上的符畫比比劃劃,其餘人都已經不知去向。
兇獸一急之下,雙目閃過赤紅寒芒,舉目巡視,卻見紅白灰三人落在最後,雖已跑出去一段距離,卻因帶着傷者,動作並不太快。以猰貐的速度,只一個虎撲即至近前。猰貐哪肯罷休,頓時也不顧面前圍堵自己的冰雪四聖獸,衝着衆人逃離的方向直衝過去……
那些神獸因是幻術所化,不過霜雪而成,一旦被衝撞,自然破功。
而此時猰貐衝向的正是琬琰守着的“朱雀”一方,琬琰心叫不好,但手上卻下意識去摸自己背後的長劍,情急之下早已忘了他身後揹着的只是師父的滄崚殘劍。
包布抖落,滄崚劍柄握於手中,琬琰方意識到自己手中之劍並無劍身,但已無暇反應,猰貐已至。
琬琰下意識將滄崚推向兇獸,腕間傷口仍有鮮血不斷溢出,卻無人注意到,琬琰手上腥粘殷紅的液體順着滄崚劍柄上古樸的紋飾遊走,竟然將劍柄上原本模糊的“滄崚”二字點亮。
眼前是兇獸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腥臭之氣噴在臉上,琬琰本以爲下一秒就要被猰貐嚼碎頭顱,吞入腹中,卻意外發現那巨獸圓瞪着巨目,不再靠前。
東方琬琰方覺察異樣,低首視之,更吃驚不小。
只見,那滄崚古劍——原本只有劍柄的殘劍滄崚,此時不知怎地,竟憑空生出手掌寬窄、丈許長的碧綠劍身,長劍直直刺入猰貐咽喉,透脊而出,不多時那先前還逞兇的猰貐便雙瞳渙散,氣絕而亡。
[未完——請欣賞第五章 摺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