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世遠根本不跟宋如雅反駁的機會,斷然喝道:“我們已經離婚,再無任何瓜葛,你以後不要來找我。還有,就算你今天跪在這裡磕頭磕到死,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你最好收起你這幅悲慘的樣子,我見了非但不可憐,反而覺得噁心透頂。”
溫暖直直的站在那,簡直忍不住要爲溫世遠喝彩。
溫世遠一輩子不事生產,依靠母親而活,對母親的感情自然比對任何人都要深厚。
一想到母親爲自己的付出,一想到自己帶給母親的傷害,溫世遠悲慟之際,內心充滿了懊悔、內疚、自責。再看看背叛自己,更是讓母親失望和痛苦的宋如雅,他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你女兒惡意撞人,自己找死,難道還不許別人討回公道了?再說了,你女兒要撞的人,是我的女兒!她沒死都算便宜她了,你居然還想讓我幫忙脫罪。宋如雅,是你瘋了,還是當我是傻子?”溫世遠咬着牙:“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病房門被推開,溫世遠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他剛重新在溫老太太牀前跪下,宋如雅尾隨他也走進病房,看到牀上了無生氣的溫老太太,大吃一驚。
“世遠……”
溫暖上前一步,擋住她的探視,冰冷的眸光如刀鋒一樣凌厲,“宋女士,還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可……”
“如果你再不出去,我會喊人過來把你扔出去。我想宋女士你也不想顏面盡失吧?”溫暖也學溫世遠,根本不給宋如雅說話的機會,或者說,他們討厭她討厭到連聽到她的聲音都會煩的境地。
宋如雅呆呆的望着面前這個氣勢傲然,眉目清冷的女人,心裡莫名的涌起一股畏懼之感。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己那可憐的女兒,又停住了腳步。
“溫暖……我聽說你要和顧七少結婚了……”她的眼裡涌出一大串一大串的淚珠,神色哀悽:“求你了,溫晴也當過你的妹妹,求你幫幫她吧……不要讓顧家人起訴她好不好?她已經知道錯了,也已經在反省了,也已經受到了報應……”
“宋女士,你知道爲什麼溫晴會有今天嗎?是你,是你一手害了她!是你把自己這套心術不正的東西教給她,讓她變得和你一樣!”溫暖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冷意,“上一次溫晴傷了七少,七少沒有給你們機會嗎?結果又如何?她倒恩將仇報,開車來撞我們。”
一想到顧翊宸當時的危險,她到現在都還後怕,放在身體兩側的拳頭不禁攥緊。
“宋女士,雖然我是小輩,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自己也反省反省吧,別在把兒子再教成溫晴這樣。”
宋如雅渾身顫抖,傻愣愣的看着溫暖,已經說不出話來。
而病牀上的溫老太太,神色死灰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大概是傍晚五點,溫老太太突然叫了一聲“世遠”,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手微微擡起又撂下,然後就沒有了任何反映。
醫生收到訊息立即過來查看。
她的呼吸停了,心跳也停了,在這樣一個夕陽絕美的傍晚,隨着日落,溫老太太走完了她的一生。
這是溫暖第一次失去親人,第一次親眼看到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嚥氣,悲慟席捲而來,擒住了她的心。
溫世遠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可嚎哭了幾聲後,還是暈了過去。
溫暖摸去眼角的淚水,在醫生的幫助下,把他在隔壁房間安置好,然後手足無措的站在他面前,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醫生建議先把溫老太太送進停屍房,她的眸子裡透出無助和迷茫,猶豫了半晌,才道:“請再等等吧,等我爸醒來了,我問問他怎麼辦。”
醫生和護士聞言轉身離去,溫老太太是去世了,但她所住的那個病房,溫家付了好幾天的住院費,他們也不能粗暴的把死者搬走。
溫暖看一眼牀上的男人,昏迷中的他還在流着傷心的淚水。她拖着沉重如灌了鉛的雙腿,返回到隔壁病房,凝視着牀上早已沒有氣息的溫老太太,剛剛止住的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掉落。
她掏出手機,手指顫抖的按下顧翊宸的號碼,此時此刻,她好想見他,哪怕只是聽聽他的聲音也行。
可是手機裡只有生硬的女聲,一遍遍的用中文和英文重複着:“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啪嗒,手機掉在地上,裡面的聲音又重複半分鐘後,終於停下。
天色越來越暗,病房內沒開燈,溫暖渾身僵硬的站在黑暗中,眼淚彷彿止不住似的,流成一條河,心裡翻涌着太多情緒,傷心、懊悔、內疚、無助、迷茫……它們擰在一起,拼命旋轉,形成一個無形的漩渦,恨不得把她吞噬殆盡。
而就在溫暖陷入黑暗的深淵中的時候,這棟大樓的樓頂,一個男人低垂着頭跪在寒風中,雙拳緊握,抵住冰冷的地面,渾身都在顫抖。
有晶瑩淚珠,在月色下閃爍,最終無聲的落在地上,消失在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