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看着顧翊宸,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他又把一勺菜送到她嘴裡,柔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溫暖聞言,回過神,輕笑出聲:“我想起了以前。”
她笑得狡黠,眉眼彎彎,看得顧翊宸心跳都不由的加重了幾分。
這個女人,一顰一笑,總是能輕易的撥動他的心絃。
他暗暗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又把勺子遞過來:“想起以前都是我住院,你照顧我,這次輪到我照顧你?”
“纔不是。”溫暖話落,吃過勺子裡的菜,嬌俏的輕笑,故作神秘的什麼也不肯再說。
她想起剛和顧翊宸接觸的那段時間,她發高燒住院,他要喂她喝粥,她執意不肯。當時她心裡還想着,誰都能給她餵飯就是不能他來喂啊,顧家的小祖宗,這人情要是欠下了,她可還不起。
再看看現在,顧翊宸依然是顧家的小祖宗,卻在這裡耐着性子伺候她。
雖然她一直主張相愛的兩人都是平等的,不論身份和地位,可是,能得到顧翊宸的愛,她還是覺得很幸運。
吃過飯,顧翊宸打來一盆溫水,洗了一條手巾要給她擦臉。
都讓他餵飯了,這種小事哪好再讓他來弄。溫暖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還是我自己來吧。”
顧翊宸把她的手按下去,溫熱的毛巾落在了她的臉上,他幫她擦臉的動作溫柔又細心。
溫暖閉着眼睛,沒有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憂鬱。
又輕又淡的聲音,彷彿嘆息般悠悠的飄過她的耳際:“媳婦,就讓我照顧你吧。”
溫暖靜靜的躺在牀上,不知爲何,一絲不好意思的念頭也沒有了。
和陸霆禹的那一年婚姻,她完全沒有體會過被老公照顧的感覺,所以當面對顧翊宸這般事無鉅細,面面俱到的呵護時,冷不丁的,她還有點不習慣。
等顧翊宸洗簌完畢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
醫生已經查過房離去,他關燈後翻身上了牀,躺在溫暖的身側。
把手焐熱了,這才小心翼翼的撫上她的小腹,從左到右從右到左,輕柔的撫摸。
他關切的開口問她,低低的嗓音磁性十足:“還疼嗎?”
溫暖靠在他的懷裡,嬌柔的回道:“早就不疼了。”
他的掌心熱熱的,熨貼着她的肌膚,讓人覺得好舒服。
她仰起小臉,“老公,你信不信,寶寶一定能感覺出來自於爸爸的疼愛。”
雖然熄了燈,但醫院的窗簾沒有家裡那麼隔光,有些許燈光從外面揮灑進來,映的顧翊宸的眸子亮亮的。
顧翊宸寵溺的吻了下溫暖的額頭,然後下巴抵着她的頭頂,緩緩的開了口,“暖暖,有一件事,我錯的離譜。”
溫暖平躺着不能翻身,只能側過頭,聞着獨屬於他的氣息,小手擺弄他睡衣的扣子,“什麼?”
“如果我之前沒有隱瞞你欺騙你,你是不是也就不會有樣學樣,使用同樣的方式?”
溫暖愣住,身邊的男人向她靠了靠,身子輕輕的貼着她的。
“我當初那麼做,你是不是很生氣,怨過我?可是一想到我是這種情況,就又不忍朝我發脾氣?”
“翊宸……”溫暖張了張口,據實以告,“我倒也沒有很怨你,因爲我知道,你做出那樣的決定,其實也深深的傷害了你自己。”
她的話,讓顧翊宸心情激盪,若不是顧及她現在不能亂碰,他真的會把她緊緊的摟進懷裡。
他只能低頭親親她的臉。
頓了頓,又問:“你還要去英國嗎?”
“我……”
顧翊宸聽出她語氣裡的掙扎,一下子急了,“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的情況,你還要躲到英國去嗎?”
他有點不懂她了,按他原來的猜想,之前她那麼想去英國,是想遠遠的躲開他,偷偷的把孩子生下來,以免他得知她的病情後,逼她打胎。
但是,他現在已經知道她所有的情況了啊,她怎麼還一副想走的樣子?
顧翊宸不能摟她,只好抓住她的手腕,緊緊的抓住,彷彿害怕她下一秒就會逃掉似的。
“就算你說我霸道也好,說我自私也好,暖暖,我需要你,我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一刻也不行。如果沒有了你,我就會死,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動力。”他發誓般,語氣重重的:“所以,我不會再悲觀,不會再消極,我會努力活下去。”
他的話震撼到溫暖,從他生病以後,她從他身上感覺到的一直是消極負面的情緒。就拿他一病了就想盡辦法推開她的事來說,他應該是想到自己會死纔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他能轉變心態,她覺得很好。
“可是……”
“沒有可是。”顧翊宸霸道的低喝了一聲,“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離開的。”
說完,他才發覺自己激動之下聲音有些大,她現在可是孕婦,還是一個情況危險的孕婦,他要是嚇到她,害她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就算學島國那些沒用的男人切腹,也不足以謝罪啊。
立即降低音量,語氣柔得不能再柔,“暖暖,留下來吧,以後不管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來面對,好不好?”
溫暖無奈的輕笑了一聲,不敢再說“可是”,說了一個“好”,還仰起小臉,準確的吻上了他微涼的脣瓣。
兩人吻了一會兒,溫暖感覺到他不安的情緒漸漸平復,這才退開他的脣瓣。
她伸手撫摸他的下巴,上面已經露出點點胡茬。
多不可思議,她之前還以爲今天過後,自己就不能再這般親暱的依偎在他懷裡,不能再這樣感覺他的存在……
說顧翊宸病了之後有些悲觀,她又何嘗不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現在他都轉變了心態,她也該振作起來了。
“我懷孕瞞着你,這件事,我也跟你道歉。”順勢靠在他的懷裡,她緩緩的又說:“不過,我打算去英國,倒不是想躲在那,而是想去找一個人。”
顧翊宸微愣了下:“找人?”
什麼人值得她在懷孕初期,胎兒還不是很穩定的時候,大老遠的跑到英國去找?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以前在英國,曾經給一個白血病患者當過廚娘。”溫暖沉寂在回憶裡,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在聽到她的話時,身子僵了僵。
“那個人當時病的好重,經常接受化療,據他自己說,他應該活不長了。我本來想一直照顧他的,可後來不得不回國。”溫暖平淡的語氣漸漸變了,變得有些興奮和高興,“我回國初期聯繫不上他,等後來能聯繫上他的時候,他說他已經完全康復了。”
她擡起頭,昏暗中,看着顧翊宸俊臉的輪廓,忽然覺得他瘦下來的臉型和E有幾分相似。
她給E當廚孃的那段時間,從未見過E長什麼樣子。按E的話說,他做化療頭髮都掉光了,還瘦的皮包骨,整個人看起來跟殭屍差不多,很是嚇人。
他說他不想嚇到她,所以纔不肯見她。不過,她猜想,他興許是不好意思以那副模樣見人,畢竟有錢人的自尊心都是很強的。
不管真正的理由是什麼,她都尊重他的意思,每次到了E的家,多數時候都呆在廚房裡,儘量少走動,以免碰到他讓他覺得難堪。
多數時候,她在廚房裡做飯,他在臥房裡休息,兩人通過她帶來的嬰兒監聽器聊天。
不過,廚房通往一個房間的門,是磨砂玻璃的。E心情好的時候,會在那道磨砂玻璃門後面和她聊,一道黑色的瘦瘦的影子就會映在磨砂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