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越來先鮮豔,如同紅日即將躍出地平線。
太詭異了!
馬布裡咽了口唾沫,撐着胳膊站起來,趴在了垛口,瞳孔瞬間就放大了,跳躍的,熾烈的火焰,正在城堡中肆虐,彷如一片火海。
“喬丹,喬丹。”馬布裡的聲音顫抖。
“什麼?”喬丹跟着站起來,湊過去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僵硬了,燃燒的糧倉就像一塊巨大的火炭,四處噴射着火舌。
兩人對視一眼,喬丹哆嗦着嘴脣:“糧倉??”
這?也太刺激了吧?
……
“莉雅閣下。”石堡中的宴會廳中,肥碩的波爾坐在特製的加寬主位上,像一個蹲在盒子裡的癩蛤蟆,那雙小眼兒依舊是兩條縫隙:“公爵大人的命令,沒有違抗和拖延的餘地。”
“我明白。”
招待莉雅的晚宴並不豐盛,甚至可以稱得上寒酸。從宴會開始,波爾就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讓莉雅心裡很是不滿。
但她只能忍氣吞聲:“但……負擔兩個騎士團的給養。還有,建造長期協防的營地,我們現在恐怕支持不起。”
“嗬嗬……”波爾的笑聲混雜着喘氣,極爲難聽:“總不能我們自帶給養,自建營地,免費幫你們剿匪,爲你們的安全浴血奮戰?莉雅閣下,這聽起來像個愚蠢的笑話。”
黑石堡窮困潦倒,根本承受不起兩個騎士團人吃馬嚼,更何況一旦出現傷亡,還要支付一定的撫卹金。這簡直是要掏空黑石堡的家底兒。
但是又要怎麼拒絕?
真的抗命?
莉雅現在完全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
“波爾閣下。”莉雅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滿是無奈和悲哀:“我並不是這個意思,能夠清繳黑石領的強盜,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好事。但或許需要些時間準備,或者,我能夠回去瞭解一下秋收情況。”
秋收情況……波爾看似臃腫笨重,但能坐上這個位置,可不是傻瓜。他的眼線早就將黑石領的秋收情況告訴了他,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包括棉花,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靠那麼點兒農夫,怎麼可能?
這連道談鎮都做不到。
錫蘭公爵對黑石堡究竟有什麼意圖,波爾隱隱有所預感,但還不算清晰。不過盧博斯嚴令他拖住莉雅,不讓她返回黑石堡,恐怕就是基於某種特殊考量。
“莉雅閣下。”波爾活動了一下肥碩的身軀,嘴角擠出笑來:“不用這麼着急。我聽說,這次來馳援我們剿匪的,是深水城的密斯特勳爵閣下,不僅擁有精銳的騎士,他的家世背景,或許能給你的難題帶來幫助。”
密斯特勳爵?
莉雅想起了在慶功宴上,那個彬彬有禮的勳爵,也是公爵親自爲她引薦,將爲重建黑石騎士團提供幫助。
“所以,耐心一些。石堡中有乾淨舒適的客房,或許你可以先休息一下,洗淨一路風塵,再睡個好覺……”
“老爺!不好啦!不好啦!”
波爾慢悠悠的話,突然就慌亂的叫聲給打斷了。赫伯特驚慌失措的衝進宴會廳,根本顧不上禮儀,語氣顫抖:“城堡失火了!”
“什麼?”波爾渾身的肥肉蕩起激烈的漣漪。
“大火沖天!大火沖天!”赫伯特的臉極度的扭曲,帶着哭腔:“天空都染紅了,老爺,城堡失火,肯定出大事了。”
“快,扶我起來!”波爾那雙眼睛終於瞪大了,能看見一雙棕黃的瞳孔。在赫伯特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吼着:“是敵襲嗎?到底發生了什麼?該死的混蛋!”
莉雅也是一臉震驚,跟着波爾從宴會廳裡來到庭院中,擡起頭來,只見遠處的天邊一片火紅,濃煙滾滾,直上雲霄。
城堡可是一個領主最重要的基業,也是割據一方的軍事堡壘。更何況,秋收農夫上繳的糧食,還有準備運往深水城的稅賦,全都儲藏在裡面。
最可怕的是,城堡爲了軍事作用,一般都修建在險峻的地方,通常距離水源地很遠。發生火災是極爲可怕的事情。
波爾徹底的慌了,港口裡鬧海怪,這段時間基本是零賦稅,本就讓他夠頭疼的了。現在城堡起火,要是毀掉糧倉,等於毀掉了道談鎮一大半的基業。
“邁森呢!邁森!帕洛!帕洛!”
波爾一聲大喝,黑林騎士團的兩個主要長官,穿着半身鎧的邁森和帕洛心急火燎的從庭院外衝了進來。
“立即整軍出征,不,給我把民兵隊也帶上,不惜一切代價救火!還有,給我查清楚!查清楚,要是敵襲的話,無論是誰,全部格殺勿論!混蛋,混蛋,狗孃養的!我的糧倉,給我保住糧倉!”
“遵命!騎士們,跟我出發!”
“波爾大人,發生什麼?艹,我的天……”石堡的另一個拱門處,奴隸販子奎塔恩帶着他的扈從也衝了出來,看見那天邊的火光,表情震驚。
波爾杜特的三大經濟來源,港口稅賦、農田稅賦、還有奎塔恩代他打理的奴隸買賣,作爲波爾·杜特的狗腿子,奎塔恩也是波爾跟前的紅人。
“艹!該死的,該死的!”波爾不斷的咒罵着,臉上的肥肉變成了可怕的潮紅色:“聖靈保佑,聖靈保佑!”
黑林騎士團的集結非常快速,展現出很高的軍事素養,帶着浩浩蕩蕩的扈從和學徒兵,以及民兵隊,舉着火把,形成一條長龍,快速的向城堡進發。
每個人都明白,城堡有多麼重要!
強烈的憤怒和驚慌,讓波爾杜特的血壓快速升高,眼前一陣陣發黑,身體也搖搖欲墜。憑藉赫伯特一人,根本就架不住,不得不高聲呼喚:“來人,來人,把老爺扶進去,扶進去。”
奎塔恩一溜煙兒的跑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住波爾,也不忘叮囑扈從:“海因克,帶人守住出入口,保護莊園。”
現在可是莊園的武裝力量最薄弱的時刻,這一場大火,燒的奎塔恩心裡充滿強烈的不安,他所帶來的扈從有限,勉強能夠把守住石堡的兩個入口。
而莉雅望着那場大火,心裡雖然很震驚,但卻有種長舒一口氣的感覺。至少,公爵的命令,恐怕要延期了。
真是一把及時火啊。
莉雅鬆了口氣,也跟着退入石堡之中。
仍舊是宴會廳中,波爾被攙到他寬闊的座椅上,劇烈的喘着粗氣,嘴裡仍舊罵罵咧咧。赫伯特和奎塔恩,不斷的在一邊安撫着。
“波爾閣下。”莉雅坐回她的位置,出於禮貌試圖安慰:“對於這件事,我表示非常的遺憾……”
“你給我閉嘴!”波爾的情緒極爲不穩定,無處發泄的怒火,直接轉移到本就看不順眼的莉雅身上:“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這在貴族之間已經相當於侮辱了,莉雅的臉也瞬間漲的通紅,語氣轉冷:“波爾閣下,請注意你的言辭。”
“啪”的一聲。
波爾揮舞着胳膊把酒杯掃落在地上,陰森森的盯着莉雅:“擺正你的位置吧!一個連騎士團都沒有的領主,不過是個廢物擺設!”
“你!”莉雅可不是懦弱之輩,始終有着身爲貴族的傲氣,即便是一無所有,也絕不會低頭:“波爾閣下,我想我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莉雅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波爾可沒忘記公爵的命令,拍着桌子吼道:“你敢抗命!這是造反,這是背叛!我有權力逮捕叛徒!”
一個大帽子扣下來,莉雅氣的渾身顫抖:“你敢!”
“我爲什麼不敢!公爵大人,不會站在你這一邊兒的!清醒一點兒吧你,留在這裡是最明智的選擇。”
“你!”莉雅臉上青筋直冒,拳頭握的嘎嘣嘎嘣響,可是一想到愛麗絲,還在黑石堡等着她,爲了逞一時意氣,而落入無法翻身的境地,並不值得。
那種強烈的屈辱和憤怒,在她的心裡翻江倒海。
就在這時,石堡的走廊裡傳來一聲女僕的尖叫聲:“啊,着火了!着火了!”接着整個走廊裡騷動起來。
“臥槽!”波爾的肥肉都抽搐起來了。
緊接着一個男僕衝進來:“老爺,不好了,石堡裡也起火了。請老爺趕緊出去避一避吧!”
“赫伯特!”波爾一聲尖叫,心裡生出不祥的預感來。在赫伯特和奎塔恩的攙扶下,迅速的來到走廊,滾滾濃煙已經從另一邊涌過來。
莉雅的行動也很迅速,緊隨其後來到通往出口的圓形大廳,腳步還沒站穩,一具魁梧的身軀從宮門外倒飛進來,轟的一聲砸在牆壁上,胸膛下陷,鮮血噴濺,在牆上綻放出血的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