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女巫是個小小的驚喜,對於秦頌自己來說,卻有些緊張。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不是扭曲醜陋的觸手怪,就是樣貌怪異的主宰分身,連他都有些遺忘原本的模樣。
儘管他擁有神格,終歸是個人的靈魂,這是不變的事實。
人的樣貌,人的姿態,纔是他的本來面目。
爲女巫展示原來面目,不是爲了證明什麼,而是滿足許久以來,隱藏在心底的小小渴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女巫的注視中,他的肌膚開始自發的進行形變,膚色轉變,臉龐飽滿,鼻樑挺起,腦後的觸鬚也分散開來,轉化爲烏黑的頭髮,向前額蔓延。
一張棱角分明,有着健康淺黃膚色的臉,五官端正,表情柔和儒雅,一頭清爽的黑色半長髮下,眉宇英挺,襯着一雙如點漆般的黑色瞳孔,亮如晨星。
前世的秦頌不是什麼帥的驚天動地的小鮮肉,上過大學、參加過工作,年輕陽光的同時,穩重而文雅,眼裡的少年鋒芒,也未完全褪去,隱藏在眼眸深處。
全場鴉雀無聲。
她們誰都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驚喜,就是秦頌本身。
愛麗絲的眼睛瞪的大大,她距離秦頌最近,看的最清楚,包括他嘴脣上的鬍鬚絨毛,包括他向上翹起的睫毛下的雙眼皮,以及那含笑的嘴裡,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對於中世紀西方世界,對於男性的審美,更傾向於高鼻樑,深眼窩,白皮膚。
秦頌的形象,顯得如此的與衆不同,卻又讓人覺得親和友善。
華夏人的容貌,其實和農耕民族,文化淵源的特性有關,和善居多,攻擊性和侵略性較低。不過秦頌有將近一米九的身高撐場子,給人一種高大健壯的安全感,卻又不失柔和睿智的感覺。
總之,秦頌的真面目,把女巫們都看呆了。
“秦……秦……”露娜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這……這就是真的你嗎?不,不,是你的人形態嗎?”
秦頌笑着眨眨眼睛:“不算太嚇人吧?”
“沒有,一點兒都沒有!”露娜果斷的搖頭:“我只是,只是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誒,你的眼睛是黑色的。”
“是的,我們曾經的先輩,每個人都是黃色的皮膚,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是我們最鮮明的印記,我也不例外。”
秦頌的眼裡帶着淡淡的懷念,懷念曾經那個有着輝煌文明,久經浮沉的國度。
愛麗絲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癡癡的看着秦頌,現在的秦頌,少了羣星容貌的神性和威懾,多了人性和親和。
“羣星容貌是神明賜予我們抵抗邪惡的鎧甲,只有在最信任的親人朋友面前,纔會卸下鎧甲。”秦頌伸出雙手,望着手心裡的脈絡,也不禁有些感慨:“可能是我孤獨的時間太久了,連我都快忘了自己的模樣了。不過,感覺還不錯。”
在最信任的親人朋友面前,纔會卸下鎧甲,不是一句謊話。即便在前世,每個人在陌生人面前都會帶上一層看不見的面具,只有親人朋友面前,纔是真實的自己。
莉雅瞬間理解了秦頌對她們的信任,心裡生出感動,微笑着站起來:“秦,很榮幸見到你的樣子。”
“各位。”人類的樣貌,讓秦頌自然而然卸下一直以來所保持的智者該有的矜持,變的更加輕鬆,笑意中帶着一絲幽默:“要重新認識一下嗎?”
莉雅愣了一下,忍不住輕笑起來。
愛麗絲抿嘴一笑,第一個伸出小手,閃亮的眸子裡倒映着秦頌棱角分明的眼,櫻脣輕啓:“當然。”
輕輕的握住愛麗絲柔嫩的小手,秦頌才察覺到她似乎是因爲心情激動,手有些微微顫抖,那張小臉上,閃爍着一層奇異的光彩。
“我第二個,我第二個。”露娜咋咋呼呼的擠過來,掂着腳尖,仰着小臉,姿態優雅的伸出小手:“英俊又瀟灑,智慧又勇敢的秦,很高興認識你。”
秦頌握住她的小說,非常配合的眨眨眼睛:“漂亮又可愛,調皮又搗蛋的露娜,很高興認識你。”
“啊~~我哪有調皮搗蛋啊。”
本來喜滋滋的露娜,頓時滿臉的不忿,立即引起一陣鬨笑,氣氛再次活躍起來。
秦頌不再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神秘莫測的疏離感,反而更加的真實,和藹可親的同時,還頗有幽默感。
在場的每個女巫,都能明顯察覺到,她們和秦頌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一場溫馨融洽的晚餐,在夏琪亞開始放棄筷子,直接下手大快朵頤後,正式拉開序幕。除了略顯拘謹的莫妮卡,就連琳達和艾琳娜這兩位不怎麼愛說話的姑娘,都明顯放開了許多。
這一夜,酒後微醺的愛麗絲躺在小牀上,抱着被子,嘴角掛着甜蜜的微笑。
翌日清晨,精神滿滿的愛麗絲,早早的來到實驗室,準備繼續攻關螺旋槳防水裝置,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笑吟吟的望着她。
“秦,你怎麼來了?”
秦頌沒有穿着那身賢者法袍,而是一套剪裁得體的的純黑色軍官常服,袖口領口都繡着金邊,緊扎的褲腿裹在黑色皮靴裡,沒有佩戴軍銜和胸章,樣式和前世的軍服相仿,屬於爲他專門定製統帥軍服。
這是第一次以人類的身份,正式穿上。
男要俏,一身皁。皁色就是黑色,整套軍服熨燙平整,一絲不苟,搭配着黑髮黑眼,更顯得他英俊挺拔,威風凜凜。
記得小時候有一段時間,秦頌的偶像就是閱兵儀式中,帥氣英武的軍官。卻實在沒想到,在這個世界裡實現了。
果然,愛麗絲的一雙美目立即就被吸引住了,上下不停的打量着,比起那些貴族們穿的繁複蓬鬆的衣裝,這套乾淨利落,肅穆英武的軍服,讓她耳目一新。
“其實很久就做好了,這是第一次穿。”秦頌笑吟吟的走到她面前:“不過是有原因的。”
“原因?”愛麗絲眼裡寫滿了孺慕。
“是啊,今天學堂裡有一場測驗。我想這個樣子,應該不會嚇到那些孩子們。”秦頌伸出手去,掠着她打了些許晨露的金色劉海:“要一起去看看嗎?”
愛麗絲略微顯得有些羞怯,不過卻勇敢的擡着頭,享受着他溫熱的手指,說道:“測驗?不是維羅妮卡負責嗎?你想去看嗎?”
“孩子們就是未來。”秦頌點點頭:“我們現在忙碌的工作,是爲了戰爭,爲了生存。同樣是爲了孩子們,她們一定會成爲我們建立的秩序中,一股新生的,充滿活力的力量。”
“可是,螺旋槳……”愛麗絲下意識的說了一半,就直接改變了主意,甜甜一笑:“好,我陪你去看看這些孩子。”
“你也是孩子啊,愛麗絲。”秦頌哈哈一笑。
聽到他的打趣,再加上他現在的樣子更親切,愛麗絲的大腦幾乎未經絲毫,就撒了個嬌:“討厭,我十六歲了,早不是孩子啦。”
愛麗絲反應過來,耳根子立即就紅透了,偷偷的瞄了眼秦頌,只看見他含笑不語,一臉溫柔。
……
黑石學堂只有三間磚房和一個小院子,其中兩間是教室,一間是維羅妮卡的辦公室,就安置在實驗農場旁邊,方便學生們課外之餘給在農場裡做些零工零活。
第一期新生都是女生,年齡從9-15歲都有,共分爲兩個班,每個班裡都有班長和若干組長,選的都是優秀的學生,負責協助維羅妮卡管理孩子們的日常生活。
這可不是秦頌的提議,而是維羅妮卡根據他在軍隊的軍職設計,自己設計出來的。
班長和組長的擔任採用輪換制,輪換的標準就是每個月的月考。
由於是兩個班一同考試,維羅妮卡顧不過來,趁着上午日頭正好,索性讓孩子們都搬出課桌來,間隔一定距離,在院子裡統一考試。
看到忙碌的孩子們,正在調整座椅的位置,然後端端正正的抱着胳膊坐下,等待開考。秦頌忽然有種穿越回學生時代的感覺。
這些孩子們在課餘時間,有時會幫助愛麗絲組裝一些小零件,所以對她是認識的,也知道她的領主妹妹身份。
不過,她們都很安靜,坐的筆直端正,目不斜視。
這是考試製定的規矩。
正巧維羅妮卡抱着一摞試卷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愛麗絲和秦頌,微笑着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愛麗絲和秦頌微笑着迎上去,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試卷,上面的字跡像是手寫的,但卻是真正的印刷品。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通用語的優勢了,只有二十六個字母,製造字模簡直方便的不得了,然後製作一個標準尺寸的方框,按照內容填充字模和符號,在充滿墨水的多層棉布上蘸上墨水,就可以輕鬆完成批量印製。
紙也是黑石特產的,原料是纖維的韌性好的桑樹樹皮,目前由一批女工生產製造,由於工藝還沒完善,所以產量還不多,勉強能夠滿足政務大廳的日常用度和學堂的消耗。
“今天考數學?”
“嗯。”維羅妮卡點點頭,衝着那羣學生招招手:“喬,過來領試卷。”
“到!”坐在第一排的一個,梳着水藍色高馬尾的女孩,立即應了一聲,腳步輕快的跑過來,接過試卷。
她的年齡約摸十三四歲,比愛麗絲稍矮一些,身上一套亞麻上衣和亞麻長褲,儘管打着不少補丁,卻漿洗的很乾淨。
喬·沃特,漁夫的女兒,也是第一班的班長。
也是今天秦頌來的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