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用夾子翻弄着電鍋上的烤肉，問道：“你說的那人是我爸？我最近也聽人說過了，當年逼宮總會長的，也有他的一份。”
月姬裝作四處看風景的樣子：“嗯。”
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晦氣！”
月姬提醒道：“總之你要小心一些，以太協會內部的派系爭鬥非常激烈，暗流涌動。而你如果想調查你父親的事情，很容易會被某些人利用。到時候，就算你本身沒那個意思，總會長也會把你當成是其他派系推出來的棋子。”
她的美眸裡閃過濃郁的忌憚：“只要威脅到協會，她連親生子女都能殺。而且，她擁有天災級的實力，如果她真的想要殺誰，沒人保得住。”
顧見臨沉吟片刻：“是麼？”
“青之王或許比總會長強，但兩個人終歸是同一個級別，到這個層面誰也奈何不了誰，但想殺死對方的一個小輩，那就太容易了。”
月姬說道：“就像奧特曼打怪獸，腳底下的人類可沒法保證安全。”
顧見臨微微頷首：“確實。”
“而且有種說法，你想想那些位高權重的權力者，在什麼時候最瘋狂？”
月姬幽幽說道。
顧見臨想都不用想，答案是晚年！
“有種說法是，總會長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跟青之王比誰先走。”
月姬低聲說道：“在黑暗世界，有人每天掰着手指頭數日子。如果總會長離開了，青之王也不在了，那麼這個世界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見臨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那枚黃金的金鑾鳳羽，狐疑說道：“我對總會長實在是不瞭解，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小公主雖然頑劣，但制服不了她，最多就是出出醜而已，無傷大雅。反而，我覺得她是在順手提拔我進第二梯隊。”
“還有這個金鑾鳳羽，聽說是她的信物，某種程度上象徵她的威嚴。”
他頓了頓：“如果是因爲我說了她一句庸主，她要折騰我，怎麼會給我這個？”
沒想到，月姬看到那枚金鑾鳳羽的時候，愣住了。
“怎麼了？”
顧見臨皺眉問道。
月姬沉默了很久，說道：“這是出自扶桑神宮的東西，隸屬於某位高位朱雀氏族的羽毛，不知是始祖還是至尊。它所蘊含的力量已經被用光了，但依舊有着極大的價值。可以用來……製作對付朱雀氏族的鍊金矩陣。”
她補充道：“人是擅長利用環境和工具的生物。自古以來，人類對抗古神族，不外乎都是利用這種方法，就像是網遊裡組團刷怪，會有人打探到情報，怪物是弱火還是弱雷，物抗高還是魔抗高，輸出又有多少，針對其屬性來打造裝備。”
顧見臨嗯了一聲，通俗易懂！
然而他一想到自己將來有可能也變成那個怪物，心情就有點微妙了。
“你父親當年，也求過類似的東西。”
月姬有意無意看了他一眼。
“原來如此，所以對抗鬼車始祖的那一戰，他纔會有那麼一線機會，他早就做好了準備。既然詛咒是來自朱雀氏族的……”
顧見臨輕聲說道：“那他肯定會想辦法應對。”
陳伯均是七階聖域，在麒麟仙宮裡對付虛弱的夔龍始祖，都受了重傷。
鬼車始祖極有可能是以全盛狀態來的，只不過在現實世界，無法發揮全力。
但對比一下，當然處在全盛狀態的後者更難對付。
如果說顧辭安有一線機會活下來，那麼肯定也用了鍊金矩陣。
顧見臨本身就是例子，在沒有天人界域的情況下，他可以強行麒麟化，戰鬥力大幅提升，雖然維持的時間不長，也足以進行降維打擊。
再者，人家是從太古時代就存在的始祖。
無論戰鬥經驗，還是對能力的運用，都是遠勝於他的。
顧見臨雖然繼承了一位古之至尊的位格，但他現在還在逐漸摸索這力量。
要論對古神之力的掌控程度，他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顧見臨忽然想到了什麼：“我知道了。”
月姬歪頭：“嗯？”
顧見臨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看在青之王的面子上。”
名義上，總會長是他的師祖母。
但現在他還沒有正式拜師呢。
再者，一個連親生子女都能殺的人，怎麼可能會特意拂照自己。
更何況他還開了嘲諷。
最大的可能就是，這是青之王爲他求的。
那個始終躺在輪椅上不跟他說話的老人，看起來真的對他很好啊。
“總之你小心點就好。”
月姬說道。
“我知道。”
顧見臨忽然取出了安魂鈴：“我之前拘了長谷川信一的魂魄，正好你在，那就一起問問，當初在黑雲城寨剿滅掘墓者組織的時候，你就待在我身邊吧？”
月姬：“我不是，我沒有。長谷川信一是誰？”
但她還是好奇地湊過頭來看。
顧見臨輕輕搖晃着安魂鈴，釋放出了一枚瀕臨破碎的，木然的靈魂。
長谷川信一，掘墓者的首領。
魘師的手下。
月姬說是不知道，但見到這枚靈魂以後，立刻說道：“你是魘師的手下吧？血月屠戮事件，是不是魘師策劃的？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她的眼神森冷下來，瀰漫着寒意。
顧見臨扭頭看了她一眼。
其實說起對老顧的瞭解，她這個學生肯定比自己這個兒子知道的更多。
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她更有發言權。
沉默了片刻，長谷川信一木然說道：“我……不知道，以我的層次接觸不到那些事。但是在血月屠戮事件之前，我的精神就已經被污染了。那時，魘師就已經派人接觸過我，想要讓我在協會內部臥底，爲他做事。”
顧見臨和月姬對視一眼，眼瞳微縮。
“魘師說，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了我，只有成爲他的奴僕，纔有機會獲得一線生機。我不相信，直到我遇到了血月屠戮事件。”
長谷川信一說道：“魘師在我瀕死之際救了我，許諾我重生的機會。那時候，其實我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直到後來，我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多年前被協會追殺的蠱師。他還活着，墜入了維度的裂隙裡，但卻沒有死。”
“他意外的進入了麒麟仙宮裡，並且得到了一位太古始祖的饋贈，成爲了燭龍氏族的神侍，用了短短几年的時間，晉升到了六階。”
月姬冷冷說道：“他的目的是什麼？”
顧見臨也皺眉問道：“魘師現在是在爲燭龍氏族做事？”
長谷川信一的靈魂動盪起來，說道：“不，魘師的目的，似乎是爲了擺脫某種束縛。魘師曾經接觸過某個人，或者說某一股勢力。那股勢力，曾經幫助他舉行了獻祭儀式，讓他突破到超維級。但後來，他發現自己被騙了。”
“我曾經聽到他憤怒的低吼，晉升儀式是對的，但偏偏被動了手腳。”
“魘師成爲了神侍以後，進化的並不算完整，但卻能夠從某種程度上，獲得一部分自由。他想要報復那股神秘的勢力，發泄自己的怨氣。”
“至於燭龍氏族，雖然魘師從來都沒有說過，但我覺得他很期待麒麟尊者從古墓裡復活的那一天，殺死夔龍始祖。這樣，他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死寂。
顧見臨心說，那你的期待怕是落空了。
愚蠢的魘師。
月姬望向他，平靜說道：“長谷川信一的靈魂不能交出去當做證據。”
顧見臨頷首：“我明白，現在想要爲老顧平反，不僅僅是需要證據那麼簡單，更需要力量。現在交出去，反而打草驚蛇。最重要的是，三爺曾經跟我說過，他們也在找燭龍尊者留下的東西。魘師，顯然跟那東西有關。”
就在這時，長谷川信一再次開口：“魘師曾說，顧辭安曾是他最好的朋友。魘師也曾邀請過顧辭安，試圖跟他聯手。因爲顧辭安是世界上公認的，對古神族瞭解最多的人。但是，顧辭安拒絕了。魘師非常的憤怒，我曾經聽到他說過一句話……現在，顧辭安應該也該跟他感同身受了吧？”
該說的都說完了。
顧見臨眯起眼睛：“感同身受？”
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被以太協會追殺。
月姬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你說，長谷川信一所說的那個神秘組織，會不會就是狙殺我的那個？”
顧見臨沉吟片刻：“可惜，當初那個狙擊手沒能留下活口。當然我不是怪你，對方派出的必然是死士，那種情況他不可能讓自己被生擒。”
月姬淡淡說道：“這件事交給我來查，我可以利用幽熒集團的注意力引導到魘師的身上，畢竟他們對燭龍尊者的傳承，勢在必得。”
她頓了頓：“但最後，如果可以的話，麒麟仙宮的秘密，最好還是由我們拿到，我們手裡有你父親留下的攻略，不是沒有機會。”
顧見臨一愣。
因爲她說的是，我們。
這個詞，很耐人尋味。
“你想要解開朱雀氏族的詛咒，必不可缺少的就是實力，燭龍尊者的傳承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我會想辦法幫你創造機會。”
月姬摸出一張儲存卡，遞給他：“這是我解讀出來的，麒麟仙宮裡的攻略。相信你父親，他在開荒這方面是世界上最強的，哪怕天災級在這方面都不如他。但你必須進了麒麟仙宮以後再打開，因爲太虛會監控每個人的手機。”
顧見臨微微頷首：“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也會在以太協會多留意，如果有什麼情報，我會第一時間分享給你。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他倒是不擔心這姑娘的安危。
回頭只要安排屠夫，隨時跟在這姑娘的身邊，那就可以了。
一旦出了什麼問題，顧見臨就直接利用精神降臨，釋放古神語。
“嗯。”
月姬轉身，輕聲說道：“我去睡覺了。”
顧見臨看着她窈窕纖細的背影，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月姬腳步微頓。
“別想太多，我也是爲了我自己。”
說完，她關上房門，睡覺去了。
顧見臨沉默了很久，無聲地笑了笑，簡單洗漱過後，上牀睡覺。
啪。
燈熄滅，夜色如水般，籠罩着整個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門再次被打開。
只見穿着紅色吊帶裙的少女，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少年的牀邊。
她以手托腮，靜靜看着少年沉睡的側臉。
貓臉面具下朱脣，微微翹起來。
·
·
第二天早晨，顧見臨再次起牀的時候，身邊又繚繞着若有若無的檀香味。
那是月姬身上味道。
只不過她人已經不見了，只有餐桌上留下的早餐外賣。
顧見臨搖頭失笑，洗漱吃早飯，穿衣服下樓。
小區樓下的超市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古意盎然的雜貨鋪。
顧見臨一愣，因爲今天的雜貨鋪裡，竟然多了幾個人。
槐蔭依然坐在門口的躺椅上，穿着白色的練功服，手裡握着一把扇子，就像是尋常的老人家一樣，微微扇着風，淡然自若。
總共五位黑袍人站在他的面前，頭上戴着兜帽，衣袍在風中微動。
“兩千多年過去，辛苦你們了。”
這是槐蔭的聲音，滄桑溫和。
“沒有什麼辛不辛苦，對於我等而言，時間並無意義。”
一位黑袍人漠然開口：“我等只是遵守了跟始皇帝的約定而已。”
槐蔭笑道：“該謝的，還是要謝。說起來，大荒賦甦醒了麼？”
那個黑袍人說道：“以我們的力量，不足以讓其甦醒。”
槐蔭嘆了口氣：“那好吧。”
黑袍人說道：“無論接下來麒麟仙宮裡發生了什麼，我們會及時現身，回收聖骸。如果可以，我希望太華的屍骨，也由我們來處理。”
槐蔭笑眯眯說道：“那我呢？”
黑袍人搖頭，冷漠說道：“不收。”
說完，他帶着同伴轉身離去。
顧見臨正好跟他們迎面相對，微微一怔。
因爲五位黑袍人的兜帽下，竟然都生着宛若天人般俊美的面容，宛若玉雕般晶瑩剔透的肌膚，完全不見任何血色，卻有種妖異的美感。
尤其是那一雙雙蒼白的，沒有瞳孔的眼睛，攝人心魄。
有那麼一瞬間，顧見臨腦海裡的黑麒麟睜開了一線威嚴熾烈的黃金瞳。
似乎有所感應。
那五個黑袍人也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槐蔭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來，得意笑道：“這是我的關門弟子，雖然還沒正式拜師，不過也快了。怎麼樣，是不是很不錯？”
顧見臨微微一愣。
那五個黑袍人察覺到他的呼吸頻率，冷哼一聲。
轉瞬間，消失在了陽光下。
顧見臨望着他們消失的背影，很是茫然。
片刻後，景辭從雜貨鋪裡出來，大清早就端着一杯酒，淡淡說道：“這些傢伙是驪山來的，肩負着守護人類世界的使命，不用多想。”
槐蔭再一次閉上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調。
顧見臨回過頭來，遲疑問道：“他們是昇華者？”
感覺不像人類的樣子。
畢竟能讓黑麒麟起反應，絕對不是普通人。
景辭搖了搖頭。
槐蔭脣邊的笑容更加濃郁。
“那是遠古先民？”
顧見臨更加吃驚了。
“以後你就知道了。”
景辭隨口說道：“別問那麼多，呼吸術你已經學會了一種，那麼接下來就教你點別的。等你完成了第三課的內容，就要考慮要不要正式拜師了。”
槐蔭打了一個哈欠，額頭上驟然燃起一抹蒼白的鬼火。
他的眼瞳變得如惡鬼般漆黑邪異，擡起了右手的一根手指。
只見他的背後，燃起了一簇若隱若現的鬼火，隱約有鬼影閃滅。
漆黑的十字閃光在他的指尖凝聚，迸射出一線稍縱即逝的黑芒。
只是一瞬間，他的左手便被貫穿了一個血洞。
與此同時，黑色的詭異咒文宛若活物般瀰漫開來，整個左手掌潰爛壞死。
顧見臨眼瞳微縮：“這是神司途徑的進階能力？”
“不。”
景辭微笑說道：“這是組合技，鬼咒術加鬼人化加靈體化加黑暗震盪。”
顧見臨驚呆了，這玩意居然還有組合技。
對哦，超凡能力之間，從來沒說過不能組合運用。
只是他從來沒想到過，還有這樣的用法。
他還以爲黑暗震盪這東西，只能用來爆炸呢。
他也沒想到過，鬼咒術也能附加在其他的攻擊上。
而這一切的根基，似乎是靈體化和鬼人化。
思路窄了！
“神司途徑的強弱，最主要的就是看鬼人化和靈體化。”
景辭平靜說道：“這是老師的獨門絕活，在你學習禁咒之前，先把這個學好。”
這時，槐蔭甩了甩左手，再次打了一個響指。
只見他潰爛的左手掌恢復如初。
顧見臨甚至都沒看到神祭之火燃起，老人的傷勢就痊癒了。
“嗯，現在整個峰城的蚊子都死光了。”
景辭淡淡說道：“老師爲了給自己療傷，造了多少孽啊。”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
“這哪裡是造孽。”
他說道：“這簡直是活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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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城寨基地的辦公樓。
陳伯均一大早就被一個電話給驚醒了。
他站在玻璃幕牆面前，望向洶涌起伏的大海，沉聲說道：“你確定？第一批進入麒麟仙宮開荒的歐米伽，全部都失蹤了？”
電話裡，傳來低沉聲音：“只有雷霆一個人出來了。”
陳伯均眼瞳驟然收縮：“嬴長生和慕清幽他們全部失蹤？”
“是的，陳司長。”
電話裡的人說道：“我們該準備營救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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