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樓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自己來吧。”
“不準動,這裡還有,轉過身來。”
“嗯……好。”
顧見臨高舉雙手,像是一個被警察指着的愚蠢劫匪。
蘇有珠踮着腳尖,拿着溼巾擦拭着他胸口的灰塵血漬,直到確認沒有問題了,才滿意地轉身轉動鑰匙開門,不由分說拉起他的手,一起進屋。
很無奈,顧見臨在這個姑娘面前,彷彿被血脈壓制一樣。
這讓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他真的是被這個姑娘一手養大的。
蘇有珠確實天生擁有小御姐般的內心,明明比他還小几個月,但冰冷漠然的氣質渾然天成,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讓他沒由來的感到心虛。
麒麟尊者的威嚴都不頂用了。
就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遇到了嚴厲的大姐姐,這是食物鏈上的壓制。
“你倆又幹什麼去了?病還沒好就往外面跑?是不是跑去看流星雨去了?小臨你也是的,你就慣着她吧!早晚讓你們倆給氣死!”老媽在客廳裡擦桌子,看到這兩個不省心的回來,沒好氣地輕啐了一口。
廚房裡有很濃郁的中藥味,蘇叔正在燉着中藥:“回來了?年輕人出去散散心也好。正好,小臨你回來了,盯着她把藥給喝了。”
鸚鵡這一刻很想說話,但奈何嘴被捆住,蹦不出半個屁來。
蘇有珠黑着臉坐在沙發上不說話了。
顧見臨瞥了她一眼,因爲她在家裡的人設是問題少女,是需要被管教的。
只要一回家,兩個人的地位瞬間顛倒。
“哎呀我說了多少次了,這個東西讓你放冰箱,不然肯定就壞了。”
“冰箱都被你塞滿了,哪裡還有地方放?”
夫妻兩個又在廚房裡吵吵起來。
顧見臨端過中藥,放在桌子上:“喝了吧,雖然沒什麼用,就當調理一下。”
蘇有珠臉色很難看,她最討厭的就是中藥,但想到這是老媽的心意,只能橫下一條心,閉着眼睛捏着鼻子,咕嘟嘟的吞下去。
“喏。”
顧見臨從冰箱裡翻出一瓶養樂多給她,壓低聲音問道:“今晚怎麼莫名其妙跑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裡好好養傷麼?知不知道危險?”
蘇有珠抱着養樂多噸噸噸,面無表情質問:“你還好意思倒打一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出門的時候分明是說出去給我買奶茶的,奶茶呢?”
顧見臨心裡咯噔一聲,只是如今的他也並非吳下阿蒙了,平靜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應該在家裡洗澡,給我看透視睡衣,透視睡衣呢?”
有那麼一瞬間,客廳裡陷入寂靜。
蘇有珠擡起清亮的美眸,似是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只見她二話不說去了臥室,回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套絲質的黑色連衣睡裙。
而且一看就是很透的那種,明顯剛剛洗過,還有洗衣液的香味。
臥槽。
顧見臨險些應激了,一把奪過這件衣物,塞進抱枕的後面。
這要是被家長看見了,那還得了。
他本來只是口嗨了一句,沒想到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我可是說到做到。”
蘇有珠眼神睥睨,冷冷說道:“你倒不如先解釋一下,那個紅頭髮的女人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我每次跟你分開,你都是跟她在一起?”
顧見臨身正不怕影子斜,平靜說道:“只是可靠的隊友而已,因爲你恰好受了傷,所以沒辦法找你組隊,只有她一個人可以信任。”
蘇有珠盯着他看了幾眼。
“我明白了。”
她若有所思說道:“按照你這個邏輯,如果有一天我懷孕了,而你恰好有生理需求需要解決,你就回去找別的女人,對不對?”
顧見臨的腦子宕機了。
這思維跳躍的太快,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要亂說胡話。”
他一本正經說道:“我們是兄妹關係。”
蘇有珠冷哼一聲,本來捧着手裡的月石之心,她還是很感動的。
但是想到這是跟別的女人一起奪過來的,就瞬間不香了。
“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
她悶悶說道:“還是在學校的時候好。”
顧見臨一愣:“什麼意思?”
“在學校的時候有別的女孩子惦記你,我可以去恐嚇一下她們。”
蘇有珠幽幽說道:“你還記不記得,自從你上了高中以後,跟你表白的女孩子有不少,但被你拒絕以後,就再也沒有糾纏過你了。”
顧見臨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是這樣,最初有過幾個死纏爛打的,後來漸漸的都消失了。
毫無徵兆。
“那都是我跟她們進行了非常親切友好的交流,告誡她們不要早戀。”
蘇有珠振振有詞:“你的清靜,都是我的努力換來的。”
顧見臨愕然不已,沒想到她居然還做過這種事情。
“但是我記得後來還是會有人在我書桌下面塞早餐和零食什麼的。”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哼,反應過來了?那不都是老孃給你塞的,學校的飯狗吃了都搖頭,怕你長不高發育不良,但現在看起來倒是蠻不錯的。”
蘇有珠打量着他的臉和身材,滿意點頭:“我的養成計劃很成功,唯一可惜的一點就是把你養的太好了,總是有別的女人惦記。”
顧見臨沉默了片刻,無聲地笑了笑。
其實他之前對上學沒什麼興趣,也從來不跟同齡人有來往,因爲他自己太過早熟,基本不會有什麼共同話題。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在身邊擦肩而過,只是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注意到而已。
比如,眼前這個女孩。
“我確實很需要月石之心,但下次不要這麼冒險了。”
蘇有珠認真說道:“不然早晚被你氣死。”
顧見臨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她痛苦地蹙起眉,低聲咳嗽。
顧見臨還以爲她受傷了,下意識扶住她的肩膀。
忽然間,蘇有珠美眸裡閃過銀亮的輝光,毫無徵兆地撐起神速力的領域,然後擡起冰雪白精緻的俏臉,柔軟的朱脣湊到了他的脣邊。
斬鬼途徑的優勢體現出來了。
說偷襲,就不給你一點機會反應。
顧見臨只覺得脣邊一涼,下意識地後仰。
然而蘇有珠的速度太快,雙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壓在身下。
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顧見臨在她的美眸裡看到了一抹得意和狡黠,她脣瓣是那麼的柔軟清涼,彷彿含着一塊西伯利亞的寒冰,如此生澀的吻技,卻又那麼濃烈。
最恐怖的是,那對夫妻倆還在廚房裡吵吵。
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他們擁吻在一起。
良久過後,顧見臨眼睜睜地看着她放開了自己的嘴脣。
像是一個小女王一樣,高傲清冷。
“這就是懲罰。”
蘇有珠低下頭,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冷聲說道:“下次再糊弄我,我當着他們倆的面咬你。哼,今晚不給你看透視睡衣了……當然,你要是真想看,也可以來我房間。”
顧見臨覺得脣邊還殘留着她的溫度,腦子裡一片空白。
“斬鬼途徑就是讓你這麼用的?”
他有點懵,感覺自己的段位,永遠跟不上這女孩的套路。
“不行麼?”
蘇有珠擡起下巴:“苦不苦?”
顧見臨陷入了沉默,其實他很想說,是甜的。
但她的行爲太惡劣了,他不想讓她太得意,就只能推着她的額頭把她挪開,板着臉說道:“我去洗個澡,一會一起拷問張議員。”
說完他轉身就走,毫不留情。
蘇有珠望着他的背影,脣邊不經意間牽起一絲笑意。
本來她沒想過這麼主動的。
但現在有了危機感,必須要先下手爲強。
·
·
魔都,深空總部大廈。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燈火通明的城市,萊茵宛若一座沉默的雕塑,透明的玻璃倒映出他修長筆挺的身姿,還有宛若凍結般的面容。
五分鐘前,他收到了消息。
天晝和行夜這兩位聖者死了。
這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兩位年輕聖者,地位舉足輕重的心腹。
只因爲那位號稱最強天災的青之王,指認他們是隱修會的成員。
所以這兩位聖域級的聖者,就像是路邊的螻蟻一樣,被碾死了。
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可惜了。”
他輕聲說道。
也不知道是在可惜什麼。
如果是對古之浩劫事件不瞭解的人,可能會覺得很荒唐。
堂堂聖者。
聖域級的昇華者。
怎麼可能就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只不過,萊茵是瞭解那段血腥歷史的人。
在古之浩劫事件裡,像這種七階的聖域級昇華者的死亡,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那些年裡,有太多人類世界的守護者,都死於那對師兄弟之手。
血流成河。
人間地獄。
好在李青松還活着,這算是爲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這時,太虛的聲音在寂靜裡響起。
“萊茵副會長。”
太虛溫柔說道:“張栩之部長求見。”
萊茵沉默了片刻,那雙金色的重瞳裡沒有任何感情,淡淡說道:“告訴他,不要多想,回去安心晉升七階,把最後一個天將的名額拿下。如果讓陸子衿把這個名額給奪走,那麼他這輩子就不用來見我了。”
太虛迴應道:“明白。”
黑暗裡,黑色蕾絲女僕的虛影一閃而逝。
大概過了五分鐘。
太虛的影像再次浮現在黑暗裡,欲言又止。
“張部長不走?”
萊茵挑眉:“只是死了一個弟弟而已,這就讓他失去理智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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