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或許怎麼也沒有想到,東京這座城市在經受實驗體的襲擊以後竟然沒有停擺,哪怕是作爲災害的新宿區都迅速恢復了運轉,各大商場還都能正常營業,只是相比於尋常時期,客流量驟減了三分之二以上。
街頭能夠看到一些神道教的神官在宣傳宗教知識,給路人們發放符咒。
很明顯是八岐社的昇華者們終於有所行動。
“那是一種特質的鍊金符咒,附有精密的鍊金矩陣,勾畫的圖桉是百鬼夜行,你也可以理解爲式神,都是本土的神道教傳承。”
雲雀捧着一個巧克力冰淇淋,嘲弄說道:“八岐社的想法是製造區域性的鍊金矩陣,讓普通市民們在夜間也能夠保證安全,只要在一定範圍內生效的符咒足夠多,一個巨大的領域也就形成了。目前看來,實驗體也就在晚上活動。”
明明只是出去散心,她卻又換了一身打扮。
她頭戴棕色鴨舌帽,披着寬鬆的藍色格子衫,內襯是一件黑色的小背心,搭配着束腰的灰色闊腿褲,踩着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酷颯裡透着一抹迷人的風情。
天知道她哪裡來的那麼多衣服。
她就好像掌握一種變裝魔法,可以隨心所欲的變成不同風格的御姐。
學院風,甜美風,冷豔風,黑暗風,什麼風格都能駕馭。
不同的穿搭在她的身上能綻放出千百種美。
無論哪一種都能驚豔到你。
“原來是這樣。”
顧見臨收回視線,微微頷首。
“八岐社那羣廢物能這麼快控制住局勢,倒是有點意外。”
雲雀澹漠說道。
即便走在街上,也能夠感受到巨大的鍊金矩陣籠罩着新宿區。
這是一種隱蔽型的矩陣,只要攜帶着鍊金符咒,就會處在隱蔽的狀態。
只要你沒有靈性,那麼你在實驗體的感知裡就彷彿憑空蒸發。
如果是昇華者,鍊金符咒就沒有效果了。
若非如此,八岐社大概會強行命令整個東京的市民去防空洞避難。
這座城市也會徹底停擺,他們就沒有電影看了。
哥斯拉和基多拉橫行東京,先是去銀座看了一場《灌籃高手》的電影版,下午又找到一家已經有七十三年曆史的鐵板燒店,頭髮花白的廚師熱情地招待了他們,還介紹了一下來店裡用過餐的名人,附贈了兩瓶梅子酒。
老師傅的手藝確實很不錯,數十載的時光沉澱,美食都昇華成了藝術。
以太協會和幽熒集團怎麼也不會想到,昨夜那場戰鬥的兩個始作俑者,此刻竟然漫無目的遊蕩在東京的街頭,像是一對熱戀期的情侶。
對於顧見臨而言,他心裡是一萬個不情願。
因爲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閒情逸致來放鬆自己。
奈何他還在發育期,沒有什麼話語權,打又打不過,只好認栽。
眼前這個壞女人跟他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日後還要多仰仗人家。
他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這麼做是爲了鞏固雙方的友好關係。
以便於接下來的合作。
“別露出這麼一副不情願的表情。”
雲雀斜眼瞥他,眼角的一抹緋紅濃豔如血,冷哼道:“陪你尊貴的姐姐逛街,明明是你的榮幸。放眼全世界,也只有你配得上這份殊榮。”
顧見臨剋制着自己的血壓,板着臉說道:“不得不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之前藏在我身體裡的時候,至少我不用面對你的臉。”
雲雀眯起美眸,眼神變得危險起來:“我的臉怎麼了?”
她從隨身的跨包裡摸出一個梳妝鏡,審視着自己的容顏。
“沒什麼,只是你長得太像那位至尊。”
顧見臨面無表情說道:“我有點ptsd。”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沒說。
那就是源自血脈深處的親近感,還有莫名其妙的心動。
想牽她的手,攬她的腰,吻她的脣。
這是由於同源的力量所帶來的,最原始的本能衝動。
再加上作爲同類的親近感所導致的。
顧見臨懷疑,這個女人對他也有相似的感覺。
可惜他沒有證據。
因此只要壞女人不主動提起這件事,他也絕對不會主動承認。
萬一雲雀對他真的沒有那種感覺,那就尷尬了。
“呵。”
雲雀冷笑:“如果真的是那位至尊,你早就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有什麼可怕的?我頂着這張臉,難道不會讓你更有成就感,或者征服欲?”
“抱歉,沒有。”
顧見臨這種性格纔不會關心這種無聊的事情。
他下意識代入到一個正常男人思維去思考,如今全世界最漂亮最強大的女人就陪着自己逛街,而且還跟那位至強至暴的血色至尊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好像確實有那麼一種成就感和征服欲。
當然,如果換成真正的燭龍尊者,那就更勁爆了。
“我這個冒牌貨滿足不了你,難道想要正主來?”
雲雀雙手抱胸,脣邊的笑容愈發寒冷起來:“胃口可不小啊。”
顧見臨在街邊給她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如今哥斯拉和基多拉之間已經相當默契了,多數情況下只要她一個眼神過去,他就知道她想吃什麼。
軍師誠不欺我,這個女人看起來危險又不可控,但的確好哄。
“我沒把你當成冒牌貨,你也可以不用這麼說自己。”
他隨手把那盒章魚燒遞出去,平靜說道:“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哪怕長得一模一樣,也擁有同源的力量,但你依舊是獨一無二的。”
雲雀拿着那盒章魚燒,似乎愣了一下。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說。
“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顧見臨察覺到她的眼神怪異,皺眉說道。
雲雀盯着他看了幾秒,撇嘴說道:“我一生中絕大多數的時間或許都在爲了成爲那位至尊而做準備,在你看來依舊不算冒牌貨麼?”
“只要你找回過去的自己就好了。”
顧見臨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默默旁觀着商業街的洶涌人潮:“沒必要自我懷疑,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堅定,那麼也就沒誰能幫你了。”
】
雲雀走到他身邊,瞥了一眼他的大腿。
顧見臨無奈把腿分開了一點,好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好像對這件事很上心。”
雲雀擡起妖異魅惑的眸子,若有所思說道:“爲什麼?”
“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會很同情你的遭遇,被家人拋棄的感覺並不好受,就像是被放逐到世界盡頭一樣。你站在洶涌的人流裡,卻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離你遠去,你的耳邊盡是喧囂聲,卻沒人能聽得到你的呼喊。”
顧見臨輕聲說道:“我曾經也以爲自己被拋棄過,有幸體驗過這種感覺。”
“同情?”
雲雀挑起精心描繪過的眉毛:“你同情我?”
一時間她不知道是覺得可氣還是可笑。
只是聽到他的描述,她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觸痛,亦或者是感同身受。
“爲什麼會這麼難過?”
她忽然問道。
“因爲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集合,你是父母的女兒,弟弟的姐姐,丈夫的妻子,敵人的恐懼。如果沒有那些人,你的存在就無法被證明。如果那些人離去,那就證明你不被需要,也不會有人記得你,那就是孤獨。”
顧見臨平靜說道:“曾經我也擁有這些,但有人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奪走了那些對我很重要的人。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真相,打爆敵人的頭。所以在我看來,你也應該去做一樣的事情,找回你的過去,殺回不周山。”
“無論是蒼龍始祖亦或是別的什麼古神族,誰都別想跑,要挨個清算。”
他擡起眼睛,認真說道:“哪怕是燭龍尊者又怎麼樣,她再了不起也不能拿你當做容器或者食物,更不該毀掉你的生活。更何況我跟她交過手,連我都活下來了,你應該更有自信纔對,畢竟你比我強大這麼多,不要妄自菲薄。”
雲雀眨動着妖異魅惑的眸子,童孔裡倒映出少年嚴肅又認真的表情。
她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就被灌了一口雞湯。
關於這個十七歲少年的一切她都瞭如指掌。
事如鉅細。
大到中考,小到尿牀。
十七歲之前的人生乏善可陳,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沒想到踏入超凡世界以後,才暴露出他真正的本性。因爲他內心深處的脆弱早就伴隨着支離破碎的童年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用鋼鐵鑄就的堅韌。
那場高架橋的詭異車禍以後,哪怕是神明都不能再讓他感到敬畏,當他手裡握着刀劍的時候就不會再迷茫,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勢要跟敵人清算徹底。
要麼他殺死敵人,要麼被敵人殺死。
沒有第三種可能。
也難怪他能夠在現實世界古神化。
甚至還能夠融合兩種古神語。
只有這種心智堅韌的人才能做到,他是一路帶着痛苦和必死的決心成長的,跟溫室裡的花朵截然不同。
“當然,我也有點私心。”
顧見臨坦然說道:“因爲我們的利害關係一致,所以我會幫你一步步找回自我,並且恢復你的力量。你這麼能打,總要發揮點作用。”
雲雀冷哼一聲,握着一根竹籤把一枚章魚燒懟進他嘴裡。
“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她冷笑道。
顧見臨不以爲意,冷不丁問道:“我的神侍真的不會暴露麼?”
要知道,醒神鐘的鐘聲依舊迴盪在這座城市裡。
黑暗世界對內鬼的排查還在繼續,今夜也要流多少血。
“當然不會。”
雲雀慵懶說道:“因爲你並不是古神族。”
顧見臨一愣,忽然就反應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們這種生物……”
雲雀遲疑片刻,畢竟他們是站在進化鏈頂點的生命。
悖論中的悖論。
至今也沒有一個學術名稱來定義。
“兩棲生物。”
顧見臨強調道:“我把我們這種生命定義爲兩棲生物。”
“我對你的審美感到絕望。”
雲雀黑着臉說道:“好吧,兩棲生物。總之,你的神侍經過古神之血的洗禮,得到你的精神基因,重塑了他的生命。這也就意味着,神侍會跟你共享永恆的生命,還有你的基因權柄,甚至是生命結構。”
“正因如此,神侍才能代替你施展古神語。”
她解釋道:“因爲神侍就是在模彷你,模彷他的主尊。”
顧見臨一愣:“也就是說,神侍也能做到精神免疫?”
“倒也不是完全免疫,他們依舊會受到幻術的影響。”
雲雀翻了一個白眼:“但想拷問他們的內心,那就是不可能的。”
顧見臨心想原來如此。
主尊跟神侍之間是共享的權柄。
如今他已經完美的進化成了兩棲生物,那麼神侍自然也跟他一起昇華。
如果不是主動暴露的話,幾乎不可能察覺到他們神侍的身份。
果不其然,接下來他收到了一條消息。
司老太爺:“天黑之前來一趟新宿御苑,證明我司家的清白。”
這種大不敬的語氣,自然是在暗示有人在監視着他。
“姐姐還會騙你麼?”
雲雀坐在他的大腿上,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魅惑的笑意。
顧見臨心中微動,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出現了兩位影子,在關鍵時刻聯繫了他,幫助他脫困。
如今姜家祭出了醒神鍾這種東西,不知道影子們是否能夠自保。
暮光昏黃,時間已經不早了。
顧見臨不得不把壞女人拉回自己的身體裡,打車前往新宿。
這一次雲雀倒是也沒抗拒,大概是玩夠了。
很是順從地鑽進他的身體裡,乖乖當他的尾獸。
十分鐘以後,顧見臨卻收到了兩條信息的短消息。
壹號:“以太協會專項行動組已於昨夜凌晨五點抵達東京都,目前正在跟幽熒集團高層談判中。請稍安勿躁,不要試圖跟他們聯繫,當前階段不排除行動組內存在內鬼的可能性。隱修會也在千方百計追查,你是如何消失的。”
顧見臨看到前半句,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影子們看起來也有辦法避開醒神鐘的排查。
以太協會的勢力也終於降臨東京,他不必再孤軍奮戰了。
直到後半句,再次悚然而驚。
對啊,以太協會的內部還有內鬼。
甚至連當初的青和赤,都沒能將他們徹底清除。
看來總會長手下的這支秘密部隊,已經跟隱修會交手了很多年。
至於第二條消息,卻讓他的心裡勐然一跳。
三號:“兄弟,你兩個女朋友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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