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夜晚,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馳騁在夜色裡,穿過橫跨大海的大橋,最終在東京灣的一座人工島的停車上停靠下來。
顧見臨從車窗外望去,這座島上竟然是一座豪華的療養院,姜家的黑衣保鏢們圍繞着庭院,每個人都架着一柄反器材狙擊槍,紅外線在夜色裡掃蕩。
“這是姜家的療養院,據說這次的行動會有一位姜家的族老來帶隊,本來早就該進棺材的人,卻被硬生生地請了出來。”月姬雙手抱胸坐在他旁邊,自從沙發上的激吻過後她又恢復了昔日冰山美少女的清冷,就好像沒這事一樣。
只是坐在一起的時候,湊得更近了,幾乎貼在一起。
如今他們兩個的關係變得更曖昧了。
跟之前有所不同,以前偶爾發生肢體接觸的時候,他們會下意識地彈開。
現在肢體的觸碰已經習以爲常,她有時候還會靠在他肩膀上休息。
顧見臨也不拒絕。
因爲沒辦法,更不忍心拒絕。
況且在外面,他們本就是未婚夫妻,自然要親密一點。
不得不說,姜家老鬼爲了保命,也確實信守了承諾,在麒麟仙宮第二層的大門開啓之前,提前派人去櫻木庭院接了他們,來到這個隱秘的療養院。
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按理來說以太協會和幽熒集團應該各派戰力共同進入維度的大門,攻略隊伍此刻大概已經在鯨海上等待集結了。
畢竟是大事,幽熒集團的六大家主都會到場,卻偏偏沒有他們。
“二位,請吧。”
司機下車,爲他們打開了車門。
療養院門口有一位穿着研究服的老人,微微鞠躬,嗓音沙啞:“歡迎來到我的研究所,姜老先生已經在這裡等候二位多時了。”
顧見臨推開車門,看到這個老人的第一眼,側寫出的結果就讓人極度不適。
實驗室,消毒水,手術刀,拘束帶,哭泣的孩子,燃燒的大火。
他的心裡頓時泛起一陣惡寒。
“怎麼了?”
月姬狐疑問道。
“我叫亞倫·鄧尼茨,你們可以叫我亞倫博士。時間緊迫,請跟我來。”亞倫博士微微欠身,轉身帶領他們走進療養院裡,揮手示意守衛們都讓開。
亞倫博士!
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亞倫博士,那本日記本的主人。
正是這個老人,癡迷於研究赤的屍體,最終揭開了幽熒律法的隱秘特性。
修行幽熒律法的人,也可以像古神族一樣,死而復生!
顧見臨擡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能感受到內心的最深處迴盪的龍吟聲,那是宛若雷鳴般的憤怒,洶涌的靈性滌盪翻涌,幾乎要撐裂他的軀體。
那是雲雀的殺意,想要不顧一切的殺死眼前這個老人。
“冷靜一點,不要這個時候衝動,他只是一個學者,是實驗的具體負責人。縱然這傢伙該死,但你現在殺了他,除了泄憤之外什麼都做不到。真正的幕後主使是那位蒼龍始祖,我們還需要通過他,追溯那個神秘的計劃。”
他在心裡安撫說道:“姜純陽也在這裡,你現在的狀態撐得住?”
半響,他感覺心裡的龍吟聲消弭,靈性的暴動歸於平靜了。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月姬擡起清亮的美眸,眼神愈發的狐疑起來:“你有事瞞我?”
顧見臨心想女人的直覺真是敏銳。
尤其是在另一個女人的問題上,總能找到不對勁的地方。
這種事情他又沒法解釋。
總不能說你親我的時候我身體裡有個女人在旁邊看着吧。
“沒什麼,記得我跟你分享的情報,小心那個老傢伙。”
顧見臨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小心。
月姬想起那個所謂的博士對一些無辜孩子做的事情,眼神裡閃過一絲厭惡。
他們跟着一起走進療養院裡,每一間病房都回蕩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倒不是在做什麼喪心病狂的實驗,而是有很多人在接受臨牀治療,白大褂的神官們推着醫務車你來我往,眼神裡吐露出疲憊和凝重,身上染着血腥味。
“不久之前姜家有不少的族人都被人重創。”
亞倫博士的嗓音宛若鐵皮刮痧:“重症要用猛藥醫,聽起來慘了一點。”
豈止是慘了一點。
顧見臨聆聽着混亂的生命韻律,就像是地獄裡的迴響。
病房裡不時噴涌出鮮血,月姬靈巧的閃身,避免自己被噴濺一身。
缺胳膊的,斷了腿的,胸腔被掏了大洞的,還有頭差點被擰下來的。
病房裡的鮮血如瀑布般流淌,要說這昇華者也確實是皮實,一般人體內都沒有那麼多血,就算有流出這麼多也早該死翹翹了。
顧見臨這種沉默寡言的人都忍不住說道:“誰這麼喪心病狂?”
月姬心說這種人的手段之殘暴簡直令人髮指。
“青之王的學生,景辭。”
亞倫博士低聲說道:“前段時間在新宿區圍捕他師弟時發生的事,天知道這傢伙怎麼也在東京,到最後還是黃昏集體出動纔沒讓他繼續搞破壞,否則的話他怕是要把整個新宿區都給毀了才肯善罷甘休,的確是喪心病狂。”
顧見臨不說話了。
月姬心說暴力纔是真正的藝術,只是愚蠢的凡人不懂而已。
“昨夜新宿御苑還有入侵者,竊取了核心的機密。因此重要的財產都被轉移到這裡,只因爲二位是姜老家主親點的合夥人,才能來到這個地方。”
亞倫博士扶着眼鏡,露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容,他的笑比哭都難看,還有點滲人:“那個入侵者毫無疑問是大小姐,我們只能祈禱她的位階恢復得慢一些,在她恢復過來把我們趕盡殺絕之前,竊取到那座神墟里的秘密。”
月姬聞言,默默地扭頭,眼神凌厲如刀劍。
“昨天去新宿御苑的人,不是你麼?”
她僅僅用了一個眼神,就表達出了內心的想法。
顧見臨本能地心虛,裝作茫然的樣子,眼神瞥向前面的老人。
你的大小姐就在我身體裡呢,要不要我把她放出來弄死你。
他難得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最近一直有造謠稱,幽熒集團的大小姐始終跟以太協會的太子爺在一起。
都特麼快傳成現代版羅密歐和朱麗葉了。
他必須要澄清一點。
這不是造謠。
好吧,開個玩笑。
反正雲雀神出鬼沒,只要他打死不承認,別人也沒有做證據。
月姬再怎麼懷疑,只要沒看到那個壞女人出現,也只能相信他。
“二位或許很好奇,我們爲什麼沒有跟大部隊匯合。”
亞倫博士豎起一根手指,流露出詭秘的笑容,笑聲難聽得像是烏鴉在尖叫:“因爲真正的要抵達神墟的人是極少數,畢竟一起共享寶藏的人難道不是越少越好麼?這一程或許還要死很多人,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享用權力。爲了保險起見,我們不走東海上的維度通道,我們另有捷徑。”
他嘆了口氣:“可惜通道還沒完全準備好,多少還會冒一點風險。”
顧見臨微微頷首。
如今看來黑暗世界真的是被嚇到了,壞女人的威懾已經逼他們不得不搬家,甚至還要提前開啓探索神墟的計劃,生怕出現什麼差池。
的確,這是爭分奪秒的事情。
一旦雲雀恢復實力,就會把他們連窩端了。
月姬腳步微頓,擡起清冷的眸子。
有人站在走廊的盡頭,漠然地凝視着他們。
一襲白色的西裝格外顯眼。
姜楚歌。
姜楚歌始終把他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已經有過三番四次的針對,這次看到他們倒也沒有表示出過多的敵意,畢竟是姜老家主特意吩咐過的。
“亞倫博士。”
姜楚歌站在病房門口,面無表情說道:“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了。”
亞倫博士嗯了一聲,嘶啞吩咐道:“繼續給她注射足量的安定劑,儘可能不要讓她失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記得讓人把生命藥液的劑量提升十倍,她還需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的看護。這是特殊時期,她不能出意外。”
“明白了。”
姜楚歌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臨走前,他投來冷漠的一瞥,眼神裡隱有忌憚。
顧見臨卻皺眉,他不是煉藥師,但也知道一些基礎的藥理知識。
生命藥液這種東西一般是給垂危的病人使用的,一般也不是量越大越好。
貿然把劑量提升十倍,哪怕一時半會能救回來,也會折損壽命。
他平靜問道:“什麼人能讓您如此重視,博士。”
月姬隱約想到了什麼,眼神微變。
“我的女兒。”
亞倫博士淡淡說道:“這是黑暗世界的重要財產,她天生就得了很罕見的超凡疾病,從小就只能躺在重症監護室裡。俗話說,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窗,就一定會打開另一扇門。上天剝奪了她的健康,卻賦予了她強大的天賦。”
“我們用這個孩子來對抗太虛。”
他頓了頓:“一旦她出事,我們的網絡就會被太虛攻破。”
顧見臨聽到了病房裡的生命韻律。
就像是空洞裡的滴水聲,絕對的死寂裡偶爾會響起那麼微不足道的聲響。
空寂得讓人發毛。
可惜那間病房的門是緊閉的,只有路過的時候能夠看到有瓷白的女孩躺在牀上,身上遍佈密密麻麻的線纜,還有一臺電腦放在她的手邊。
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是乾枯的,不知在敲打着什麼。
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伍號!
可惜沒來得及多看幾眼,病房又被護士拉上了窗簾。
月姬給了他一個眼神,在他手心寫道:“這老傢伙的實際年齡已經有一百多歲了,哪裡來的生育功能生出這麼小的女孩?哪怕真的是他的孩子,也絕對不是通過正常手段生出來的,不要信這傢伙的鬼話。”
顧見臨當然不相信,因爲他覺得那個女孩就是影子部門的伍號。
“這個孩子會保護好我們的秘密,只可惜昨夜她莫名失控,病重得厲害。”
亞倫博士似乎不喜歡他們在這個話題上深究,帶着他們走到最後一間病房的門口,微笑說道:“請進吧,姜老家主等你們很久了。”
隨着病房的門大開,兄妹倆卻微微一愣。
因爲躺在病牀上的老人,並非是姜家的老鬼。
姜純陽正坐在病牀邊削着蘋果,披散着一頭灰白的長髮,看起來就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眼神裡燃燒着幽幽的鬼火,如此的森然可怖。
看來幽熒之蓮確實治癒了他。
但又沒完全治癒。
雖然看起來不像昨夜那樣隨時都會暴起殺人,但也好不到哪去。
大概就是純度百分之百的瘋子和純度百分之八十的瘋子的區別。
“來了?”
他冷笑一聲,指着病牀上的老人:“這是我親弟弟,也是你們想要的聖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