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幽是最先接受到大廈裡的警報系統的警示的,因爲系統顯示短短的十分鐘內竟有三十二人的生命體徵消失,接下來就是整個深空網絡的癱瘓。
她毫不猶豫地來到這間冷庫,發現倉庫裡的生命體徵也少了三具。
“原來如此,黑雲城寨的貨車也出問題了,大批的囚徒們暴動,幾乎毀掉了整個車隊。我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方法避開了祂的預知,但這顯然是調虎離山之計。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來,你來負責穩定局勢。”
姬燁冷漠的嗓音從耳機裡響起:“嬴長生的身份敏感,要抓活的。”
通訊中斷。
白袍的怪物們擡起頭,深藍色的眼瞳在黑暗裡驟然亮起來,無需任何吩咐就已經自行行動起來,祂們會去獵殺一切具備威脅的敵人。
滋滋。
漆黑的冷庫裡閃爍電流,燈光微微亮起。
“華秘書長。”
慕清幽面無表情說道:“請啓動人工應急系統,封閉整棟大樓。”
她的手機裡顯示着實時通訊的界面。
華安的聲音從手機裡響起,回覆道:“明白,我正在前往地下十八層。”
慕清幽拎着劍匣大踏步地轉過身,冷冷說道:“當心嬴長生。”
華安嗯了一聲:“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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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長生穿過漫長的安全通道,終於推開了那扇封閉的鐵門。
漆黑的甬道里亮起一雙雙詭異的深藍色眼瞳。
那是白澤氏族的怪物們,祂們負責鎮守位於地下深處的封閉空間,任何沒有得到允許的人踏足,都會被撕扯成碎片,然後被從天而降的天火焚燒殆盡。
寂靜裡隱約有嘶啞的呼吸聲響起,彷彿地獄深處的風。
這是一處地下神廟。
那位恐怖的怪物就在神廟的最深處沉睡。
儘管嬴長生來過這裡很多次,卻還是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電梯門的出口是昏暗的神道,燃燒的人魚燈照亮了斑駁的牆壁,飽經風霜的壁畫彷彿經歷千年不朽,細密的縫隙裡流淌着濃稠的水銀,顯然這裡並不是人爲修建的,而是把一處古遺蹟搬運過來,甚至還有一套鍊金矩陣在運轉。
白澤氏族的怪物們並未阻攔,而是放任他通過神道。
神道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祭壇。
那座巨大的祭壇是如此偉岸,宛若古老的金字塔般巍然屹立,四面的牆壁上盡是鏤空的,詭異的石像也燃燒着燭火,諸天神佛般莊嚴。
祭壇前一位白裙的少女,她揹着古樸的劍匣,纖細窈窕。
“晚上好。”
嬴長生揹負雙手,平靜說道:“我來定期檢查鍊金矩陣的穩定。”
唐昀面無表情說道:“隨你。”
作爲白澤氏族的僞祖之一,她的任務是看守這座位於地下的鍊金矩陣。
嬴長生的祖父給他的任務是通過鍊金科技來對矩陣進行日常維護,可惜誰都沒有想到這位嬴家的太子爺有反骨,甚至還是影子部門的一員。
恰恰就是利用職務之便,嬴長生才能夠在鍊金矩陣裡動手腳。
篡改鍊金矩陣的一部分內容,從而實現瞞天過海的目的。
事實上當他第一次做這種事的時候是相當驚險的。
因爲唐昀身爲白澤氏族的僞祖,幾乎已經發現了他的小動作。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這位僞祖卻什麼都沒做,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
“爲什麼幫我?”
嬴長生眯起狹長的眸子,雙手抱在胸前,右手微微顫動。
他知道,她應該能看懂自己的暗語手勢。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我跟那些傀儡不一樣。”
唐昀瞥了他一眼,朱脣微動:“你要做什麼就儘快,祂很快就要甦醒了。一旦祂真的醒過來,你做過的一切都將無所遁形,我也無法再爲你掩護。”
嬴長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大踏步地走向祭壇的石梯。
恰好此刻,厚重的鐵門被再一次推開。
華安面無表情地站在入口,擡起一雙流淌着金光的眼睛,豎起一根手指。
“噓。”
嬴長生踏出的腳步僵住,因爲鋪天蓋地的幻覺襲來,他彷彿看到了漆黑的羣鴉,宛若洶涌的海潮般淹沒了自己,五官都出現了紊亂。
唐昀驟然轉身,素白的小手按住背後的劍匣。
然而她卻沒有拔劍,因爲白袍的怪物們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她。
“太子,請放下你的武器,舉手投降。”
華安大踏步地走出來,沉聲說道:“現在秩序世界懷疑你有包庇叛逃者的行爲,我們需要對你進行盤查。如有遭遇抵抗,我有權採取極端手段。”
嬴長生眯起眼睛,他知道自己可能會暴露,卻沒有想到這麼快,此刻他腦海裡沉寂的劍意沸騰起來,宛若游魚般魚貫而出,即將掙脫幻境的束縛。
“拿下。”
華安揮手下令,白袍的怪物們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
霎時間,一道凌厲的寒光閃過,撕裂了祂們的身軀,鮮血噴涌出來。
唐昀在關鍵時刻終究還是拔劍了,她再不出手恐怕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華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轉瞬間卻又流露出恍然的神情,呢喃說道:“原來如此,僅憑太子一個人,未必能夠對鍊金矩陣動手腳,裡應外合才更加合理。沒想到在白澤氏族的僞祖裡,竟然還有人保持着自己的意識。”
他沒由來的感受到了緊張。
因爲對方的叛變,顯然跟總會長有關。
如總會長這般偉大的人,即便是死去也會有人願意繼承她的意志。
這樣的理想主義者不知道還有多少。
倘若被這羣人壞了事,他沒能如期完成任務,他的妹妹就危險了。
“呼叫絕劍,請求支援!重複,呼叫絕劍,請求支援!”
華安通知了友軍以後,隨手把對講機丟掉一邊,他的指間如同變戲法般滑出三張撲克牌,宛若鋒利的刀刃般閃爍着寒芒,隱約泛着輝煌的金色。
他是一位掌握着燭照律法的魔術師,也是他爲新秩序效忠的第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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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厭離悠哉地坐在辦公室裡,品着一杯熱咖啡。
“好戲要開場咯。”
電腦屏幕裡,本來的黑色蕾絲女僕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蒼白的白裙女孩,她像是久病初愈般虛弱,素得像是鬼魂:“原來如此,自始至終都是你在假扮着黑暗世界的軍師,或許你一直都知道我們的存在。”
“當然啦,我親愛的小琉璃。”
姜厭離微笑說道:“你以爲你是怎麼活下來的?黑暗世界裡真正有潛力的人我都有關注,我只是沒想到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成爲了師母的人。”
伍號面無表情說道:“你一直都在尾隨我們?”
“呸,怎麼就是尾隨,搞得我好像是癡漢一樣。”
姜厭離聳肩說道:“實際上我這次回國,就是爲了跟秩序宣戰的啦,脣亡齒寒的道理我能不明白麼?白澤氏族想要搞掉我們師兄弟,我們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繼續內訌呢,我們又不是傻子,當然要選擇一致對外了!”
“更何況,我也得在我選擇的繼承人面前,刷刷好感度,對不對?”
他笑道:“琉璃,你還能堅持多久?”
琉璃冷冷回覆道:“五分鐘的時間裡,太虛已經對我發起了七千六百四十二萬次的進攻。我的身體狀態還能讓我再堅持十五分鐘,屆時深空網絡的控制權就會被奪走,我將無法再爲你們保駕護航,天譴隕石極有可能從你們頭頂墜落。”
姜厭離低頭看了一眼手錶,皺眉說道:“十五分鐘麼?可惡啊,我那個愚蠢的兄長把你的身體搞得千瘡百孔,他卻根本不知道你的價值!如果那個時候我是全盛狀態,或許我會直接衝進他的臥室殺了他,這樣你就能健康在足球場上奔跑,把他的狗頭當成球踢。哪怕是太虛,都未必是你的對手。”
若是尋常的人,恐怕還真的會被他的說辭給騙了。
伍號看似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卻閱讀過眼前這位王的全部資料。
他認爲你有價值的時候,纔會願意跟你套近乎,表現出他的真誠和善良。
搞得好像他真的是什麼好人。
等到他把你的身上的價值壓榨殆盡,就會換一副嘴臉。
那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殘忍。
總之,信赤不如信鬼。
“如果來不及,那你還在這裡悠哉的喝咖啡?”
琉璃冷聲質問道:“最多七分鐘,姬燁就會趕到深空科技大廈。”
姜厭離雙手抱胸,不屑笑道:“姬燁算什麼,區區僞祖而已。如果麒麟能夠順利地完成血之祭禮,姬燁又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他拍了拍手:“好啦,快幫我調取監控錄像,我要看現場直播。”
電腦屏幕裡,蒼白的白裙女孩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寂靜的走廊。
白袍的怪物們宛若幽魂般匯聚在一層,向着安全通道的大門蜂擁而去。
咔嚓!
伴隨着血肉被撕裂的聲響,鮮血染紅了攝像頭。
那是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沿途所經之處閃滅繚亂的刀弧,就像是黑暗裡縱橫交錯的電光般稍縱即逝,甚至連時空都被切裂,留下觸目驚心的裂痕。
鮮血染紅的攝像頭裡,黑髮的少年振刀甩掉刀鋒上的血。
濃稠的血跡如墨般潑灑在大理石地板上。
詭異的寂靜裡,白袍的怪物們四分五裂,化作滿地的屍塊。
“好快的神速力,至少比五階時期的我要快上一倍。”
姜厭離輕聲讚歎,挪動鼠標點開另一片區域的攝像頭,鮮血如同溪流般流淌在大理石地板上,貓臉面具的少女如精靈般穿梭在屍體裡,收割着生命。
“不錯,不愧是我的侄女,完美地繼承了我的天賦。”
他笑眯眯說道:“那麼接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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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慕清幽快步穿行在安全通道里,忽然有一滴血滴落在她的面前。
她驟然意識到危險,不動聲色地按住劍匣,赫然擡頭望去。
濃稠的鮮血如墨跡般暈染開來,沿着樓梯的縫隙滴落下來,驟然噴涌如瀑!
白澤氏族的怪物們紛紛仰天怒吼,深藍色的眼瞳裡迸發出詭異的光芒,祂們紛紛擡起右手,漆黑的餘燼在掌心裡匯聚,劍氣噴涌而出。
可惜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祂們的數量優勢根本就施展不開,哪怕不計代價的斬出劍氣,也只會傷到自己人而已,卻無法有效應對即將到來的威脅。
轟隆!
一線酷烈的電光疾行而來,轟然貫穿了白袍的怪物們!
白澤氏族的怪物們紛紛被穿胸而過,胸前留下一個焦黑的燒灼坑洞,祂們的臟器被人在一瞬間摧毀殆盡,卻連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慕清幽悚然而驚,方纔一閃而過的電光她再熟悉不過。
那是諸天神雷!
電光恣意地遊走閃爍,彷彿纏繞着雷霆的惡魔以鬼魅般的速度奔襲而來。
僞祖們根本不是祂的對手,如同土雞瓦狗般被屠殺殆盡!
咚咚!
那是慕清幽的心跳聲!
伴隨着雷霆的咆哮,電光裡的黑影驟然從拐角襲來,祂的眼瞳宛若火炬!
慕清幽毫不猶豫地拔劍,鐵劍掀起颶風般的呼嘯,劍氣噴薄而出!
轉瞬間,呼嘯的劍氣戛然而止。
慕清幽的鐵劍硬生生頓在半空,她握劍的右手被抓住,迸發出碎裂的聲響!
她忍不住慘叫出聲,她的右手腕被硬生生的捏碎。
作爲歐米伽排名第二的天才,她卻罕見的失去了招架之力。
因爲敵人太快,快到她的劍根本就跟不上。
砰!
慕清幽被重重砸在牆壁上,渾身的骨骼都迸發出瀕臨散架的聲響,就連臟器也震盪位移,她驟然噴出一口鮮血,看清了眼前的惡魔。
這一刻她的眼瞳劇烈收縮,嘶啞說道:“你是……”
顧見臨右手扼住她的咽喉,頭頂上的尊貴龍角觸目驚心,血紅的豎瞳裡流轉着妖異的曼陀羅,分明擁有世上最妖異嫵媚的容顏,卻又冷硬如鋼鐵。
轟隆!
慕清幽驟然呼吸變奏,獨屬於天人的輝煌金光在她的眼瞳裡亮起,想要藉助燭照對幽熒的剋制,強行破壞眼前這個少年的生命結構。
“總會長的燭照律法,不是你這麼用的。”
顧見臨輕聲說道:“你跟你師妹比起來,差遠了。”
咔嚓一聲。
慕清幽纖細的脖頸被強行扭斷。
顧見臨的右手被輝煌的金色所侵染,竟是一寸寸的碳化成灰燼,卻又在轉瞬間恢復原貌,那是堪比時間倒流般的神蹟,時空在他的意志下回溯。
他甩了甩手,彷彿什麼事都什麼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就是燭龍禁咒的奧義,足以讓他以傷換傷,以命換命!
顧見臨從口袋裡取出一張溼紙巾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液,跨過遍地屍體走向地底深處,眼瞳裡的血色愈發濃郁起來,彷彿盤踞着一尊古奧森嚴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