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魔都虹橋國際機場,外面溫度33攝氏度,飛機正在滑行,爲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請先不要站起或打開行李架,等到飛機……”女乘務員溫柔的嗓音迴盪在機艙裡,伴隨着劇烈的顛簸感。
夏稚關掉廣播,拿起溼巾擦拭着頭上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作爲中央靈樞院的一名學生,她剛剛進入實習期。由於考試成績一般,卻擁有不錯的外表,因此她被分配到航空公司工作,成爲了一名空姐。
這種工作看起來跟超凡關係不大,實際上卻是不可或缺的基層職位。
因爲以太協會的總部就坐落在魔都,每日的客流量至少在二百萬人左右,指不定其中有多少昇華者。如今又是非常時期,對於交通的把控是很嚴格的,時任總會長就表示,每一個基層崗位都必須要有超凡力量駐守。
尤其是航空領域,更是嚴防死堵。
今天的運氣很不好,飛機剛一起飛就遇到了元素亂流,她既要安撫普通乘客,掩蓋超凡力量的存在,還要時刻提防可能存在的,恐怖分子的襲擊。
好在最終飛機已經平安的落地,至於延誤的幾個小時,也不是啥大事了。
只是苦了這一趟航班的乘客,他們大多數以爲遇到了空難,如今倖存下來痛哭流涕,還有的人當場都嚇暈了過去,待會兒還需要救助人員來處理。
整個機場裡,只有兩個人異常的鎮定。
夏稚偷偷拉開簾子,打量着頭等艙前排的兩位乘客。
槐蔭從前排商務座上緩緩起身,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老舊手錶,時間竟然已經到了下午五點,便沒好氣說道:“我早就說過別坐飛機,還是被發現了。”
他的聲音不小,卻只有身邊的人能夠聽到。
“我們不就是高調去宣戰的嗎?”
姜厭離聳肩:“中央靈樞院必然是設置了時空壁壘的,沒法傳送過去。”
槐蔭心想也是,望向昏黃的天空,淡淡說道:“我倒是好奇,這一路上怎麼會遇到元素亂流呢,難道說是某位古神探出頭來了?”
方纔遇到的元素亂流,委實讓他們倆都捏了一把汗。
兩位老賊差點就要施展超凡能力從這架飛機上傳送走了。
很顯然,元素亂流是針對他們兩個出現的。
有人不想讓他們抵達魔都,但最終卻沒有出手制止。
“倘若是夸父始祖,大概率不會收手。”
姜厭離撇嘴:“白澤氏族可以排除,燭龍氏族正在內鬥,也不會來。”
“麒麟氏族都快被祂們的至尊給屠光了,玄冥氏族還在歸墟里沉睡。”
槐蔭笑眯眯說道:“只有朱雀氏族了吧?”
舷窗外昏黃的雲海已經被颶風擾亂,像是支離破碎的柳絮,又好像千奇百怪的珊瑚,雲霧裡彷彿有一道被強行撕裂的間隙,看起來就像是振翅的雀鳥。
又彷彿是一尊淒厲恐怖的面容。
兩位老賊相視一笑:“爲了天人之楔?”
朱雀氏族藏得那麼深,終於耐不住性子,要浮出水面了啊。
至於爲什麼沒出手,他們也很好理解。
因爲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更吸引人的傢伙也已經抵達了魔都。
“你那學生真好用。”
姜厭離感慨道:“如果可以的話,朱雀氏族一定想要繞過我們倆,在某個隱秘的時刻直接解決掉你那個學生,然後奪走無色之玉。”
槐蔭也笑道:“確實好用。”
夏稚有點懷疑這兩位乘客是昇華者,可惜卻沒有證據。
那個老人的確上了年紀,卻有種莫名的韻味,年輕時必然是英俊的美男子,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瞳,滄桑得彷彿能倒映出整個世界的悲歡離合,再尋常不過的襯衫和褲子穿在身上,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故事感。
至於那個白髮的少年,笑容如陽光般親切燦爛,一路上都在跟空姐閒聊,談資之豐富讓人瞠目結舌,彷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可是你卻一點兒都不覺得他煩,因爲他的笑容和嗓音似乎有種魔力。
讓你不自覺地爲之着迷。
耳機的通訊頻道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音。
“峰空國際MH214航班請注意,現已查明機艙內存在危險分子,請不要打開艙門,關閉所有電力設施,打開武器庫……”
伴隨着嘈雜的電流聲,夏稚被嚇得花容失色,俏臉蒼白。
沒想到這才第一個月實習,就遇到了這種情況。
她是一名四階的天師,並不具備強大的感知能力,無從分辨偌大的機艙內到底誰纔是危險分子,她急忙按照指示封鎖艙門,關機了電力設施。
同事們都是清一色的普通人,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存在。
夏稚把一頭柔順的黑髮紮起來,對着鏡子給自己打氣,眼神變得沉靜下來。
轟鳴聲響起。
那是直升機迫降的轟鳴,伴隨着急促凌厲的腳步,還有槍械刀劍的碰撞。
秩序世界的警衛隊正在趕到。
夏稚大踏步地走進頭等艙,望向那對其樂融融的爺孫,猶豫了一下以後,壓低聲音說道:“這趟航班有危險分子潛伏,你們爺孫兩位……”
她有點於心不忍,因爲這兩位極有可能就是昇華者,看起來就像是來做地下貿易的,這種人大概率會是危險分子的挾持對象,非常危險。
她甚至在考慮要不要打開私自艙門把他們放走。
但礙於職業操守,她沒有選擇那麼做。
“爺孫……”
姜厭離翹起嘴脣,心想自己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比師兄年輕得多。
然而他的笑容轉瞬間就僵住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的輩分憑空降了兩倍!
槐蔭則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夏稚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這爺孫倆怎麼還笑呢!
然而下一刻,她愣住了。
因爲密集的紅點鎖定了這對爺孫,顯然他們已經被狙擊槍給鎖定。
黃昏籠罩的機場狂風呼嘯,白髮女人戴着墨鏡眺望過來,她的黑風衣在風裡獵獵作響,手裡拎着長方形的黑色皮箱,顯然裝着危險的冷兵器。
分明是如此纖細單薄的女人,影子卻如同怪物般膨脹起來。
十架直升機盤旋在她的頭頂,全副武裝的援軍已經趕到。
不僅如此,機場的地面浮現出無數道淒厲的裂隙,停機樓的玻璃窗應聲破碎,機艙在顫動中一寸寸開裂,彷彿被無形的怪獸撓過。
夏稚哪裡感受過如此磅礴的劍勢,嚇得面無血色,嬌軀顫抖。
“果然還是師妹知道心疼人,大老遠就過來迎接我們。”
槐蔭笑眯眯地朝着舷窗外招手:“嗨。”
姜厭離解開安全帶,不緊不慢地伸了一個懶腰,望向身邊目瞪口呆的少女,微笑道:“別擔心,有沒有一種可能,所謂的危險分子就是我們呢?”
這對世間最爲恐怖的師兄弟默默擡起頭,古奧森嚴的妖異面具凝聚出來,就像是地獄裡的惡魔仰望人間,伴隨着雷鳴般的咆哮聲。
他們的眼瞳裡,流淌着酷烈的金色,如鬼如神。
夏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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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時空黑洞的洞開,雲雀走進別墅的庭院裡,懷裡抱着一隻橘貓。
她似乎剛從戰場上歸來,雪白的露肩長裙沾染着一股殺伐的血腥氣,黑色的披肩上還淋漓着鮮血,高跟鞋敲打地板的聲音清脆悅耳。
對於斬鬼途徑而言,空間的距離永遠都不是問題。
固定好時之隙的座標,從帕米爾高原穿越到魔都遠郊,只需要短短一瞬。
“主尊,您回來了。”
有人跪伏在地,輕聲說道。
那是一位氣度雍容的少婦,西裝套裙下是誘人火辣的好身材,尤其是跪伏的姿勢更是勾勒出曼妙的曲線,光滑的地板倒映出她嫵媚的容顏。
如果有中央靈樞院的學生在這裡就會驚訝的發現,這個女人是就任於鍊金考古系的院系教授,也是整個學院八個地位最高的人之一,不僅僅是在學術上頗有造詣,自身的實力也早已經到了聖域級,在魔都很有名氣。
葉旖,代號爲紅菱。
不久前這個女人曾經被派往帕米爾高原,觀測不周山的戰況。
誰都沒想到,再回來的時候卻已經淪爲奴僕。
不,應該用神侍來稱呼才更合適。
“嗯。”
雲雀冷漠地應了一聲,隨手解下披肩搭在躺椅上,慵懶地躺了上去。
葉旎恭敬說道:“您看起來很累,需要我去給您準備熱水麼?”
作爲眼前這個少女的神侍,她當然知道自己的主尊正在經歷什麼。
不周山燭龍氏族的內鬥,如今的古神界裡遍佈戰火,燃燒的天空裡盤踞着咆哮的古龍,流星如暴雨般墜落,擊碎荒蕪的大地,怪物們嘶吼着廝殺在一起。
神明的血液染紅了大地,人類也難以獨善其身,紛紛埋葬在火焰裡。
這場戰爭已經打了一個月了,不周山裡幾乎已經沒有了人類生存,活着的都已經被轉化成了神侍,至於那些死了的,連屍體都剩不下。
各方勢力都在撤出不周山,再也沒有作死的冒險者敢於前往那個戰場。
雲雀嗯了一聲:“蒼龍比我想象的要強一些。”
葉旎不敢擡頭,恭敬說道:“蒼龍始祖的確很強,畢竟祂處在最原始的全盛狀態。但您只要恢復巔峰期,或是在第三法上再精進一步,祂不是您的對手。”
作爲古神氏族譜系學的資深教授,她當然知道真正的古神族有多麼的強大。
譬如以太協會在麒麟仙宮的夔鳥始祖,只能算是趁虛而入而已。
蒼龍在始祖裡是公認的最強,狀態也保持得近乎完美。
雲雀想要殺死祂,起碼要恢復到巔峰期才行。
畢竟古之至尊真正的力量,那是宇宙級的。
至少要回歸到行星般巨大的姿態,才能夠爆發出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
拋開第三法不談,地球上的常態狀態下,力量層次還是受限的。
這裡很好理解。
至尊和始祖之間的最大差距在於上限,而非下限。
可惜目前她的實力僅僅恢復到八階的水準,這是因爲當初在神墟里她並沒能完整得到那枚能夠逆轉生死的果實,甚至丟失了最關鍵的無色之玉。
以至於她位階沒能恢復,第三法的修行也落下了。
“最近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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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摸着懷裡的那隻橘貓,淡漠說道。
葉旎謹慎迴應道:“鹿蜀始祖被封印了。”
雲雀挑起細眉,妖異的血紅美眸裡閃過一絲訝異,淡漠說道:“嗯?”
葉旎以最簡短的語言,把峰城的戰況描述了一遍。
雲雀聞言以後竟是愣了一下,眯起美眸,輕聲呢喃:“幽熒律法的終解麼?沒想到真的有人能夠掌握那種東西。不愧是青之王的學生,有點東西。”
“白澤氏族丟失了祂們的容器,以至於全球的僞祖都停止了活動。”
葉旎流露出嘲弄的笑容:“如今以太協會正忙着全世界回收那些僞祖,白澤氏族短時間內找不回那個容器的話,祂們可能就要退場了。”
雲雀慵懶地擺手:“就算找到也沒用,祂們的方法最初就是錯的。”
“的確。”
葉旎低聲說道:“當然,在封印鹿蜀始祖的一戰裡,有一個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沒有那個人的存在,鹿蜀始祖或許不會輸。”
雲雀摸貓的動作微微一頓。
那隻橘貓擡起頭來,舔了舔她白皙的手背。
“麒麟。”
葉旎嚴肅說道:“麒麟在第三法的修行上已然突飛猛進,目前已經有聖域級的僞祖死在了他的手上。目前可以的確定的是,他可以主宰進化的權柄了。”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而您目前卻做不到。”
隨即她摸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錄像。
那是雷霆以秩序正統接班人的身份,面向全世界的宣言。
視頻裡,雷霆甚至還施展了第三法。
雲雀瞥了那個視頻一眼,眼神變得寒冷至極。
“無色之玉。”
她淡漠說道:“他的手裡有無色之玉,甚至不需要刻意修行。第三法的力量會像本能那樣浮現出來,這是得天獨厚的優勢。”
這就是當初雲雀不惜設下一個局,也要利用那個少年得到的東西。
事實上從來沒有所謂的背叛,只有爾虞我詐。
只可惜最後顧見臨還是防了她一手。
葉旎深吸一口氣,畢恭畢敬說道:“如您所言,新的時代就要降臨了,如果您要問鼎至高的話,絕對少不了無色之玉的幫助……”
隱約雷鳴。
血色的電光劃破天際,也照亮了這個女人惶恐的側臉。
“你以爲我會對他心軟?”
雲雀擡起美眸,妖異恐怖的曼陀羅花恣意盛開,聲音寒冷至極。
葉旎甚至不敢回答。
“感情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他對我的付出跟至高之位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我爲什麼會心軟,因爲那棟破房子麼?”
雲雀冷笑道:“我早就把它毀了。”
那隻橘貓無辜地喵了一聲,打着哈欠伸着爪爪,從她懷裡跳了下去。
結果這麼一跳,就跳到了葉旎的頭上。
葉旎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雲雀的神侍都知道這隻貓在主尊心裡的地位有多麼的重要。
此前曾有一位古祖在戰場上不小心踩到了它尾巴,祂本人對此也並不在意,畢竟是古老的生命,見證了無盡的歲月,區區一隻貓對祂而言宛若蟲豸。
結果第二天,祂的屍體就有點招蒼蠅了。
神族如此,更何況是她們這些奴僕。
甚至連這座別墅,實際上都是這隻貓的貓窩。
這隻橘貓連名字都沒有,卻享受着貓上貓的貴族生活,在偌大的庭院裡上躥下跳,偶爾無聊了還給侍奉它的僕人幾巴掌,囂張得很。
葉旎的工作除了潛伏在秩序世界刺探情報之外,就是照顧這祖宗了。
“無論怎麼說,貓是無辜的。”
雲雀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淡漠說道:“更何況我還挺喜歡這隻貓的。”
葉旎惶恐說道:“主尊說的是。”
“說起來,既然白澤氏族失去了統治力,朱雀氏族也該出現了吧?”
雲雀嗤笑說道:“有什麼情報麼?”
“有的。”
葉旎遲疑片刻:“說起朱雀氏族就不得不提起一個人,顧辭安。”
雲雀眼神驟然鋒利下來:“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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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邁巴赫在高速路上馳騁,把一輛輛同行的車輛遠遠甩飛,音箱還裡播放着優美的音樂:“迎面走來的你讓我如此蠢蠢欲動,這感覺我從未有……”
成有餘戴着墨鏡,嘴裡叼着一個棒棒糖,瀟灑至極。
“臨哥,歡迎來到魔都。”
他笑眯眯說道:“世界第一昇華者之城!”
顧見臨擡起頭,凝視着燈火通明的夜景,嘴裡被塞了一根巧克力棒。
“不愧是秩序世界的總部,這座城市裡的昇華者的確不少。”
蘇有珠慵懶地倚在他的懷裡,面無表情地往他嘴裡投喂零食,冷淡說道:“小胖子,你確定成家的老祖宗,就是你的祖父麼?”
“首先,我不叫小胖子。”
成有餘義正嚴詞說道:“其次你想想,成家老祖姓什麼?”
蘇有珠冷冷說道:“成。”
成有餘指着自己:“我姓什麼?”
蘇有珠沉默片刻:“可我看你天生一副龍套臉,實在不像是成家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