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詩羽乘坐着直升機向下俯瞰,那座古老的山峰如同墳墓般斷絕了生機,千年的古樹和繁茂的植被都已枯死,千萬枯骨跪拜在崎嶇的山道上,卍字型的鍊金矩陣還殘留着餘溫,彷彿被高溫的火焰焚燒過一般。
她拿起手機登錄深空網絡,冷冷說道:“深空總部,收到請回答,審判庭還有活人麼?我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召集一支軍隊。”
良久以後,通訊頻道里傳來聶執事的聲音:“小姐,總部沒有人了。”
沒想到秩序世界出了這麼大的變故,絕大多數的高層都聯繫不到了,這老傢伙竟然還活得挺堅挺,仔細想來這近乎一年的時間裡無論大小事件都有他的身影,是唯一見證了麒麟一路的成長,還能在其超強的破壞性下存活下來的人。
要不是位階不夠,早就晉升聖者了。
牧詩羽眼神微寒:“怎麼會沒人了?”
聶執事憋了半天才說道:“他們都在山道上趴着呢……”
牧詩羽深吸一口氣,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沉聲說道:“現在我需要一間臨時作戰會議室,至少能讓深空把魔都的實況地圖顯現出來,我要儘可能的掌握這座城市的交通,包括戰略武器的鑰匙。聶執事,能做到麼?”
聶執事又憋了半天:“倒也有點難度。”
牧詩羽冷冷迴應道:“爲什麼?”
聶執事無奈說道:“我們的深空總部都已經被麒麟給毀了啊,現在能給您找到的也就只有中央靈樞院的教室了,要不您屈尊?”
牧詩羽直接掛斷了電話。
玄陰和迴風兩位聖者對視一眼,實際上眼前這個小姑娘的位階倒也不比他們高,但氣場和氣勢卻要高很出很多,可能是智商方面的壓制。
牧詩羽經過短暫的思考,大概想通了事情的脈絡。
“這是曾經被記載在歷史裡的一次活祭,有人把它復刻在了現實世界。”
她眼神裡閃過濃郁的忌憚,低聲說道:“我不知道麒麟是用什麼手段召集了如此多的信徒,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神侍。麒麟先是把古神之血在秩序世界流傳開來,強行控制了上萬人,才能舉行這一場血祭。”
“沒有成家的幫助,應該做不到的這件事,務必先去控制成家。”
玄陰和迴風一愣,沒想到小姐的思維如此敏銳。
“雷霆帶着黎明作戰序列殺進來,那就是開戰的預兆。”
牧詩羽面無表情說道:“如果有人質在手的話,我們會主動很多。”
這個時候,牧之浩已經帶着父親和兄長通過暗道離開,藏身在秘密基地裡。
中央靈樞院很快就會淪爲戰場。
他們必須要拖。
只要白金緩過勁來,亦或者是萊茵,都還有得打。
然而就在這一刻,轟隆一聲!
中央靈樞院所在的維度轟鳴起來,這本來就是一個特殊的禁忌區,獨立的時空卻出現了巨大的震盪,通訊頻道里響起了宛若萬軍奔騰般的腳步聲。
玄陰和迴風赫然擡起頭,面容浮現出一絲驚懼。
因爲耳機裡迴盪着驚天的劍鳴聲。
“小姐……”
牧詩羽聽着熟悉的劍鳴聲,默默拿出平板電腦,連接到荷魯斯之眼衛星系統,藉助中央靈樞院裡的攝像頭,看到了穿行在大街小巷的納米戰士。
當然,還有那個白髮如雪的少女。
彷彿是察覺到了攝像頭後的視線,那個少女冷漠地轉過身,一劍斬出。
轟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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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綾一劍轟爆了距離她最近的攝像頭,默默凝視着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學院,一頭霜白如雪的長髮在風裡飄搖,染成了誘惑的深紅色。
自從極雷無法使用以後,她確實失去了一大依仗。
但是有失必有得。
修行了第三法以後,她自身的實力反而已經接近了七階的聖域級。
隨時都可以進行儀式,突破到七階的領域。
“開始吧。”
她扶着耳朵裡的無線耳機,對着微型麥克風下令,嗓音清冷又沉靜:“凡是審判庭所屬,格殺勿論。如遇任何人反抗,視爲同黨,就地格殺。聖域級或接近聖域的戰力,把主要目標集中在超量子計算機上,儘可能奪下深空網絡。”
“白金或萊茵不出現,陸司令就不需要出手,安心保持狀態即可。”
她平靜說道:“完畢。”
秩序世界的超量子計算機,就藏在中央靈樞院的地下。
具體的位置只有每一代的總會長才有資格知道,那是天大的秘密。
不幸的是,唐綾就是作爲下一代總會長來培養的。
因此在開戰之前,陳青就已經進入了她的大腦,把位置共享了出去。
牧鋒和林瀾率領着納米戰士們,在大街小巷裡橫衝直撞,以最快的速度拔掉以太協會的暗哨,他們下手絕不留情,基本都是招招斃命。
面對犯下作亂的叛徒,當然不會有任何的留手。
至於陸子呈和陳青留在海上負責指揮作戰,歐米伽序列的年輕人們都已經上了戰場協同作戰,還要幫助自己或是隊友救回被挾持的家人。
“不得不說,你跟她是倒是越來越像了。”
陳伯均架起了一柄反器材狙擊步槍,銳利的鷹眼透過瞄準鏡鎖定着中央靈樞院裡的暗哨,對着微型麥克風說道:“怪不得她會選你當接班人。”
陸子衿駕馭着精神意念懸浮在半空中,爲這位高貴的公主殿下保駕護航,調侃道:“這種動不動就趕盡殺絕的作風我可真是喜歡,非常的總會長。”
唐綾打開隨身的大吉他箱,十二柄鐵劍盤旋在空中,輕聲說道:“再像也沒有他像,我想他纔是那個真正被選擇的人,而我只是附贈品。”
她本身是一個相當驕傲的女孩子,說句這種話的時候自然有點幽怨。
或多或少也會有點不服氣。
好在對方是麒麟,連她都傾心的男孩子,必然是世界上最優秀的。
想到這裡,也就沒那麼氣了。
這種話題陳伯均和陸子衿就不好說什麼了,雖然總會長曾經因爲傳統觀念的性別歧視而錯失秩序的王座,但慎重如她當然不會把私人情緒帶到傳承的選擇上,雷霆之所以會被選擇,還是因爲天賦足夠強,性格也很像她。
結果後來麒麟的橫空出世,這些以太協會的老員工直接就看不懂了。
因爲太像了。
活脫脫一個男版的總會長。
也有人私下詢問過,總會長會不會改變主意,另立麒麟當太子爺。
這種事還是很敏感的,畢竟這是青之王的學生。
總會長信誓旦旦說不會,結果還是把最好的傳承都留給麒麟了。
這就是真香定律。
只是當有人回想起不久之前,那個懸浮在半空中宛若太陽神祗般的少年,卻又對此說不出半個字來,只能佩服總會長她老人家的選擇。
砰!
呼嘯的風炸裂開來,唐綾宛若一道雷霆般駕馭着飛劍破空而去,瀝青路面上只留下焦黑如墨般的痕跡,道路兩側的楓樹都被攔腰斬斷。
她的男孩今天大開殺戒,把虛僞的秩序活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作爲真正的秩序傳承者,她當然不會被比下去太多。
當然,更重要的是,麒麟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決戰,狀態可能不太好。
決不能讓人趁虛而入。
是的,唐綾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來把她的男孩接回來的。
·
·
顧見臨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裡自己不再是人類之軀,而是一尊頂天立地的黑麒麟,祂在荒蕪的星球上仰望星空,詭秘深邃的星空宛若漩渦一般。
——羣星的排列是有跡可循的,蘊藏着宇宙的奧秘。
不知爲何,他的腦海裡自然而然冒出了這句話。
彷彿能夠理解了羣星排列的軌跡。
這就是晉升到聖域級的變化,他終於能夠體驗到古神族的特殊權能,古老禁忌的知識宛若本能般從腦海裡浮現出來,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變得清晰起來。
總會長曾經說過,古神族是命運的種族。
而每一位古之至尊都擁有勘破命運的能力。
祂們都能在一定的程度上,感知過去和未來。
以前他還並不相信,因爲聽起來就像是傳說中的算命一樣扯淡,如今卻真切的感受到了至尊位格所帶來的好處,因爲宇宙羣星的排列彷彿是遵從着某種規律的,哪怕只能窺見一絲有跡可循的路徑,都能夠領悟無窮的奧秘。
生命的誕生,意識的起源,存在的意義。
宇宙的真理。
他凝視着閃爍的羣星,繁複的星圖在黑暗裡閃爍。
冥冥之中彷彿折射出命運的倒影。
這一刻,顧見臨忽然聽到了隱約的轟鳴聲,來自寂靜的宇宙深處。
咚咚!咚咚!
無休無止,無窮無盡。
顧見臨曾經聽月姬和雷霆說過,當初青和赤前往宇宙深空以後,聽到的就是這種古怪的聲音,迄今爲止沒有人能夠破解其含義。
他的意識深入到這種轟鳴聲裡,感受到的是無盡的孤獨和空寂,彷彿是墜入到黑洞的最深處,這裡沒有時間或空間的概念,剎那即是永恆,生不如死。
哪怕只是稍縱即逝的感覺,也是他感受到的最恐怖的噩夢,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荒涼的黑暗裡只有無盡的屍骸,被燒得焦黑的面容彷彿在對着他無聲的哭泣,如海潮般瀰漫而來的悲慟和絕望,把他吞沒進去。
他竟然認得那一張張臉。
有的是媽媽,有的是月姬,還有的是雷霆。
甚至是老師和師叔,還有師兄。
巨大的恐懼讓他驚醒過來,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可怕的幻視。
耳邊卻迴盪着似曾相識的冷笑聲。
眼前依舊是那座寂靜的墳墓,堅硬冰冷的石壁卻泛起了灼熱的金色紋路,稍微觸碰一下甚至還會被燙傷手,水銀河都已經被蒸發殆盡,空氣裡瀰漫着大量的慘白霧氣,隱約還有一種肅殺的意味瀰漫開來。
顧見臨吃了一驚,因爲這是燭照律法的味道。
但不是他的。
聯想到這座墳墓的詭異變化,還有墓主人的身份。
他只能有一個猜想。
太清。
九陰微微顫鳴着,似乎是在歡迎着主人的甦醒。
“我昏迷了多久?”
顧見臨面無表情問道。
目前而言,審判庭的聖者還沒有殺過來,那就證明時間必然不會太久。
昏迷前他的靈性是虧空的,如今卻已經恢復了七成以上。
這就是聖域級的好處,域在他的體內吐納着靈性,彷彿是一臺永動機。
晉升聖域級以後他的外貌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氣質卻變得更加孤寒冷漠了,彷彿冰海上的孤峭的雪山般,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
“三分鐘。”
九陰在抑鬱以前,對他的態度還是有點傲嬌的,此刻卻畢恭畢敬。
因爲顧見臨不再是之前的少年了,而是一位剛剛加冕的新王。
剛晉升聖域的第一戰,就手撕了一位古老的始祖。
至尊位格,恐怖如斯。
顧見臨隨手把九陰收回楔裡,凝視着水銀霧氣裡的金色光芒,眼角的餘光忽然在廢墟里看到一個昏迷的女人,溼透的曲線曼妙惹火,衣衫不整。
葉旎,壞女人留下的神侍。
雲雀的意識這次是被他直接轟爆的,因此也沒有心力去營救神侍。
顧見臨猶豫了一下,還是重新凝聚出麒麟禁咒的影子,把她給背了起來。
這座禁忌區的裡區顯然是不容許踏足的禁地,此刻卻顯現出瞭如此的詭異的變化,很有可能是墓主人的意識在劇烈的動盪,觸發的契機或許是燭照律法。
嚴格來說可能是顧見臨的天人化。
即便已經是七階,他還是保持着絕對的警惕,畢竟當初在新宿御苑的時候,就已經被半死不活的師叔給嚇到一次,至今還殘留着心理陰影。
他前行的過程裡,無意間摸到了一座石塔。
那是佛寺裡經常出現的石塔,總計九座石塔屹立在霧氣的深處。
四面石壁是鏤空的,供奉着一座座古樸的佛像,他們頭顱低垂,眼神悲憫。
“來。”
迷茫的霧氣被鎏金的光輝照亮,寂靜裡有人輕聲呼喊着他。
“孩子,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