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推開院門,嶽歡就見到一位身穿藍衣的青年,正坐在一張石桌前閉目養神,對他的到來似乎毫不知情。
只見他身前的石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文房四寶,筆是羊毫湖筆,墨是鬆丸徽墨,雪白的上好宣紙已經鋪好,旁邊放着一方獸首歙硯。
這架勢,一看就很專業!
只見那人突然睜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從石凳上緩緩站起,將手中毛筆滿滿的蘸上濃墨。
剎那間,小院中有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蕭瑟之意。
雖然還一個字沒寫,但光看這份氣勢,就能猜到這人一定是個書法高手!
嶽歡生怕打斷了那人的雅興,不敢說話,屏氣凝神的在一旁觀看。
只見那人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突然仰頭高聲吟道:“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嶽歡原以爲他要吟出什麼風流倜儻的詩句呢,結果聽到這一首,當即驚了一個呆,下巴差點掉地上。
只見那人吟完詩,當即揮毫,龍飛鳳舞間一蹴而就。
嶽歡湊過去一看,紙上寫的正是這首詩,不過那字寫的其醜無比,大小不一,曲項向天歌的“項”字寫錯了,用墨塗了以後在旁邊又重寫了一個,紅掌撥清波的“撥”字寫錯成了拔蘿蔔的“拔”字。
這水平,連小學生也不如啊!
偏偏那人看到嶽歡,還一臉期待的湊了過來,自來熟的摟住了他的肩膀,笑問道:“怎麼樣,師弟,我這副字,寫的應該不錯吧?”
看他那副期待的模樣,應該是對書法很有興趣,而且很看重別人的評價。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更何況這人以後還會是自己的鄰居兼引導者,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都要向他請教,這時候不拍馬屁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豈止是不錯?簡直是精妙絕倫啊!”嶽歡昧着良心大聲讚歎道:“筆走龍蛇,入木三分,縱然是顏柳復生,右軍附體也不過如此啊!”
顏、柳指的是顏真卿和柳公權,右軍指的是王羲之,都是上一世歷史上非常有名的大書法家。
嶽歡聽他吟《詠鵝》這首詩,下意識的覺得此人一定聽說過這三位書法家的威名。
誰料那人有些詫異的問道:“顏柳右軍是誰?”
將飛羽這纔想起自己已經穿越了,照現在的態勢來看,這個世界和自己原先呆過的世界似乎有一些交集,比如這首《詠鵝》,在上一個世界也廣爲流傳。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交集應該不深,否則這人絕不會連顏真卿、柳公權和王羲之都沒有聽說過,更不會醞釀半天,只寫下一首這麼幼稚的小詩!
嶽歡那一瞬間有些意動,照這麼推斷,自己要是當場吟幾首唐詩宋詞中的巔峰之作出來,說不定當場就把這人給嚇尿了!
不過沒容他細想,那人已經自動忽略了“顏柳右軍是誰?”的問題,使勁的搖晃着嶽歡的肩膀,滿含期待地問道:“師弟,你真的覺得我寫的精妙絕倫?”
那眼中滿含的熱情,幾乎要把嶽歡融化掉!
嶽歡嚥了一口唾沫,心想:“是時候展現一下我拍馬屁的功力了!”
“用精妙絕倫四個字來形容,都算是委屈這幅字了!”
嶽歡清了清嗓子,說道:“你看這“清”字的兩點,上面一點如高峰墜石,底下一點卻又在谷底峰迴路轉,單獨來看已經妙到顛毫,放在一起看又更給人以奇特的感受,那種和諧中又充滿着矛盾的獨特張力,使人一看之下就難以忘懷!”
“這……有眼光,哈哈,過獎了,過獎了!”那人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笑道,不過眼睛裡的光芒卻愈發的狂熱了。
“不用謙虛,我們再來看這一橫!”嶽歡指着“天”字的第一橫,讚歎道:“筆勢連貫,順暢,看似不經意的收尾突然又生跌宕起伏,如同千里陣雲,彷彿遼闊的地平線上,排列開的雲層緩緩向兩邊擴張。”
“那種墨水和宣紙之間交融互動的感覺,一靜一動間那種強烈的反差,使我對人生有了新的領悟!”
“哈哈……人生領悟……其實我也有同樣的感觸!”那人被嶽歡忽悠的又驚又喜,臉上的表情確是笑開了花!
“在看看這一豎!我的天啊,我……我……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了!”嶽歡一手指着“水”字中間的一豎,一手捧着心口,誇張的叫道。
見嶽歡這副神情,那人突然間緊張起來,惴惴不安的問道:“怎麼了,這一豎有什麼問題?”
嶽歡微閉着眼睛,半天沒說話,直到那人快要忍不住了,這緩緩說道:“不是有問題,而是太完美了!”
“細如蠶絲又穩如磐石,彷彿深山中一根萬歲枯藤,堅韌的面對狂風暴雨,在漫長的歲月裡展示着生命奇蹟!”
“原諒我,看到這裡我實在難以控制自己,我有流淚的衝動!”嶽歡長嘆了一口氣,聲音中有無限的落寞和悲涼:“這一筆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甜蜜着帶着苦澀,難以忘懷!”
“啊!多麼奇妙的書法瑰寶,具有着神奇的魔力,萬一我以後再看不到這樣的好字,我該怎麼活下去啊!”
嶽歡說完,偷偷看了一眼那人的表情,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那人完全愣住了,雙目無神,口中喃喃自語,隱約可以聽到他反覆重複着幾個詞“原來如此”、“我果然是個天才”、“說的太有道理了”。
嶽歡有些擔心,不會把這人忽悠傻了吧?
“師兄……你……你沒事吧?”嶽歡試探着問道,不過沒得到任何迴應。
只見那人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了片刻,緊接着身體開始不可抑制的痙攣起來,在他身後隱隱現出百十條泛着白光的靈絲,繞着他的身體循環,並漸漸有融合的趨勢。
嶽歡納悶了,這是什麼情況?
“別打擾他,他在突破瓶頸!”腦海中突然傳來蠻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