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青龍快步走出醫院,那些年輕人並不在附近。有那麼一會,我甚至覺得他們像孫猴子身上的毫毛,需要的時候一吹就出來了。等辦完了事,再藏到一個地方。
我把連日來的疑問和青龍說了,青龍看看左右無人,悄悄對我說:“蟲蠱的事,你不用擔心了,我們老大說了,你身上的蟲蠱已經死了。以後就當是身上多了塊骨頭,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問:“楊念魂呢?她可是身中蟲蠱。”
青龍嘆了口氣:“這也沒辦法,各人有各人的緣。老大有心幫她解蠱,但是找不到她啊。其實當初老大本來就沒打算殺她。這次任務成功與否,楊念魂都不必死,只當是交個朋友了。”
我說:“你們老大交朋友的方式可真特別。不過,那枚鼠符怎麼辦?”
青龍說:“這話我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能外傳。”
我最討厭別人說這話了。一般講故事的人說出這話來,必定要逼着你發幾個毒誓,然後趁機索要點什麼好處。
所以我說:“只要你告訴我,我不僅會外傳,還會印成傳單天天在街上發。有本事你就別告訴我。”
我這一招反客爲主,把青龍急的心癢難耐,這小子掙扎了一會,然後大手一揮說:“只要你別告訴別人就行了。我來給你講講啊。當初我歷盡千辛萬苦,兩手空空的回來。心裡那個愧疚勁就別提了。我哭喪着臉對老大說,鼠符被劉大拽搶走了。老大長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從那天起,我心裡就有個大疙瘩,總想做點什麼露臉的事讓老大滿意。於是,我打算把鼠符從劉大拽手上偷回來。
“沒想到,我還沒動手,柴教授已經滿世界找我了。我和他見了一面,才知道這老頭在柴建功那裡失寵了。我請他喝了杯茶,知道那鼠符原來是假的。
“我興沖沖的跑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大。老大最初知道鼠符是僞造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但是他仔細想了想,卻好像有茅塞頓開之感。不住的點頭,然後讓我尋找機會和柴教授合作,最好把假鼠符弄到手。好像,雖然這鼠符是假的,但是裡面也有不少的秘密。”
我說:“你們老大這小家子氣,一個假貨也這麼上心。你可得小心看着他點。萬一不小心把真寶貝給他拿過來,我實在不敢想象他那顆老鼠臉狂喜的表情。”
青龍一臉無所謂:“像我們老大這種身份,已經不會輕易地悲與喜了。他們已經看慣了世間百態。處世比普通人淡然多了。”
我心說,長那麼一張臉,還能頑強的活下來,心理素質不好才奇怪。但是,猛然間我又想到其實我也處在危險的邊緣。指不定什麼時候我也就長出一張老鼠臉來了。於是,到嘴邊的笑話又生生咽回去,最近心情真是糟透了。
青龍自說自話:“這次回來,我們連家都搬啦。這些事,表面上看起來一片祥和,鬧得最大也不過是小混混們打羣架,可是,一旦攤牌……哎。幸好那個叫花子被我們藏起來了。”
這時候我倒想起另一件事來。我對青龍說:“我在叫花子的祖墳裡發現一些圖上面畫着畫……”
青龍兩眼都要放出光來了:“快拿出來,在哪呢?”
我笑着說:“在我身上揣着呢。”
青龍看了看我全身的破衣服,那些衣兜全都漏了。疑惑的問我:“身上揣着呢?揣哪了?拿出來我看看。”
我乾笑着:“現在拿不太合適。”
青龍說:“你丫不會揣那裡邊了吧。”
我說:“除了那裡,我身上還有別的地方可以揣嗎?”
青龍一臉厭惡的表情:“真有你的。快點拿出來,我急着看呢。”
我說:“這可是大街上,怎麼拿?”
青龍指着一條衚衕說:“那裡有條衚衕,我給你擋着人,咱們速戰速決。”
我看青龍兩眼都要冒出火來了,只好從了他。
我倆走到衚衕裡,這裡果然沒什麼人。
青龍在我身前遮遮掩掩,我正忙活得找。突然從衚衕裡竄出來個姑娘。看見我們倆,嗷的一嗓子,又轉身逃走了。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把那幾張紙掏出來,遞給青龍。
青龍接過來,展開仔細看了很久。
我說:“怎麼樣?”
青龍說:“我只能初步看出來兩點。一,這裡畫的和荒山有關,但不是荒山,和叫花子身上的紋身很像。二,這東西不是紙,有點像皮。”
我心裡一抽:“人皮?”
青龍說:“沒準,曾經這些畫也是刺青,刺在某個人身上。然後被人剝下來,用特殊的方法弄成這樣,讓你誤以爲是一張紙。”
我問他:“上面畫的是什麼?青龍說,不知道,不要說現在這些畫被污染了,就算是乾乾淨淨的保存的很好,我也認不出來,這得研究很久。”
我們倆邊說邊走。
走了十來分鐘,我問青龍:“咱們走着去?”
青龍一拍腦門:“給忘了。”
然後他站到馬路邊打車。
等我們到地方的時候。我一下車,看見那塊精神病院的牌子。真想捂住眼睛:“這是三進宮了。”
開門的還是老王。等他看見我們倆的時候,表情一愣:“這兩位怎麼看着這麼面熟呢?”
青龍皮笑肉不笑:“王院長,我倆昨天剛出院,這就不認識了?”
老王嘿嘿笑了兩聲:“恭喜二位成功康復。怎麼,今天是來送紅包還是錦旗來了?”
青龍有點無奈得看着我:“這老王有病吧。”
我點點頭:“能和神經病交朋友,沒病纔怪。”
老王見我倆也不進門,只是站在門檻上說個不停,不禁有點惱火:“哎,我說你們二位,是進來還是出去?我這等着關門呢。過堂風吹着,不冷啊。”
青龍說:“您老擋着我呢。”然後擡腳就想照老王肚子上踹過去。
不料,這時候,院子裡面走出一夥人來:“怎麼了這是?最近什麼貓貓狗狗都囂張的很吶。欺負一個老大爺,還有沒有社會公德了?”
我仔細一看:哎喲,這不是上次那幫大鬍子嗎?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在這碰上了。昨天他們明明對老王又推又罵,現在講起社會公德來了。這頗有些婊子談貞操的感覺……
青龍對這幫人不理不睬,徑直走向院長辦公室。
我第一次見到院長。發現是個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帶着金絲眼鏡,對誰說話都彬彬有禮。我心想,這麼體面的人,整天呆在這裡,真是委屈了。
青龍找了個椅子坐下來,問那人:“他們來幹嘛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外面那些大鬍子。
院長顯然不敢得罪那些人,警惕的探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已經半開玩笑半揍人得跟老王開完了玩笑,三三兩兩得往門外走。而老王已經被他們一人一拳擂得塊吐血了。
院長這纔回過頭來,顯然,他也很不想得罪青龍,上次他們從我這弄走一個病人,後來出了車禍,病人失蹤了。他們過來告訴我,如果有警察問起來就說不知道。
這院長簡直是竹筒倒豆子,不管能說不能說,全說了。
我本以爲青龍會很滿意,沒想到青龍一把拽起院長的衣領:“你這人怎麼這麼軟骨頭呢?要是你稍微有點骨氣,老子做事用得着躲躲藏藏?凡是你知道的事,別人問一聲,你就全說了。”
院長連連告饒,一臉媚相得說:“以後肯定硬氣,肯定有骨氣。龍哥放心。”
青龍把他推回到座位上:“我要是信你,這條命早就沒了。快點,帶我去見昨天新來的神經病。”
院長查了查檔案:“你們要找那個攝影的?”
青龍點點頭。對院長說:“你給我長兩個心眼啊,一會有人問你,我們幹嘛來了,就說我們是道上混的,想找個瘋子做器官移植。”
院長連連點頭,看來這種事也經歷的多了。
現在醫生院長都在上班。老王龜縮在門崗室也不出門了。
我們跟着院長走到一處鐵門前。院長噼裡啪啦擰開門,把我們請進去:“進來吧,這人不傷人。”
我們走進去,發現這人留着一頭長頭髮。披在肩上像個女孩。但是臉上留着鬍子,又是個漢子。這樣一陰一陽,在他的腦袋瓜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覺得很有趣,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只聽見青龍讚道:“果然是搞藝術的。連發型都這麼富有想象力。”
我看了青龍一眼:你把我的話全說出來了。
我們蹲下來試圖和那個攝影師交流。但是他顯然很害怕我們。縮在牆角,一個勁得唸叨:“鬼,有鬼。”
青龍碰了碰他:“哥們,你那照片從哪拍的?”
那攝影師始終不說話。我們問了各種問題,他總是隻有一句話:“鬼,有鬼。”
最後,我們只得和院長道別。
快要走出院門的時候,我說:“沒想到,這個人病的這麼嚴重,這下查不到照片是在哪拍的了。”
青龍笑了笑:“其實憑藉這張照片,我就能查出來地點在哪。這一趟,我只是看看,這小子是真瘋還是裝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