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和楊念魂站在下面。.即使我能拉上來一個,另一個也必死無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那塊巨大的石頭居然卡在頭頂上,暫時穩住。
石頭穩住了,青龍和楊念魂撿了一條命。但是上面一道血紅的瀑布流下來。一隻砸在洞底,把青龍和楊念魂壓到水底,甚至一時間爬不起來。
我的胳膊上被濺上了幾點血水,瞬間疼得要命。
老麻頭眼疾手快,把我拽回來了。
鐵蛋藏在最裡面,衝着青龍和楊念魂大呼小叫:“淹死了沒?沒淹死的話趕快走。”
青龍掙扎着從裡面鑽出來,暈頭轉向的居然向後退了兩步。好在楊念魂還比較清醒,把他拉回來了。
上面流下來的血水像是一條河。到處一片血紅。山體正在漸漸裂開,裂開的岩石也流出污血。整座山都被染成了紅色。
血色的石頭從高處掉下來,砸在水裡,濺起一朵紅浪,就再也不見蹤影。
我的耳朵裡全是水流的衝撞聲,以及山體的崩裂聲。
我們全都面帶驚恐。地獄,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蘋果和楊碗雙目緊閉,泡在血水裡,像是在仰泳。那些致命的血水非但沒有對她們造成什麼傷害,相反的,似乎正在幫助她們復活。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但是我覺得她們的身體正在漸漸復原。
整座山像是越拉越緊的弓弦,終於,轟然一聲,上面出現一道裂縫。然後,這道裂縫迅速得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我們頭頂上。
隨後,這座山像是長了腳一樣,開始向兩個方向倒下去。
那些血水有了宣泄的出口,開始沿着剛剛出現的出口流出去。
水流兇猛,我們所在的骨洞稍微搖晃了幾把,也隨波逐流得沖走了。
我和老麻頭蹲在最後面,想方設法的把青龍和楊念魂拉上來。這個洞很小,他們沒辦法擠進來,只能半個身子耷拉在外面。
鐵蛋很興奮:“這些楊家人真是深謀遠慮啊。看看這些死人骨頭,糾纏在一塊,分明是一條船吶。”
蹲在人骨製成的船上,滋味實在不怎麼樣。我們全都無心說話,只看着是不是砸在旁邊的碎石和洶涌奔流的血水。不知道一會是生是死。
青龍和楊念魂顯然已經十分疲憊,上半截身子掛在船上,累的幾乎睜不開眼睛。
偏偏這時候,後面出現一股巨浪。那些紅色的血水像是一道紅牆拍過來。
我們這時候正處在,山體裂開後形成的窄窄縫隙裡面。後面的水涌過來,通道越來越窄,水牆也就越來越高。
老麻頭閉着眼痛苦的感嘆了一聲:“我們這是在喇叭口啊。這次就算淹不死,身上沾到這些血水,還有好的?”
眼看後面的水牆越來越近。這些人的骨頭雖然緻密,但是絕對不防水。
八嬸大義凜然得站出來:“我皮糙肉厚,我來擋住你們,你們到後邊去。”
老麻頭搖了搖頭,把八嬸塞回去了:“沒用,根本擋不住。”
我蹲在那裡,衝着趴在上面動也不動的青龍說:“你別裝死了。這些人估計也就你和楊念魂能活下來了。”
青龍哼哼了一聲:“大力,你放心,頭七的時候我給你燒紙。”
我悲傷得說:“桃花估計也救不了了。哎,你出去了能不能給我們兩個立個碑?”
青龍嘆了口氣:“好啊。給你們合葬在一塊,弄個衣冠冢。”
這時候,我聽見前面王天驕突然大喊:“你說什麼?往哪?”
這裡除了水聲,哪裡還有人說話。
我有些火大,衝王天驕喊:“你能不能給我閉嘴?老子交代後事呢。”
王天驕要是肯聽別人的意見也就不會被叫做神經病了。
他捂着腦袋大叫了一嗓子,然後翻倒在地。
這裡本來就很擁擠。他這麼一折騰,直接撞得八嬸向後倒,我被八嬸肥胖的身子擠壓之下,直接跪在青龍腦袋上了。
青龍本來趴在骨船上,被我的膝蓋使勁磕住腦袋,疼得尖叫一聲,殺豬似得伸手一推,把我推回到人羣裡。
但是他忘了,他還有半截身子在血水裡面呢。這麼一推,把他自己也掉下去了。
我倒在八嬸身上,大聲呼喊着想伸手救他。但是骨船的速度很快,青龍兩手亂舞,在水裡掙扎良久始終追不上我們。
他的嘴裡一張一合,大聲呼喊着什麼。
我仔細分辨了良久,才聽出來他喊的是:“救命,我只會狗刨。”
我着急的看楊念魂:“你快點救青龍啊。”
楊念魂不知道打什麼注意,盯着青龍越來越遠的身影看了幾眼:“他不用我救。”
然後,眼看着青龍被那道紅色的水牆吞噬掉了。連個影都沒留下。
我木楞楞得趴在那裡。
看了看淡然得抓着骨船的楊念魂:“青龍掛了,剛纔的交代都作廢了。來來來,我再把遺囑給你說一遍。”
楊念魂沒有回答我。
其實,這時候我內心又是悲傷又是驚恐又是憤怒。嬉笑怒罵全是裝出來的想騙騙自己。楊念魂這種不感興趣的態度點燃了我內心的怒火。
我咬着嘴脣拼命地向後擠。八嬸被我擠得抱怨不止。
終於,我和八嬸換了個位置,來到王天驕身前。
他正坐在被綁的桃花和癡癡呆呆的黃炎中間。我一把揪住他,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
王天驕並沒有反抗。我以爲他是在爲剛纔誤殺了青龍而愧疚。後來我才發現根本不是。
他的嘴裡在一個勁得嘟囔:“向右?爲什麼向右?向右,向右。”這句話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越急切。說到最後,幾乎連成一片。
我正要盤問,後面的楊念魂喊了一聲:“來了。”
然後,像是一羣帶着哨子的信鴿從頭頂飛過。我聽見一陣嗚嗚聲。
王天驕一躍而起,腦袋撞在骨船頂上,又被砸下來,但是他喊出來的那句話明明白白被我聽到了:“快向右邊走。”
這時候,骨船猛地震動了一下。我以爲後面的紅浪已經拍過來了。所以閉上眼睛等死。
但是等了一會,身上並沒有想象中火辣辣的燒灼感,反而感覺骨船越來越平穩。
我睜開眼,看見我們幾乎是在一片汪洋大海里,水已經不再是紅色,而是黑色。身後是一個洞口,那裡仍然有源源不斷得血水流進來。但是,已經遠遠不成氣候了。
我問拿着手電一直不知道在幹什麼的鐵蛋:“怎麼回事?”
鐵蛋的聲音甚至有點嫉妒:“你的阿花護駕有功。”
這時候,我才發現骨船已經被一具巨大的身體包圍起來了。
我使勁的向後擠,想看清楚怎麼回事。八嬸又抱怨了幾句,總算讓我過去了。
楊念魂仍然趴在後面。在她身旁,是一個巨大的蛇頭。
這顆頭是阿花的無疑。但是已經傷痕累累,幾乎掉了一層皮。
老麻頭回頭跟我說:“被那些血水燒的。這條蛇到了蛻皮的時候了,不然的話,早就死了。”
阿花看了看我,突然張了張嘴,露出兩顆獠牙來。
我嚇得想往後退。因爲我知道阿花現在不正常,曾經三番五次想把我吞下去。而且,它和火羽鳥曾經呆在一塊,身上沾了不少戾氣。誰知道它會不會幹出弒主忤逆的事來。
阿花可能是身子纏在骨船上面的緣故,並沒有追過來,只是一直望着我,頻頻張嘴。
我看它張嘴的樣子很面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什麼意思。知道看見它咽喉裡的一雙腳,我才突然響起來,阿花是在嘔吐。
那雙腳應該是青龍的。我大着膽子伸進去一隻胳膊,用力的拽那隻腳。隨着阿花不斷地用力向外吐。我終於把青龍給拽出來了。
他還很完整,沒有缺胳膊沒有少腿。甚至沒有擦傷皮肉。
老麻頭按了一會青龍的人中。他悠悠醒轉。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世道澆漓,人不如獸哇。”
我說:“青龍,你被阿花吞了一次,怎麼變成詩人了。”
青龍臉色很不好看:“剛纔我掉下去,你們誰也不肯救我。只有阿花,大嘴一張把我吞下去了。當時,我腦袋裡就一直迴響着這幾句話。”
我一拍大腿:“我們敢救你嗎?我們幾個根本不能下水,下去了別說救你,自己都上不來。唯一能救你的就是楊念魂,但是楊大族長懶得救。”
楊念魂冷冷的說:“我不是懶得救,我只是看見阿花了。它一直在試圖救人,只是你們沒有注意到而已。”
一語驚醒夢中人,忽然,我突然想起來我很有可能是誤會阿花了。從我見它的第一次開始,它就試圖把我吞進嘴裡。難道,它是想用這種方式保護我?在這個危機重重的地方讓我逃避危險。
我試探着把手放到阿花的腦袋上,嘴裡說:“你這麼聰明?你這個智商,簡直不能再稱爲一條蛇了。”
青龍突然插話:“阿花不是蛇。我敢肯定。雖然和蛇長得一模一樣。但是裡邊很大不同。”
我詫異得看了看青龍。
青龍擺擺手:“別這麼看我。我解剖過小蛇。阿花的內臟,絕對和蛇不一樣。我被吞進去後,不僅沒有被消化。反而能呼吸。裡面好像有一個氣囊一樣。有那麼一會我簡直覺得,這條蛇長成這樣就是爲了把人吞進去,然後那個人在裡面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