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帝不得不擡起頭,看到她的眼睛。
“瘋婆子?現在你叫我瘋婆子?你可知道你強佔我的那個夜晚,你將我抱在懷裡,一再地柔聲細語,稱我爲你的杜鵑花……杜鵑花啊!長達三百年的一夜洞房,無休止的纏綿時光,你無數次讚美的杜鵑花……現在,你居然叫我瘋婆子?”
西帝這才注意到,今天,天后的鬢角插了一朵小小的杜鵑花,她的天后的金色袍子上也繡了一朵小小的杜鵑花。
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過去。
好像那個嬌媚無比的少女,孤獨,清冷,有種令人着迷的欲拒還休,求之不得。
他爲了她,曾經日思夜想,夜不成寐。
可現在!
“呵,就算我這杜鵑花變成了瘋婆子,可是,是誰把我逼瘋的?是誰?”
他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垂下眼瞼再也不做聲了。
“爲了別的女人,爲了其他給你生兒子的女人,你竟然可以這樣地羞辱我……那時候,你還記得我是天后嗎?你還記得我也是曾經爲你生兒育女的女人嗎?”
憤怒,妒忌,已經徹底燒紅了她的眼睛。
“我剛剛爲你生下大兒子,可是,你看一眼,是個瘸子,立即就扔下去,讓他自生自滅,從此淪爲一個卑賤的鐵匠……就因爲別的女人生的兒子更健康更聰明?兒子也就罷了,我也曾爲你生育女兒,可是,我的女兒呢?你看看她都得到了什麼?別的狐狸精的女兒哪一個不賞賜了上等的星球?可我的女兒呢?她一無所有,她只能在每一次的酒宴上,一臉羞澀地替客人們斟酒,這,是一個天后的女兒該有的尊榮嗎?是嗎?”
西帝不答。
西帝一聲不吭。
“外人只知道我醋妒,只知道我關起幾百小賤人,可是,誰知道我的痛苦?誰知道我天天看着你這個老種馬到處沾花惹草,自己卻不得不強顏歡笑的痛苦?你天天罵我淪爲別人的笑柄還不自知?你以爲我真的不知道?你以爲我不知道那些女神們背地裡都在看我笑話?她們一個個笑我身爲天后自以爲了不起,可是呢,屁都不是!既不獲得你這個老種馬的寵愛,連自己的子女都保不住!甚至你寵愛過的那些小雜種長大後,一個個竟然膽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大大對我不敬……”
西帝終於再次開口了:“大兒子可不是我扔下去,是你自己扔下去的……”
“你放屁……”
“是你看到兒子一生下來就是個瘸子,你覺得丟了你的臉,所以,你立即就扔下去了,都沒等我反應過來,你就扔下去了……”
天后勃然大怒:“你還有臉怪我了?如果不是你和別的狐狸精正好在那段時間生下了幾個小崽子,我會這樣做嗎?你和別的狐狸精生的崽子都健健康康,俊美活潑,到我這裡,竟然是個瘸子,這能怪我嗎?這分明就是怪你!若不是你讓孩子成了瘸子,我怎麼會扔掉他?”
西帝:“……”
“我留着一個瘸子幹什麼呢?讓外面的那些狐狸精嘲笑我嗎?你丟得起這個人,我丟得起嗎?難道不該怪你嗎?”
西帝:“……”
“說來說去,全都怪你這個老種馬,是你不要臉,所以才報應到了兒子的身上!報應到了我的身上!你現在還能不要臉地爲自己開脫?”
西帝忍無可忍:“大兒子也就罷了!可是,小兒子呢?難道我沒有寵愛小兒子嗎?小兒子該得到的也都得到了,不該得到了也都得到了!可以說,在諸王子之中,他得到的是最多的!地位也是最高的!他天天仗着你我的寵愛胡作非爲,若是換成其他人,他早就該死一百次了,可就因爲他是你寵愛的小兒子,所以我一直睜眼閉眼!”
整個大聯盟,再也沒有比他的小兒子更驕縱的少年了。
整個大聯盟,也再沒有比他的小兒子更愛闖禍的少年了。
從出生的那天起,他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其他王子公主見了他,都得自動繞道,誰也不敢招惹他。
這一切,難道不都是因爲他的母親——這個天后,權勢熏天?
“再者,就算女兒膽怯懦弱,可是,那也只是因爲她性格使然,她膽小,不增強好勝,所以甘願做一個默默無聞的青春女神,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又有什麼不好?”
“放屁!”
天后一耳光就扇在他的臉上。
“老種馬,你放屁!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那些小雜種小賤貨們都可以獨自擁有上等星球,憑什麼我的女兒要默默無聞?她性格使然?她是根本不敢爭取好嗎?因爲知道自己不受寵,所以,只能退縮,一退再退……你現在倒好,居然說是她自己的選擇,你還要不要臉?”
西帝面上火辣辣的,可哪裡說得出話來?
被人打耳光,真是生平頭一次。
就算少年時代爲了躲避生父的追殺,東奔西走,也從來沒有被人打過耳光。
可現在,這個瘋婆娘,不但把自己綁起來,還打自己耳光!
尤其,自己須臾不離的雷霆,也到了她的手上,但凡自己敢稍稍分辨半句,便是一擊霹靂。
可是,他寧願挨霹靂,而不是耳光。
儘管霹靂的痛苦遠遠勝過耳光。
天后打了一陣又罵了一陣,可能是有點疲倦了,便坐在對面的椅子上。
她閉上眼睛假寐。
身爲女神,她自然會永葆青春。
初初一看,她和杜鵑山上的那個少女幾乎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年輕,還是那麼漂亮,可是,只消得仔細一點點,便立即可以發現:她的臉上已經烙印了歲月和滄桑,以及歲月和滄桑帶來的冷酷和漠然。
那是權勢的痕跡。
那是掌握他人命運習慣成自然的痕跡。
此際,雷霆就在她的旁邊,就在她的腳下。
西帝伸手,便可觸摸。
但凡雷霆在手,他便足以扭轉局面。
可是,他拿不到。
他無法伸出手去。
捆綁他的是元氣繩索,和大門口的鐵鏈一樣,也是七位大神一起施加了元氣的封印。
尤其是天后和其他兩位頂尖級大神的封印,別說他已經被捆綁,縱然是他完好無損時,也無法對抗。
他憤憤地閉上眼睛,無計可施。
就在這時,鐘聲響起。
那是日暮秋笛,聯盟晚鐘。
但是,和往日不同,只響了一聲,而且很沉悶,只回蕩在大殿而沒有傳出去。
假寐的天后猛地站起來,看了西帝一眼,轉身就走。
西帝嘶吼:“留下霹靂!你把霹靂留給我!”
天后頭也不回:“你別做夢了!”
“我是天帝時,你怎麼也是天后,尊榮無比!可是,你要是推翻了我,讓別的男人做了中央天帝,你能得到什麼呢?難道他們會立你爲天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