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王城的死傷無數已經無法滿足她們嗜血報復的快感,她們開始瞄準九黎。
九黎,人口是金沙王城的十倍以上。
九黎,是集中大屠殺的最好地點。
這時候,初蕾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麼可怕的錯誤了——太低估青元夫人這個瘋婆子的殺傷力了。
很顯然,她錯失中央天帝寶座,遷怒於自己,遷怒於整個九黎,竟然不惜要將整個地球人斬盡殺絕?
難道大聯盟就再也沒有約束她的人或者力量了?
可是,她已經不敢抱任何的幻想了。
天穆之野有頂尖的武器,頂尖的病毒,頂尖的團隊,頂尖的人脈……她們既然敢公然這麼幹,想必早就想好應對之策了。
她本能地要趕去九黎。
可是,她才跑出去一步,就被山一般的陰影所阻攔。
此時,正午的陽光剛好照射在青銅樹上。
正午的陽光也正好照射百里行暮的身上。
他的頭臉、手臂,但凡裸在外面的肌膚,已經血紅一片,彷彿他渾身上下的血管已經徹底爆裂了。
他死死盯着鳧風初蕾,吞了口口水,就像一頭猛獸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一頓遲到的晚餐——這晚餐不能救命,但是,可以要了對方的性命。
他出現的唯一使命,便是要她的命。
他再上前一步。
她繼續後退。
他步步緊逼。
她只能步步後退。
避其鋒芒,卻無可逃避。
終於,他已經將她徹底攔截。
初蕾後退不成,只能反擊。
可是,她竟然被他那血紅的樣子所震顫——因爲,他血紅的雙眼忽然滿是痛苦絕望之色,就像一頭垂垂待死的猛虎。
她忽然想起過去。
正午的陽光,把過去的一切統統照亮。
自己也曾中了這樣的媚毒,也曾垂垂待死,可是,自己比他幸運,因爲,他提前中止了自己的慘況,用他自己的一身鮮血,用了他大部分的元氣,不惜將他殘破的心臟燒成粉碎……
當她中毒的時候,他一心想的是救活她,縱然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當他中毒的時候,她一心想的是如何趕緊擺脫他或者殺了他。
就在前一刻,她是真的對他動了絕殺的念頭。
可現在,她忽然渾身顫抖。
她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步步走過來。
她下意識地背靠着通天神樹,彷彿那已經是自己最後的屏障。
他距離她,已經只有幾步之遙。
他伸出的手,已經如猛獸一般抓向她的面門。
不知怎地,這一刻,她忽然失去了理智,也失去了逃亡的力氣,只是眼睜睜地看着他。
這一刻,她徹底忘記了大聯盟被圍攻的女祿娘娘,忘記了金沙王城慘叫的百姓,甚至忘記了那飛向九黎上空的屠殺的神將……
也許是因爲災難太多了,戰場也太多了,她忽然覺得精疲力盡,整個人徹底衰竭了一般:我沒有三頭六臂,我沒有分身之術,我一個人,真的拯救不了整個地球,甚至,拯救不了女祿娘娘,以及,這個中了媚毒的即將要將我絕殺的男人。
我連自己都無法拯救了。
敵人,是如此強大。
她慘然一笑,忽然閉上了眼睛。
她死死靠在青銅樹上,聽着那巨大的拳頭,虎虎生風地向自己砸來。
此時,太陽剛好落在她的頭頂。
青銅的枝椏,劃破了她冰冷的肌膚。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上的血液迅速流逝的痛苦,但是,這痛苦也無法忍受那麻木到了極點的恐懼。
因爲,他的拳頭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她頭一歪,他的一拳便重重地落在了她背後的青銅神樹上面。
血滴,雨點一般的紛紛灑落。
初蕾滿頭滿臉都是鮮血。
他的,她的。
這股血泉,就像一陣大雨,徹底澆在了青銅神樹上面。
初蕾,死死閉着眼睛。
理智提醒自己快跑,可雙腿,已經無能爲力。
忽然,她眼前的壓力消失了。
她本能地感覺到百里行暮退後了。
她立即睜開眼睛,頓時驚呆了。
但見陽光下的青銅樹,忽然變了樣子。
那些古老的青綠色,忽然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枝幹,血一般的果子。
而揹負青銅神樹的巨龍,瞬間膨脹,於是,整棵樹砰砰砰地一下就無邊無際伸展開去。
不是褒斜道邊境封印的那種寬度,而是高度。
竟然無邊無際,直衝天空。
百里行暮,連連後退。
就算是中了媚毒者,也被這陣勢驚呆了。
初蕾也驚呆了。
“天啦……通天神樹復活了……通天神樹復活了……”
是百里行暮的聲音,居然清晰,理智,宛如常人。
初蕾腦子裡,訊速地浮現一個傳說:在顓頊大帝的時代,有一條直通天庭的道路,凡人都可以從這裡直達天庭,四處遊玩。只不過,後來大神們覺得凡人這樣走來走去,令他們失去了威嚴感和隱私感,所以,聯合起來讓顓頊大帝取消了這條通道。
天路,登天之路。
初蕾早前一直想象的是不周山之巔那種巨大的天空母艦,從來就沒想到——那真的是一條路。
就如此時筆直通天的神樹,每層樹枝便是攀爬的階梯,層層分明,可不正是通天之路?
青銅神樹,竟然正是通天之樹。
也難怪百里行暮一看到就說:通天神樹怎麼變成這樣了?
很顯然,他曾經見過通天神樹。
通天神樹,本質上是通向天庭的一條秘徑。
初蕾不知是喜是悲。
就在這時,百里行暮忽然衝了過來。
他雙眼血紅,拳頭上滿是血跡,好像神樹也不見得稀奇,根本無法將他震撼,他咆哮着,就像一頭髮狂的獅子:“站住……你給我站住……”
走投無路的初蕾本能地跳上神樹。
她本意是跳上去躲避一下,可是,當她居高臨下正要設法跳下去的時候,忽然整個人便飛了起來,她大駭,本能地伸出手:“百里大人……百里大人……”
“初蕾……鳧風初蕾……”
風呼呼地,就連百里行暮的慘呼也徹底消失。
她伸出的手,已經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道,整個人就像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頃刻之間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