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擔心百里行暮,鳧風初蕾幾乎要笑出聲來。
委蛇沒忍住,一反應過來,便哈哈大笑。
因爲笑得太厲害,它的雙頭顫動,左右搖晃,極其滑稽,就連朱冠都笑掉了,也忘了去撿起來,只是兩個蛇頭不停地亂晃。
小狼王奇道:“委蛇,你幹嘛笑成這樣?”
委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什麼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今天總算是見到活體了……哈哈哈,小狼王,你不過是一條狼崽而已,我家魚鳧王可是中央天帝的女兒,哪隻眼睛看得上你?哈哈哈,你是不是傻了?”
小狼王大怒:“喂,怪蛇,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我可是小狼王,不是什麼狼崽……”
“對,你不是狼崽,你是狗仔……你們的祖先盤瓠就是一條看門狗……”
“我呸!說了是天狗!神狗!不是一般的狗!”
“天狗神狗也是狗!而且,你也知道,我家主人可是中央天帝的女兒啊!現任魚鳧王啊!是王啊!!!人和狗物種都不相同,豈能跨越物種通婚?哈哈哈,小狼王,你簡直是個天大的蠢貨……”
小狼王惱羞成怒,也不搭理它的刻薄譏笑,轉向鳧風初蕾,居然十分緊張,硬着頭皮:“鳧風初蕾,你怎麼說?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
鳧風初蕾這時才發現,他竟然是認真的,而不是開玩笑。
他再次追問:“鳧風初蕾,你到底嫁不嫁給我?”
鳧風初蕾就像看着一個怪物:“別胡扯了!”
“胡扯?你以爲我是在胡扯?”
她淡淡地:“我沒空陪你瞎扯,我有事情要先走了。”
小狼王急了:“鳧風初蕾,你到底答不答應?你趕緊答應,就像你的老前輩帝嚳的小女兒一樣,成就一段美人英雄的佳話不好嗎?”
委蛇大笑:“什麼英雄美人?是英狗美人吧?哈哈哈,小狼王,你怎麼忽然會想到這麼怪異的問題?真是笑死我了,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啊。你也不想想,你這個狼崽憑啥向魚鳧王求婚?你真是瘋了……”
小狼王氣急敗壞:“鳧風初蕾,這麼說來,你是不答應了?”
她淡淡地:“我真沒閒工夫陪你瞎扯!小狼王,你真要無聊了,趕緊帶着姬真回白狼國,該幹嘛幹嘛……”
“姬真,你說姬真?”
小狼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鳧風初蕾,你可不用擔心這一點,白狼國雖然十分講究血統,但是,我可以破例讓你和姬真一起做王后。畢竟,你身份高貴,是中央天帝的女兒嘛。所以,做一個王后也是有資格的……”
鳧風初蕾但見他一本正經談論這個問題,就好像已經爲此打亂了很大的傳統,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暗忖,像小狼王這樣的人,骨子裡要自傲自大成什麼樣子,纔能有這樣的表現?
小狼王大手一揮,“鳧風初蕾,你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我只要公佈了你的身份,就算我們族中再頑固的老人都會同意。畢竟,我們的老先祖就是帝嚳的女兒嘛……”
說話間,他忽然發現雙腳離地,原來是委蛇沒忍住,蛇尾一掃,將他整個人扔出去了。
門無聲無息關上了。
小狼王撲上去,砰砰砰地敲門,可是,哪裡還能開得了一絲縫隙?
他大怒:“什麼意思?你們到底答不答應?不答應也不能這麼趕人走啊!中央天帝的女兒就了不起嗎?中央天帝的女兒不是歷來就習慣嫁給天狗嗎?我求婚哪裡錯了?喂,開門,開門……鳧風初蕾,你開門……”
蛇頭差點鑽進他張大的嘴裡,他嚇一跳,急忙後退:“呸呸呸,好惡心……”
委蛇從窗戶邊探出長長的頭,冷冷地:“小子,這可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癡心妄想了,快滾!”
“喂,我怎麼癡心妄想了?我這還是自降身價看得起你們,要不是我白狼族的嫡系女子,根本就是沒資格做王后的,我都一再委曲求全了,還要怎樣?大不了,不讓姬真做王后了,你一個人做王后,這也不行嗎?”
“滾!”
小狼王撲上去,這次,連窗戶都關上了。
小屋徹徹底底成了銅牆鐵壁,嚴絲合縫,他錘了一陣,毫無辦法,只能悻悻地離去。
直到他徹底走遠,委蛇才鬆一口氣,從窗戶邊探回腦袋,“小狼王這廝可能真的是瘋了。他居然能想出這麼可怕的主意……魚鳧王,你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爲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鳧風初蕾哪裡在乎這場鬧劇?她根本對小狼王的舉動視爲一個玩笑,只漫不經意地:“誰敢嫁給他啊,嫁給他分分鐘擔心被算計,可能死無全屍,你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其實,這小子也沒有那麼狡猾,不過是太急於復仇了,因此不擇手段。”
鳧風初蕾搖搖頭,她根本沒有心思搭理小狼王,只走來走去,好一會兒才說:“不行,我們真不能這麼等下去了,萬一百里行暮又遭遇了涯草的毒手……”
她滿是憂慮,說不下去了。
委蛇不敢抗命,但還是遲疑:“真的馬上就走?”
“陽城也沒什麼好呆的了……”
話音未落,她手裡的小玉瓶忽然抖動起來,她拿起一看,竟然是百里行暮的眼睛睜開了。
她驚得瞪大眼睛。
“初蕾,再等我半個月,我遇上事情了……”
只說了一句話,那眼睛就閉上了。
鳧風初蕾疑心自己花了眼睛,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偏偏委蛇聽得清清楚楚,大叫:“是百里大人,是百里大人,他叫我們等他……”
鳧風初蕾如釋重負,忽然心情十分愉快,笑道:“既然還要呆半個月,我們就再去打聽一下塗山侯人的消息吧。”
“也是,有云華夫人在,他當不至於死。”
“東南邊境,整個小城百姓一夜之間集體失蹤,估摸約有一萬多人……”
“西北邊境,方圓一百多公里的百姓全部失蹤,估計約莫有五千多人……”
“西北與犬戎交界處,三千多百姓全部失蹤……”
……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羣臣你看我,我看你,大氣也不敢出。
王座上的大禹王站起來,又坐下去,好一會兒,他重重一拍案几,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大王,大王……”
“快來人……”
大禹王一揮手,阻止了羣臣的手忙腳亂,他緩緩坐在王位上,擦乾了嘴邊的血跡,緩緩地:“還有多少地方的百姓不翼而飛了?”
“暫時就只統計了這幾個地方,其他地方還沒有傳來消息。”
不同區域,不同城鎮,居然有高達上萬的百姓一夜失蹤。而且,失蹤的情況也很詭異,不論男女老少,都是一夜之間全部消失。
周圍,沒有打鬥擄掠的痕跡,也沒有任何財物的損失,這便很明顯,絕非是遭遇了戰爭或者偷襲。
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把這麼多人一下擄走?
褒氏小心翼翼:“會不會是有什麼厲害的妖魔鬼怪出現了?”
羣臣面色煞白,不敢迴應。縱然身處陽城,縱然這麼多人一起,每個人也覺得身上冷嗖嗖的。
再看大殿外面,狂風夾着大雪,鵝毛般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彷彿這大雪一下,就沒個停止的時候。
一個個都憂心忡忡,怪風怪雪,又遇上這麼大的人口失蹤,若非妖孽作祟,作何解釋?
大禹王卻看向皋陶。
皋陶也滿臉驚愕,“大王還記得三十年前嗎?”
“三十年前?”
“對!三十年前,我們在西北邊境治水,遇到許多怪事,其中有一批徵調來治水的民衆,一夜之間便離奇消失了。我們怎麼調查原因都查不出來,後來,纔在一條大河的盡頭發現一條黑龍,斬殺黑龍之後,黑龍肚子裡全是白骨……”
大禹王點點頭:“國師的意思是,又有黑龍出現了?”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可是,一般情況下,所謂的妖,便是有人裝神弄鬼,大家且莫慌張,大王可立即派人秘查,先搜訪當地民間傳說……”
大禹王點點頭。
羣臣聽皋陶這麼一解釋,一個個也不再那麼懼怕。
朝會散去,只皋陶留下。
大禹王屏退左右,就連近臣酋人都退得遠遠的。
大禹王走了幾步,停下,聲音很低:“皋陶,你該知道,當年那事絕非黑龍所爲……”
皋陶面如土色,一言不發。
他何嘗不知?當年失蹤的民衆多達上千人,可是,黑龍的肚子裡纔不過兩三具白骨,吞噬的也無非是無意中落水的遊人而已。
爲了安撫民衆的恐慌情緒,便把一切推到了黑龍身上,斬殺黑龍後,甚至不敢公開,而是馬上就地焚燒了黑龍的屍體。所幸的是,自從這次失蹤事件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類似事件。
久而久之,這件事情便被淡漠了,而且,也成了一段無頭公案。
不料,三十年後,又捲土重來。
這一次,可不是一起失蹤案,而是連續幾起,失蹤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大禹王低聲道:“這可如何是好?”
皋陶長嘆一聲:“說不得,我這把老骨頭就再帶着獬豸往西北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