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新婚之夜被大費偷襲,人都當你是落魄少年,喪家之犬!可我知道,你在白狼國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三個姐姐,此外,還有十七八個族兄弟!鳧風初蕾但有個三長兩短,這些人必將和你一起爲她殉葬……”
小狼王眼睜睜地看着他,哪裡回答得上來?
半晌,憤憤地:“大費纔是主謀,爲何百里大人不處罰他?”
百里行暮還是淡淡地:“你不知道爲什麼對你的懲罰比對涯草和大費更重嗎?”
他不敢問,只以神情表示狐疑。
一看這廝的神情,就連委蛇都七竅生煙,直到現在,他居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涯草和大費都是鳧風初蕾的敵人,你卻是她的朋友,也曾生死與共。可是,你卻利用這份友情的便利,跟她的敵人合謀於她,令她毫無防備之下,受此劇毒,所以,你的罪孽比那二人更深十倍……”
有一種人,打着愛你的旗號,得不到,就寧願將你毀掉。
百里行暮生平最恨的便是這種人。
更恨的是,以愛之名,竟犯了錯也理直氣壯。
小狼王嘶聲道:“我不管你怎麼懲罰我……我……我只想救活鳧風初蕾……”
“小狼王,你聽好了,我令你馬上離開此地,從此,再也不許出現在鳧風初蕾面前,否則,我必將你撕爲碎片!”
蛇尾一卷,小狼王已被遠遠扔了出去,委蛇大吼:“百里大人已經叫你滾了,你就滾得越遠越好。”
小狼王頭暈眼花,好不容易站起來時,竟然再也不見那湖邊小屋,甚至周圍的花草樹木全都變了模樣。
他大叫:“我是真的想救鳧風初蕾……我從來沒想害死她……百里大人,你快讓我救她……”
他不肯罷休,待要尋個方向折回,可剛走得幾步,忽覺得雙腿麻癢,疼痛鑽心,竟如千百條有毒的蜈蚣一起在吞噬自己的五臟六腑,倒在草地上便滾了起來。
藥效的煙霧已經散去,鳧風初蕾身上的潮紅卻只消退得淡淡的一層,不過兩個時辰之後,那潮紅忽然捲土重來,委蛇細看時,竟發現她手腕上的皮膚在慢慢膨脹,到後來,幾乎撐到極限,眼看那鮮紅的血就要一滴滴涌出來了。
它駭然大叫:“百里大人,你看……”
百里行暮一直在看。
此時,他眼裡竟有淡淡絕望之情。
很顯然,這藥效根本不行。
涯草下的毒,一般人也根本解救不了。
耳畔,還有小狼王淒厲的哀嚎,他不殺小狼王,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在於不願毀掉這唯一的藥引。
此時,竟然動搖了:如果除他之外,非死不可,那麼,是不是性命大過一切?
可是,他立即否決了這個念頭:不行,涯草下的毒,絕不會如她所說那樣輕易就解了。只怕讓小狼王得逞後,又是新的毒氣攻心。
再說,鳧風初蕾是絕不可能接受這種解毒方式的。
苟活於世,受人摧殘,有何意義?
好幾次,他走到門口,卻又停下。
委蛇死死瞧着鳧風初蕾,膽戰心驚。
鳧風初蕾身上的鮮紅,已經變成了一種黑紅,那是毒氣,慢慢地從她身上游走,從腳到頭,一旦過了心口,縱然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
這不是一般的重傷。
縱然玉紅草的果實,也只能延緩毒氣,而無法阻止。
更何況,玉紅草的果實已經耗盡。
百里行暮自言自語道:“若是有三顆玉紅草果實,鳧風初蕾還可以沉睡百年,我總能想到辦法,可是,唯一的一顆玉紅草果實只能令她沉睡三天,一旦醒來,就再也無計可施……”
說話間,鳧風初蕾的眼皮已經在微微跳動,很顯然,馬上就要醒來了。
委蛇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百里行暮卻上前一步,一隻手輕輕地放在她的眼皮上,很輕很輕地撫摸了一下。
那眼皮,再也沒有繼續跳動。
委蛇低聲道:“大人,你的能量還能阻止這毒氣多久?”
他搖搖頭,聲音無比虛弱:“不行了!最多再有三個時辰,毒氣便會從心口擴散全身……”
“到時候,我家主人就會徹底死亡?”
百里行暮擡起頭,看着窗外,一言不發。
委蛇昂起雙頭,忽然道:“百里大人,勞煩你看着我家主人,我想出去一趟。”
“你出去幹什麼?”
“我在魚鳧國時聽過一些傳說,據說有一味藥材可以解劇毒,我馬上出去看看。”
百里行暮死馬當成活馬醫,也不虞有他,便點了點頭。
委蛇竄出。
夜色下的陽城,已經冷清下來。
王宮裡,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大費的寢宮外面,滿是侍衛,就連天空也被猛禽護衛得水泄不通。十幾名巫醫候在門外,大氣也不敢出。
大費王忽然重傷,急召巫醫,大家奉命前來,無論什麼獨門秘藥都用上了,大費王還是臥牀不起。
一個女子姍姍而出,正是有扈氏的女兒冰姬。
冰姬一臉寒霜,厲聲道:“你等聽好了,要是大費王的傷勢今夜依舊沒有好轉,你們統統都沒有好果子吃!”
巫醫當然知道,這冷若冰霜的女子便是新一任的準王后,哪裡敢吭聲?
“你們手裡還有什麼上等傷藥?秘藥?統統都交出來罷!否則,別說你們,你們的家人也脫不了干係!”
她旁邊的侍衛長典龍陰森森的巡視了衆人一眼,這才厲聲道:“可能你們不知道,現在你們每個人的家門口都進駐了一隊侍衛,妻兒老小沒有任何逃命的可能。大費王活,你們就活!大費王死,你們就死!所以,本將軍奉勸你們不要一意孤行,有什麼珍藏的絕世好藥,統統都拿出來罷!”
巫醫們慌了神,紛紛跪下去,七嘴八舌:“小人手裡有一味黑玉膏……”
“小人也有一味紅黃珍珠膏……”
“小人有一味祖傳秘藥,小人馬上就回去拿……”
冰姬滿意地點點頭:“宮門口有侍衛快馬陪同!你們速去速回!一個時辰後,在這裡匯聚,遲到者,殺無赦!”
巫醫們一涌而出,生怕落後了半分鐘,真真恨不得多長兩條腿,一步就踏進家門口。
有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冰姬窺見一絲影子,厲聲道:“誰在那裡鬼鬼祟祟?”
東眷女硬着頭皮走進來,慌慌張張地:“大費王……他爲何人所傷?”
冰姬冷冷盯着她,但見她滿頭珠翠,濃妝淡抹,十分妖嬈多姿,顯是精心裝扮過的。
冰姬對大費的一切向來了如指掌,當然知道這美人本是大費從三苗帶回來的戰利品,後被獻給大禹王,又轉而成了啓王子的妃嬪候選人之一。
現在見她不請自來,又打扮得如此華麗,如何不知她心事?可是,東眷女背後的東夷族勢力強大,也是大費必須籠絡的對象之一。
冰姬心念一轉,笑起來:“東眷姑娘身爲啓王子的未婚妻,卻獨自來探望大費王,豈不是大失分寸?”
東眷女臉一紅,卻還是強自道:“我……我只是擔心大費王……”
冰姬毫不客氣:“男女有別,東眷姑娘出現在這裡很不恰當。”
東眷女急了:“大費王到底傷在何處?我只是掛念他……”
“大費王小小傷勢,不足掛齒。東眷姑娘該知這是王宮重地,閒雜人等如何能擅闖?傳出去,對大費王的名聲有何影響?”
冰姬和父親有扈氏的相貌十分相似,笑起來,總帶着一絲猙獰。加上生就一張馬臉,這一把臉沉下來,就更是陰森可怖,東眷女竟不敢多話,可又不甘心離開,只伸長脖子探望裡面,企圖窺到大費的一點影子。
可房門緊閉,什麼都看不到,終究還是抵不過冰姬冷如刀的目光,只好怏怏而去。
一個時辰之後,十幾名巫醫如數趕回,爭先恐後奉上各種獨門良藥。
冰姬看着眼前的十幾種珍罕秘藥,冰冷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此時,她看着這些藥,淡淡地:“這些藥,你們不曾獻給大禹王過吧?”
衆人面面相覷,一起搖頭。
“沒有,沒有……當初啓王子中毒,小人都沒有拿出來……”
“絕對沒有,只獻給了大費王……”
“就這麼一點點,小人已經全部拿來了,不敢有絲毫的隱瞞……”
她很滿意,點點頭,旁邊的侍女便收起了全部的藥膏。
“你們就在外面守候,沒有我的許可,哪裡也不許去!”
衆人一齊道:“遵命!”
她這才大搖大擺地進了大費王的寢宮,把門一關,得意道:“大王,靈藥來了。”
牀榻上痛苦呻吟的大費,氣若游絲:“那些頑固的老傢伙,終於交出他們的獨門秘方了?”
“頭都保不住了,他們敢不交嗎?”
冰姬嘴角浮起鄙夷的一絲笑容:“父侯說得沒錯,這些人都是賤人,必須施以暴力,他們纔會怕你!大禹王從來不殺他們,他們便絕不會交出珍貴的良藥!可現在,刀架在脖子上,別說交出秘藥,就算要交出他們的妻兒,他們也不敢說一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