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四面飛來的亂箭,那些士兵壓根不分敵我,只在菱花鏡的鼓譟之下拼命射擊。
“放箭,射死她,一定要射死鳧風初蕾……活捉不了,你們姦屍也一樣……咯咯,殺死鳧風初蕾,你們玩弄她的屍體也一樣爽……”
鳧風初蕾發誓,若是抓住這面鏡子,一定要將其砸爲粉碎。
可是,鏡子飛來飛去,指東打西,她揮舞的金杖,還距離很遠的距離。
大夏的士兵,一羣羣倒下,可是,這絲毫也阻擋不了弓弩手的瘋狂,他們瞄準鳧風初蕾,完全不顧其他同伴的死活,只如中了邪一般拼命射擊。
俗話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現在是爲了殺一個人,大費縱拼光了這一萬人馬也毫不足惜。
不對,是鏡子完全不顧這些士兵的死活,只咯咯嬌笑:“大家加油……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會射死鳧風初蕾了……”
百里行暮在巨人陣裡,如履薄冰。
巨人們已經徹底瘋了,他們無心外界的任何打擾,只是連成一個密不透風額死亡戰陣,堅定不移地要和百里行暮同歸於盡。
有好幾次,百里行暮已經提起心臟最後一點殘餘的能量,可是,又在猶豫不決中卸下了那一口氣。
他深知,這已經是自己最後的一點能量,如果浪費在了這些巨人身上,拼個兩敗俱傷,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他一直在等待機會。
直到耳邊傳來這一聲吶喊:“百里大人,我來了……”
這纔是鳧風初蕾現身的正確方式——金杖,所向無敵。
縱然萬人圍攻,她也連番闖陣。
他忽然笑起來,很是欣慰——不周山之行後,就知她能量大增,但是,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卻一直沒有實戰檢驗過。今天,便是考驗真功夫的時候了。
百忙之中,他根本見不到她的身影,只有金杖的光輝在人羣裡,騰挪閃躲,指東打西。
他很想大叫一聲“初蕾”——可是,心臟的衰竭已經傳導到了喉頭——一開口,這股氣就會鬆懈。
他慢慢地屏住呼吸,凝聚着最後的致命一擊。
金杖所過之處,如無人之境。
沒有那面妖異的鏡子在頭頂搗亂,這些士兵壓根不是她的對手,很快,鳧風初蕾再度衝出重圍。
鏡子再度飛來,她屏息凝神,金杖揮出。
鏡子慘叫一聲,跌出來老遠,才重新飛起來。
她追上去,鏡子連連升空,破口大罵:“該死的妖女……小賤人……我非殺了你不可……大費,你這個廢物,你的猛禽戰陣呢?這時候還不出動,你留着給你收屍嗎?”
大費如夢初醒,一聲哨令。
猛禽躍出,大費,卻再度後退。
鳧風初蕾再次揮出的金杖在半空中劃開一道金色的圓圈,鏡子識得厲害,倉促後退,遠遠避開。
頭頂,有嘯聚之聲。
無數黑色猛禽似乎從血月上俯衝下來。
它們不分敵我,不分好歹,只嗅着生人的血,拼命撕扯——大夏的士兵固然慘叫連連,鳧風初蕾也好幾次差點被頭頂明晃晃的利刃刺破頭顱。
她顧不得追趕鏡子,只能自保。
金杖過處,禽鳥一羣一羣哀鳴着倒下。
殺鳥,比殺人更簡單,這些簡單粗暴的傢伙,談不上多大戰陣,只是圖數量多,力氣大,本來戰鬥力還遠遠超過一般的士兵,可是,它們不幸遇上了鳧風初蕾。
沙地上,已經陳屍一片。
死亡的氣息,越來越濃郁。
可是,就算殺光了這羣禽鳥,也還是見不到百里行暮,而且,連聲音都聽不到。
百里行暮呢?爲何一點聲音也沒有?
她驚懼得連殺猛禽的心思都失去了,只是拼命要擺脫這些可惡透頂的傢伙,奔到百里行暮身邊。
可是,活人和猛禽,一再阻路。
一聲咆哮,一個東西猛衝上來。
那是獨角的獬豸。
它的角被塗山侯人劈掉了一半,重新癒合後,更加堅硬,它瞄準間隙,直接衝向鳧風初蕾的背心,長長的角,很快就要刺破鳧風初蕾的心臟……
反手一拳,重重砸在它的背上。
它嗷叫一聲,血肉橫飛,一瞬間如散架似的癱軟下去。
巨大的獬豸,幾乎如小象一般大小,奔跑的時候,何止雷霆萬鈞?
可一拳下去,它便生生被粉碎了。
身子震顫了幾下,才轟然一聲倒下去。
可是,它並未立即死掉,而是瞪大眼睛,恐怖地盯着鳧風初蕾,彷彿不敢相信,一個女人的拳頭居然如此有力。
女人,正是因爲力氣不足,所以,很少用什麼重型兵刃,一般都是輕薄的劍、柳葉刀什麼的,再者,就是金杖一類的東西。
本來,它所畏懼者,只是塗山侯人的劈天斧。
就連半空中的涯草也驚呆了,咯咯的笑聲變成了嘶聲:“妖女……你這個小賤人……你怎麼忽然有這麼大的蠻力?”
大力士,也沒有這麼大的力氣。
那是鳧風初蕾第一次直接出重拳。
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如此巨大的力道。
她不假思索,又是一拳。
這一拳,是彈跳起來的,直接衝擊半空中的菱花鏡。
只聽得砰的一聲,隨即,便是一聲嘶聲慘叫,鏡子倉皇升空,遠遠避開。
倒黴的是不知死活飛上來的禽鳥。
七八隻巨大的禽鳥屍體撲棱棱地掉下來,猛禽的腥臭血腥味,四散揮舞。
血腥味,徹底激發了她的憤怒。
金杖揮出一道半圓形的弧度,血雨沖天而起,衆人紛紛閃避。
大費在遠處的單峰駝背上不敢置信——這真是鳧風初蕾嗎?她的功力怎麼翻倍了這麼多?
她好像一瞬間就變成了另一個百里行暮。
大費的雙腿,開始戰慄。
忽然發現,今晚的血戰,結局實在是難料。
理智提醒他,應該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先保住性命再說,可是,另一個聲音又一再提醒自己:今晚要是殺不了鳧風初蕾和百里行暮,自己就算逃,也逃不到天涯海角了。
一念至此,他顫聲道:“殺!快殺!今晚就算一個人都不剩下,也要殺掉鳧風初蕾!”
士兵們,卻畏懼不前。
“上,快上!退後者,斬無赦!”
一刀揮出,接連砍死三名退後的士兵。
大費厲聲道:“任何人不得後退!不殺鳧風初蕾,所有人都得死!”
士兵們,再次密密麻麻衝上去。
可是,他們廝殺的腳步半途而廢,一起擡頭看着天空。
“咯咯……爽……好爽……血……呵,甜蜜的鮮血,香噴噴的鮮血……令我長生不老,容顏永駐的鮮血……真好,真好……”
菱花鏡跳躍在半空,張開血盆大口,貪婪地吸允每一滴血液。
那是屍體最集中的地帶:士兵們堆積如山的屍體,猛禽的屍體,甚至還有一名巨人的屍體。
他們死去不久,身上的血尚未凝結,被一股無名的力量一拉扯,立即匯聚成一股噴泉,四面八方射向天空,到目的地,又凝聚成一股,全部注入了菱花鏡中。
血盆大口,砸吧着,不知多麼享受。
衆人都被這奇景驚呆了,士兵們固然嚇得紛紛後退,就連頭頂猛禽也哀鳴着紛紛後退。
鳧風初蕾獨自站在中間,仰起頭,看着那跳躍的妖異鏡子。
虛幻的影子,已經慢慢有了實體。
千真萬確是一個妖冶得不可思議的女人。
鳧風初蕾見過涯草,也聽過那女巨人嬌媚的聲音,可是,與現在這個水一般盪漾的女子相比,以前的涯草簡直就是一個女漢子。
紅色的月亮下,一個一身綠色輕紗的女人,將身子扭動成種種匪夷所思的媚人情態,那輕紗隨風輕輕晃動,她性感到不可思議的乳,便輕輕顫動,欲拒還迎。
她是水,她是糖,她是軟綿綿的蜂蜜,她是輕薄薄的柳絮……你可以肆意摧折,扭曲,希望將她擺弄成什麼情態,她便是什麼情態。
那是男人們的終極夢想。
那是女人們永遠無法達到的情態。
可這一刻,這個從鏡子裡走出來的女人,徹底做到了。
無數份女性的陰氣在她體內流淌,這令她嫋娜多姿得令人血脈噴張。
偏偏她深知自己的優點,也深知如何表現出這些優點——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抵擋這份媚態。
就連遠處的大費也渾身戰慄,激情似火,陽城全部的美女,甚至全天下的美女都失去了顏色——
他本不是個好色的男子,平生醉心於權術,縱東眷女、姬真等大美人曾經主動投懷送抱,也只是玩玩而已,過後,便平淡無奇,很快,便爲了維護自身形象,將她們遠遠推開,拒之門外。
可現在,他只想不顧一切,衝上去死死摟住那輕紗美人,狠狠將她捏碎。
原本夜風習習的沙漠,忽然升溫了似的,一羣士兵但覺喉頭幹得冒煙,有自制力弱者已經手舞足蹈,衝着那媚態橫生的影子就撲上去……
就連鳧風初蕾也一怔,頓覺喉頭一陣陣乾澀,彷彿脫水已久的旅人。
士兵們,紛紛涌上。
輕紗玉體,卻空中扭動。
所有伸出的手,都是望梅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