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侯人一見她,立即躬身行大禮:“多謝夫人,若非夫人援手,小子真是不知如何纔好。”
雲華夫人微微一笑,坦然受了他這一大禮。
自從他被髮配大漠起,她便一直憂慮他的安全,在背後爲他做了許多事情。包括號令塗山奉朝率軍進陽城,讓逃出大漠的商旅們遍佈天下昭告大費的罪行,甚至說服有熊氏派來五百高手助陣。
許多常人辦不到的事情,她統統辦到了。
尤其是關於大費的罪行,若非她出力,絕對不至於散播得如此快,如此廣。
塗山侯人對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就連塗山奉朝也對她行大禮:“啓兒已經是我們塗山家族唯一的傳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塗山家族真是沒齒難忘。”
雲華夫人微微一笑,聲音卻有點沉重:“啓王子,起來吧。”
他站起身,恭敬地退在一邊。
“大費手裡還有至少五萬以上的兵馬,他這次落荒而逃,躲在有扈氏的領地,只因爲被嚇破了膽,做出了錯誤的抉擇。可要是他一旦醒悟過來,率領大軍打回陽城,我們根本不是對手。而且,大費絕非泛泛之輩,就算他的罪行已經被公告天下,可他巧舌如簧,心機深沉,不見得不能想出別的辦法……”
這也正是塗山侯人所擔心的。
“啓王子現在身上的擔子非常沉重。而且,你只有解決饑荒的義務,卻不見得能得到大夏的王座。”
他坦然:“我本來就不在意王座。如果真能爲大夏人民解除這次饑荒,也算我沒有辱沒大禹王之子的名號。”
他也不隱瞞:“小子馬上就要帶人去大漠一趟,尋找黃金。希望三五個月之內能購買足夠糧食,解除饑荒。”
“大漠裡真有黃金?”
“千真萬確,小子親眼所見。”
塗山侯人把自己墜入大漠金礦的事情簡單講了一遍,雲華夫人聽得非常仔細。
末了,才道:“你就帶塗山奉朝這兩千人馬?”
塗山侯人點點頭。
雲華夫人沒有說下去。
塗山侯人自然知她意思:這兩千人馬已經是自己唯一的本錢,如果爲了取黃金折損在沙漠裡,那就絕無任何和大費抗衡的資本了。
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這場饑荒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若是大家都餓死了,整個大夏都完了,還談什麼王座呢?夫人放心,小子一定會注意安全。”
雲華夫人點點頭,還是沒忍住:“鳧風初蕾去了哪裡?”
塗山侯人搖搖頭,“我根本不知道她的下落。大漠一別,她和百里大人就失蹤了,直到現在也沒有絲毫音訊”。
“難道百里行暮真的不行了?”
塗山侯人震驚道:“百里大人那麼大本領,不可能輕易遇害吧?”
“按理說,一般人類甚至妖魔都奈何不了他,但是,據我所知,他們這些上古大神都有自身的死穴,其重生也是有一定期限的。比如顓頊,縱本領蓋世,可一遇上茇花,很輕易就被毒死了。”
“難道百里大人也有什麼死穴?”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百里行暮還是不死爲好。至少,有他在,這天下還有一個能維持平衡之人。若他不在了,那才真是羣雄並起,生靈塗炭,並且,再也無人能夠輕易制衡……”
這也是塗山侯人所擔憂的。
只要百里行暮在,無論是小狼王還是大費或者其他人,統統攪不起多大浪花。可萬一百里行暮真的不在了,白袍怪又跑出來和大費等勾結,這世界上,誰還能制服他們?
塗山奉朝只帶了一百人退守塗山,以防不測。
塗山侯人則率領其餘人馬,準備深入大漠挖金。
跟隨他的,還有大漠之中逃出來的牟羽等三人。這三個人可謂患難與共,深得他信任。
剛出陽城,牟羽就低聲道:“啓王子,有一句話,小人不知當不當講。”
塗山侯人和顏悅色:“你我生死與共,有什麼不能講的?”
牟羽嘆道:“啓王子爲了大夏百姓去大漠淘金,心意小人都明白。可是,大夏人民不見得能明白。若是順利拿到黃金還好,至少能買到糧食,分散百姓。可是,一旦中途有什麼閃失,啓王子不但得不到任何好的名聲,反而被大費趁機攻擊,而且,小人覺得此時前去大漠根本不明智,因爲,白袍怪那麼厲害,他們沒可能徹底放棄大漠的一切基地……”
大漠血戰,誰也不知道白袍怪到底死沒死。
塗山侯人現在擔心的是百里行暮——心中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時,他和小狼王返回白袍怪基地時,血戰早已結束。按理說,要是鳧風初蕾和百里行暮都完好無損,當不至於倉促離去,必定要關心一下那幾萬商旅的安危。可是,二人忽然失蹤,從此下落不明。
這幾個月,他一路上都在關注二人的下落,可是,要找到那神出鬼沒的二人,談何容易?
他甚至不時留心天空中有沒有神秘莫測的飛行器飛過,可是,哪裡還能看到維馬納的絲毫影子?
要是有百里行暮,當然不足爲懼,可要是百里行暮不在,此去大漠簡直就是找死。
“要是白袍怪們還在基地,我們此行就是自動送死。我們死後,大費將是最大的受益者,從此,他將肆無忌憚,再和妖魔勾結,大夏人民的苦難會更加深重……”
塗山侯人沉默不語。
他知道,牟羽說的都是事實。
可是,他尚未回答,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爲首的正是夏后氏,夏后氏身邊還跟着一羣人。
夏后氏一馬當先跑上前來:“啓王子留步……”
他很意外,非常客氣:“夏後首領有事情嗎?”
夏后氏勒馬,在他身後,十幾名少年也勒馬,清一色戎裝。
兩名少年越衆而出,其中一人開口了,聲音十分清脆:“啓王子,小女有禮了……”
居然是一個少女。
夏后氏笑道:“這是小女雲英和犬子云逸,他倆是雙胞胎姐弟……”
塗山侯人立即醒悟過來,當初大禹王在世的時候,曾爲自己定下幾門親事,這位雲英小姐,便是其中之一。
“小女和犬子都從小跟隨我學習武藝,也會得幾招花拳繡腿,啓王子此去購買糧食,人手不足,他們姐弟都願意同行,這不,我就帶他們前來,也算他們跟着啓王子去歷練歷練,一路上也好保護啓王子……”
塗山侯人急忙搖頭:“夏侯首領,此事萬萬不可。此去大漠,路途遙遠,兇險難測,豈敢讓他倆前去冒險?”
夏后氏還沒回答,雲英笑起來:“啓王子這是哪裡話?以啓王子之尊都能冒險,我們還有何不可?”
雲逸也一挺胸:“啓王子可別小瞧我們。我和姐姐已經多次跟隨父侯上戰場,不敢自認本領大,可是,絕不至於拖累啓王子。”
塗山侯人還是斷然拒絕。
畢竟,這姐弟倆都還不到十八歲。
沙漠深處,險不可測,自己帶着這倆少年上路算什麼意思?
而且,雲英還是個少女,就更不方便了。
他態度堅決:“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萬萬不可與我同行。”
夏后氏笑道:“啓王子,你誤會了。他們可不是爲了保護你,而是爲了歷練自己。也算是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不然一輩子在我羽翼之下,也沒什麼出息……”
雲英心直口快:“沒錯,啓王子,我們早就去過森林、草原,可是,還從未去過沙漠,這一次,很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你放心,我們一路聽從你的命令,絕不亂走,不會帶給你任何麻煩……”
雲逸也道:“啓王子放心,我們不會成爲累贅的……”
塗山侯人還是堅決拒絕:“此去大漠,危險重重,我也不知道幾時才能返回,甚至能不能帶回糧草也沒有什麼把握。二位切不可與我同行!”
雲逸不以爲然:“啓王子這就見外了,我們又不是外人,我姐姐可是你的未婚妻……”
塗山侯人大吃一驚:“這是哪裡話?我和雲英姑娘的婚事不早就解除了嗎?”
雲英眼圈一紅:“啓王子是瞧我不起了?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啓王子要解除這段婚姻?難道是嫌棄我貌不如人?”
“不不不,姑娘誤會了。我現在隻身一人,但求大夏百姓不餓死餓絕已經心滿意足,哪有精力去連累姑娘終身?”
雲英破涕爲笑:“正因爲啓王子宅心仁厚,我才非跟着啓王子不可!”
塗山侯人正要繼續拒絕,卻聽得夏后氏低嘆一聲,上前一步,低聲道:“啓王子,請恕臣下另有打算……”
他的聲音更低了:“大費向來對夏后氏特別忌憚,這一次,他要是重返陽城,第一個打擊的肯定便是我。夏后氏雖然在十二部族中,一直號稱財雄勢大,可是,再兵精糧足,也不到一萬人馬,要對付大費的五萬兵馬,實在是以卵擊石,所以,我也有私心,便是讓這兩個孩子出去躲一躲……”
塗山侯人嘆道:“是我爲夏後首領招來災害。”
夏后氏不以爲然:“皋陶在世時,我和大費已經不和。縱沒有小女跟你聯姻一事,大費也不見得容得下我,自他登基後,對我更是百般排斥打擊,這一次撕破臉勢在必行,嚴格說來,和啓王子也沒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