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環何出此言?”
“我當初送給鳧風初蕾的續命藥,的確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續命藥。這倒並不是我不肯,而是我身爲西王母一族的執掌者,絕不敢違背西王母一族和九重星的法令。因爲,真正的一顆續命藥,其實該叫做元氣藥,無論是誰服用之後,都至少有100萬年以上的壽命。而鳧風初蕾身爲凡人,是不能承受這種大神專屬神藥的,就算我送給她,她也承受不了,而且,這行爲也會令西王母一族蒙羞,阿環實在是不敢貿然僭越……”
她低聲道:“天尊,阿環真是抱歉……”
他笑起來:“阿環說哪裡話了?你能將她救活已經很不錯了。否則,她現在還是一個不生不死的活死人……”
“唉,阿環豈敢居功?天尊早已護住她的心脈,替她輸入能量,否則,阿環的續命藥也絕無效果。這顆藥丸,無非是快一點讓她清醒而已,談不上別的功效,所以,阿環不敢居功……而且,她受傷那麼嚴重,一般的藥,還真的不太可能起作用……”
白衣天尊略一沉吟:“阿環,依你之見,她到底能不能痊癒?”
上元夫人也沉吟一下,才慎重道:“她的命可以保住,但以後如何要看造化。至於她的容貌,那就絕對無法恢復了,縱然是我出手,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沒做聲。
上元夫人的聲音更低了:“天尊,我有一疑問……”
“但說無妨。”
“天尊已經追到兇手的下落了嗎?恕我直言,能這樣重創鳧風初蕾,絕對是大神級的人物。我只是不明白,兇手爲何會這麼恨她?”
他擡起頭,緩緩地:“據她所說,傷她之人是涯草……”
“涯草?”
她驚愕不已,腦子裡快速轉動:“你說那個女巨人?可是,那個女巨人不是早就死了嗎?再說,巨人一族也沒有這麼大的本領吧?”
白衣天尊唯有苦笑。
上元夫人長噓一口氣:“巨人一族對她充滿仇恨倒也可以理解。幾年前,她一怒之下,殺到防風國,殺死殺傷了大批巨人,所以,成了防風國的全民公敵。巨人一族多次組織人暗殺她,甚至連一些隱居千年的老巨人都出動了,但一直不是她的對手,每一次皆慘敗而歸。涯草找她復仇,倒也可以理解……只不過,涯草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那也不一定。據說涯草掌握了什麼妖法,能自由變幻寄生體,鳧風初蕾不小心着了道兒也是可能的……”
“原來如此!”
“令我奇怪的是,涯草居然能將有熊部族的全部十幾萬人變爲青草蛇,這就匪夷所思了……”
上元夫人先是一怔,緊接着便笑起來:“這事情,鳧風初蕾也對我提過。可是,其間總是疑點重重。你想,要將一個人變成青草蛇是可能的,而且,這法術你我都能。可是,要將十幾萬人變成青草蛇,那就不是法術的問題了,這會招致九重星聯盟最厲害的懲罰,如果不是打算兩敗俱傷,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涯草不是半神人,她並不需要遵守九重星的法令!”
“那麼,問題來了。涯草背後的大神是誰?”
“背後的大神?”
“不然涯草怎麼能獨立使用這麼大規模的基因武器?她從何得來?”
白衣天尊搖搖頭。
上元夫人更加疑惑了:“按理說,有熊氏一族十幾萬人都變成青草蛇,那就是天下奇聞了,可事實上,我們怎麼從未聽過?難道這件事會被隱瞞得滴水不漏?就鳧風初蕾一個人親眼目睹?而且,鳧風初蕾出事後,我也曾關心過這件事情,卻從未聽任何當事人談起過這一點。”
奇就奇在這一點上。
若是有熊氏一族全部被變成了青草蛇,那絕對是駭人聽聞的頭等大事,只怕天下人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了。
但是,沒有任何人聽到任何消息。
除了鳧風初蕾,好像全天下任何人都不知道似的。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白衣天尊道:“前幾年大夏大旱,渺無人煙,誰都沒去關注有熊氏一族,若是兇手那時候下手,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
“這不可能!就算彼時大神們都沒降臨地球,可是,誰能把這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這可能嗎?”
白衣天尊看着上元夫人的眼神:“阿環,你的意思是,那是鳧風初蕾的錯覺?”
“就算不是錯覺,但至少,不是真相。她受傷十分嚴重,出現了幻覺也不一定。”
白衣天尊回味着“幻覺”二字,再回想早前從青銅神樹裡看到的景象,的確沒有出現任何草蛇的影子,就連她的傷勢也是完全自殘所導致——
“我還是老話,她有心病。她遭遇變故,極其恐懼,所以把幻象當成了真實,這是許多地球人都有的毛病。如果不治好她這心病,她便一輩子都會認定虛幻爲事實。”
“可有熊氏一族,的確是無緣無故全部消失了。”
“但是,許多人稱,有熊氏一族大部分已經轉移到了泰山腳下。而因爲前幾年的乾旱,死傷無數也很正常……再說,近來有證據表明,有熊氏殘餘的後裔在向崑崙一代轉移,已經慢慢淡出世人的視線之外了,須知有熊氏一族能人也是不少的,若他們得知族人被變成了青草蛇,豈會坐視不理?”
白衣天尊只是搖頭,嘆道:“這真是一個謎團,連我都糊塗了。”
上元夫人卻定定地:“其實,要解開這個謎團並不難。”
“哦,阿環有何好主意?”
“姒啓不是鳧風初蕾的朋友嗎?問問他,不就清楚了嗎?”
白衣天尊笑起來:“我倒真是糊塗了,沒錯,姒啓的確是鳧風初蕾的好友,而且,曾去有熊廣場尋找鳧風初蕾,他一定知道不少別的東西。阿環,你可真是提醒我了……”
上元夫人也微笑,意味深長:“天尊你不是糊塗,你是關心則亂。”
他一怔。
她忽然上前一步,輕輕拉住他的手。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拉他的手。
他慢慢低下頭,看着那隻手——那是九重星聯盟第一女神的手,潔白,瑩潤,就像玉一般,用所有美麗的詞語都不足以形容。
可是,他沒有感到任何熱力。
甚至沒有感覺到多少生命力。
也許是大神們動輒幾百萬幾千萬年的壽命,他們極大的元氣變成了極大的虛無,以至於許多時候他都暗暗狐疑:會不會這些大神纔是真正的行屍走肉?
以前,這還只是狐疑,可現在,他看着那雙玉手,忽然覺得,這是真的。
這是沒有任何鮮活生命力的虛無:就算她們在激烈表達情感的時候,也顯得那麼漠然,平淡,好像這表達也是虛無的。
也難怪九重星聯盟的大神們,很少熱衷於結婚。
本質上,無論是男神還是女神,其實,都是中性人。
他想,就連無數男神們青睞的女神,竟然也是中性人一般——也或者,是自己太老,太麻木,太過虛無,以至於,根本就沒有別的體會了?
上元夫人可能根本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感受,她只是凝視他。
白衣天尊忽然慢慢意識到,那神情,是他從未從她眼中見過的。
女神,畢竟就是女神,而不是中性人。
她慢慢鬆開了手,“天尊如有需要我幫助的,儘管開口就是了,我一定盡力而爲。”
“那我就先謝謝阿環了。”
九黎廣場是一個神奇而富庶的地方,短短几年,其奢靡的程度令人吃驚。
在這裡,所有的男人,都覺得自己財不如人;所有的女人,都覺得自己貌不如人。
中心街區,店鋪林立,有價值千金的蜀錦綢緞,更有價格高得令人咂舌的珠寶首飾,至於那些綠得毫無瑕疵的翡翠手鐲,紅得一塵不染的寶石耳環,更是貴婦們的心頭好,縱然是天價,也會在很快時間被搶購一空。
西街,更是大片的金磚綠瓦,那是王侯將相以及各地大商隊首領的居處。
這裡,有一棟一棟花影婆娑的房子,清一色的豪華裝飾,遠遠望去,簡直如仙宮王殿一般。
能在這裡擁有一套房子,自然是天下人最夢寐以求的。
通往這裡的街道也巨樹成林,兩邊全是各種名貴的花木。
因着天價的區分,這裡,相對整個喧鬧的九黎廣場要清淨得多。王侯們的僕役、丫鬟倒是隨時出入,採買東西。他們當然不是徒步,幾乎每一家都有奢華的馬車,牛車。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輛單峰駱駝駕駛的豪車。
全車用黃金打造也就罷了,更令人稱奇的是拉車的駱駝——那是兩匹雪白的單峰駱駝,皮毛油光水滑,白雪一般一塵不染。
籠絡它們的轡頭也是鑲嵌了紅色的寶石,讓整輛車顯出一種不凡的氣勢,金黃豔紅雪白,形成鮮明的對比。
姒啓遠遠地看着這輛駝車囂張而過,然後,慢慢跟了上去。
那是一座外表和周圍無任何區別的豪宅——金磚綠瓦,兩層大院,房前屋後開滿鮮花。
可是,你踏進門便可以發現端倪。只見這豪宅的大門裡,整個地面全部鋪滿了雪白的銀磚——不是銀色,而是貨真價實的銀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