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金杖一揮,一道強烈的光芒閃過,趴在懸崖上的黑蜘蛛應聲掉入湖水之中,頓時露出一個黑森森的洞口。
委蛇飛進了,也將這洞口看得很清楚了。
洞口,約莫三丈多寬,但是,全被蜘蛛網封住了。
這蜘蛛網年深日久,千錘百煉,堅韌如鋼絲一般,鳧風初蕾金杖擊出,第一下,竟然沒有擊穿。
她再次揮舞金杖時,一股火焰騰地冒出,直奔那密密匝匝的蜘蛛網,只聽得嗤的一聲,空氣中一股糊味,黑森森的洞口便露了出來。
一股惡臭也撲鼻而出。
委蛇急忙閃開,鳧風初蕾也急忙掩住鼻子。
居高臨下,竟然清晰地看到一股濃黑色的煙霧一瞬而出,就好像一羣幽靈忽然被放了出來似的。
直到這股濃煙徹底散盡,那惡臭才消失了。
委蛇還是不敢大意,靠近洞口之前,先探頭看了看裡面,這才道:“少主,裡面的毒性好像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鳧風初蕾跳下蛇背,踏足洞口。
那是很尋常的山洞,洞口兩邊隨處可見黑蜘蛛留下的各種口涎、分泌物以及各種毒蟲留下的痕跡。
山洞裡,卻白骨森森。
一路上,居然全是人類的白骨。
鳧風初蕾越看越是驚懼:這麼多人死在這裡,所爲何來?
這些人是聽到什麼風聲跑到這裡來送死?還是被人抓到這裡然後成了蜘蛛的腹中餐?
看這些白骨的年代,分明是有先有後。
直到前行了十幾丈,山洞忽然開闊了起來。
白骨也慢慢地少了。
前面,居然有三尊黑黢黢的石像。
那石像紋絲不動,可能是因爲年代久遠,已經長了一層黃綠色的青苔。
“少主,這裡怎麼會有三尊石像?”
鳧風初蕾走近幾步,仔細一看,只見這三尊石像都很高大,每一尊都足足高三丈寬三丈。
三個石像的臉部都差不多,因爲青苔的緣故,只能隱隱看出個大概,無法細細區分其中差別。
不過,中間的一尊卻略高,臉也呈現出典型的西域人的特色,看起來有點高鼻深目的樣子。
她也奇了,這三尊石像到底是誰?
莫非黑蜘蛛鎮守的便是這三尊石像?
她隨口道:“委蛇你發現了嗎?這三尊石像的模樣都差不多,可是,他們的手臂呢?他們怎麼沒有手?”
三尊石像都沒有手,甚至也沒有腳,好像只有一個籠統的身子——
鳧風初蕾忽然道:“不對,他們只有臉纔是人臉,他們的身子……”
她隨手舉起金杖,想要扒拉開一叢籠罩了石像的青苔,好看看是不是青苔遮住了石像的手,卻見那石像的眼睛忽然睜開,目露兇光。
她嚇一跳,急忙後退,可再細看,那石像的眼睛依舊是緊緊閉着,就連旁邊的青苔也沒有絲毫變動。
她以爲自己花了眼睛,又舉起金杖,卻聽得委蛇發出一聲驚叫:“少主……天啦,這玩意是活的……”
已經遲了一步。
委蛇旁邊的石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伸出手,牢牢地將委蛇抓住了。
他不是一隻手,也不是兩隻手,而是無數隻手,同時伸出,就像裹糉子似的牢牢將委蛇給裹住了。
鳧風初蕾失聲道:“天啦,這石像是蜘蛛……”
與此同時,另外兩尊“石像”一起出手了,不知道多少隻“手”一起伸出,就像一張天羅地網瞬間將鳧風初蕾網在了裡面。
金杖,就像一把燃燒的火焰彈。
無數的蜘蛛手在火光裡散發出焦臭味道,鳧風初蕾瞬間落地,同時金杖擊打向圍繞委蛇的那隻巨大黑蜘蛛。
無數隻手在火光裡,完全散發出生肉被焚燒的氣息。
委蛇也倉促脫身,顫聲道:“這三個傢伙居然全部是蜘蛛……”
鳧風初蕾也跳開三丈開外,只見一擊之後,那三個“石像”又一動不動了,甚至他們身上的青苔僞裝都絲毫不變。
若非空氣中的焦臭味道,以及地上滿地的黑色蜘蛛腿,她幾乎懷疑這三個真的是石像了。
可是,這些蜘蛛怎麼會有一張人臉?
莫非蜘蛛成精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經中過的黑蜘蛛病毒,這一下,真正是魂飛魄散,就好像這三尊石像是自己的預演似的。
她原本舉起金杖再度向前,想要看看那三個蜘蛛像到底是怎樣,或者乾脆將這三尊石像殺掉,可舉着金杖走了兩步便停下來。
就在這時候,三尊石像一起出手了。
三雙眼睛,無數隻手,從三個方向合圍,就連頭頂也密密麻麻全是蜘蛛手……
“少主小心……”
金杖迎着無數的蜘蛛手,可這蜘蛛手實在是太多太多,而且,頭頂開始散發出一陣陣濃烈的黑氣,就像是烏雲忽然籠罩下來。
黑氣裡,伴隨着劇烈的腥臭,鳧風初蕾明白,這是蜘蛛吐出的劇毒。
她不敢硬拼,大喝一聲:“委蛇快走。”
“少主……”
“快!”
委蛇一咕嚕竄出去。
鳧風初蕾也跟着竄出去。
可是,那蜘蛛手卻很長很長,竟然跟着追了出來,眼看就要抓到她的背心,她驀然回頭,金杖擊打出去。
滿地落下的枯黑血肉裡,一人一蛇已經竄出了洞口。
委蛇凌空而起。
鳧風初蕾居高臨下時,看到那黑色的蜘蛛手竟然也追到了門口,密密麻麻,很快就在方圓三丈的地方重新織就了一道充滿了劇毒的天羅地網。
饒是她見多識廣,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實在是這蜘蛛手太臭太醜了,看了都令人倒胃口。
委蛇嘆道:“難怪越是往裡面走,白骨越少,敢情走進去的人都被那三個蜘蛛精給吃掉了!”
那三個人面蜘蛛精身上有上等的青苔僞裝,平素一直閉着眼睛,很多人會誤以爲是真的石像,再者,黑蜘蛛的毒手太長太快,就算有細心者反應過來,也絕對逃不脫那天羅地網。
若不是委蛇能飛,鳧風初蕾也不見得能輕易脫身,若是如此,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擡頭看時,洞口已經被蜘蛛網徹底封閉了。
鳧風初蕾很是不甘心,她猜測,這麼三個蜘蛛精守候的洞口,一定會有什麼重大秘密或者重大寶藏。
寶藏也就罷了,可要是秘密呢?那裡面藏着什麼秘密?
可是,待要再去探險,她又猶豫了。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不敵那三個蜘蛛精,她只是隱隱地恐懼,好像看到那三個人臉蜘蛛便看到了自己可怕的未來?
會不會某一天,自己也變成這樣的一個醜陋的人面蜘蛛,幽靈一般被安置在某一個地方,像一條看門狗似的守候什麼東西?
甚至,是替自己的仇人看守東西,或者替自己的仇人去消滅自己的朋友親人?
一念至此,她忽然膽寒心裂。
自忘川之地出來後,被強行壓抑的恐懼,一瞬間,再度被全部放了出來。
自己身上的病毒只是被壓制,而不是消除。
白衣天尊只說,我保證你不死。
可是,白衣天尊並未保證自己不變成黑蜘蛛。
而女祿娘娘雖然也給了自己不少好處,可也只是提升元氣,讓自己在活着其間戰鬥力更強而已,也不是保證不變成黑蜘蛛。
會不會自己的元氣越強大,變成黑蜘蛛時戰鬥力也更強大?
彷彿有人在頭頂發出了笑聲:“哈哈,鳧風初蕾,你看到你的未來了嗎?這三條看門狗如何?你想不想加入黑蜘蛛僕人團隊?哈哈,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成爲其中的一員,你的戰鬥力必將比他們強得多,也大得多,哈哈哈,以後,你會成爲全世界最最厲害的一隻蜘蛛,一隻超凡脫俗,一隻戰鬥力超羣的黑蜘蛛……”
她忽然死死捂住耳朵。
委蛇忽見她劇烈顫抖,驚道:“少主……少主,你怎麼了?”
她還是死死捂着耳朵。
委蛇見勢不妙,立即升高。
湖泊很大很大。
可委蛇不敢停留,幾乎快飛得筋疲力盡了,才勉強看到前面現出了陸地的一角。
它顧不得挑剔,急忙下降,想先找個落腳地再說。
近了才發現,那陸地很大,而湖泊也到了盡頭。
它倉促落地。
鳧風初蕾雙足落地時,面色依舊蒼白得可怕。
它急忙道:“少主,怎麼了?”
鳧風初蕾搖搖頭,深呼吸一下,四處看了看。
季釐國已經被拋在身後,藏着三隻黑蜘蛛的山洞也已經遠遠被拋在了後面。
可是,一人一蛇卻迷失了方向。
一切的指路儀器和旅行經驗都失去了作用,前後茫茫,無論怎麼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竟然都一模一樣。
甚至回頭路都辨識不清楚了。
別說去互人國了,現在能走出去就算不錯了。
委蛇一直換了三個方向都不對,最後,乾脆折回,直到飛行一天一夜,才終於看到一片褐色的草地。
一人一蛇着陸,簡直就像是死裡逃生。
腳下的這方土地非常平靜,也非常正常,和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樣:泥土,青草,樹木,天空也有飛翔的小鳥,地上有一些野兔在奔跑。
就連泥土的顏色也和外面差不多。
鳧風初蕾鬆一口氣,頹然坐在地上。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發現自己無力走下去了。
前行之路,變得特別漫長,特別遙遠。
沒有人知道,她這一路前行,其實只是在尋找。
尋找一個人,一份力量,一份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