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經意地閃在暗處,只見那羣男女已經走到門口,隨即,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便出來開了門,十分恭敬:“各位快請進。”
一羣人魚貫而入,看樣子對這裡已經十分熟稔。
老僕正要關門時,但見一陌生人走過來,月色也看不清面容,他以爲是流浪漢,便斥道:“別在這裡探頭探腦的,快走吧……”
姒啓和顏悅色:“請問,這裡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與你無關,快走!今晚這裡有重要客人,要是被打擾了,小心打斷你的腿。”
老僕說完,砰地一聲關了大門。
姒啓苦笑一聲,看了看那緊閉的大門,半晌,搖搖頭,轉身就走。
大門裡,可比外面奢華多了。
兩層的院子看着雖然不如大富豪們的大莊園,可是,也有足足十幾間屋子,有不算小的花園,後面還有一片小樹林。
大客廳裡,濟濟一堂。
客廳就更加豪華了,鋪設了最上等的蜀錦地毯,所有椅子桌子上都鋪設着蜀錦桌布,就連牆壁上也懸掛着不少蜀錦裝飾品。
蜀錦,成了這屋子最好最奢華的象徵。
桌上也有無數的美酒,無數的美味,一堆男女已經喝得醉醺醺的了。
雲英仰臥在正中間的地毯上,手裡舉着一隻酒樽,早已醉醺醺的,她一身華麗到極點的服侍,滿頭珠翠,雙眼朦朧又迷離。
在她旁邊則坐着姬真和她的一干閨中密友。
雲英到九黎廣場之後不久,姒啓就離開了,她孤零零一個人呆在買下的大宅子裡,再也不想回到漢中或者陽城,所以便留下來了。
所幸姬真經常前來探視,久而久之,二人就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姬真交友廣泛,在九黎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活招牌,周旋於無數的富商巨賈之間,是赫赫有名的第一美女,她當然也不吝嗇,很慷慨地將自己的圈子分享給了雲英。
今晚前來的,基本全是二人共同的朋友,他們都是一些年輕人,都是富豪們子女或者親故。
幾杯酒下去,衆人都已經有了三分醉意,雲英卻坐起身,將一大罈美酒抱起來,親自將每一隻酒樽斟滿,醉眼迷離:“喝吧,大家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
一個叫陽卓的少年笑道:“爲何要不醉不歸?雲英小姐今晚爲何緊急召集我們?”
她重重地放下酒罈子,嘆道:“姬真沒告訴你們嗎?”
“怎麼了?”
“唉,很可能你們很快就在陽城見不到我了,以後,也沒有一起喝酒的機會了……”
陽卓和另幾名男女都驚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何不能一起喝酒享樂了?”
“你們難道不知道萬王之王即將登基的消息嗎?”
“這關我們何事?萬王之王登基難道我們就不能喝酒賭錢了?”
“你們可知道新的萬王之王是誰?”
“不就是傳說中的魚鳧王嗎?再說,她不是還沒來到九黎嗎?就算她來了又如何?我們又不要去封侯拜相,也不要去直接跟她打交道,她來之後也不影響我們,這有什麼關係?”
“你們可真傻。你們簡直太天真了,你們以爲真的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這就怪了,跟我們能有什麼關係?”
“你們問問姬真吧,唉。”
姬真冷笑一聲:“各位,不是我恐嚇你們,很可能大家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魚鳧王一來,這樣歡樂的日子很可能就不復存在了。”
陽卓大叫:“不是吧?萬王之王不該是管國家大事嗎?難道還要管我們如何享樂了?”
“你們難道不知道重離大人和商隊的首領們是怎麼死的?”
“這……”
衆人面色變了。
“重離大人在金沙王城開設賭場,妓館,爲金沙王城創造了無數的收益,可那女人一回來,立即就把重離大人給殺了,還給他安了一個蠱惑人心毀滅良風良俗的罪名……”
陽卓緊張道:“莫非她到了九黎廣場也敢這麼幹?不是吧?九黎可不比金沙王城,這裡除了各大商隊,還有不少諸侯將領,他們可都是大軍在握,戰功赫赫,誰敢輕易動他們?再說,他們可不比重離,他們是白衣天尊親自封賞的功臣,就算她是萬王之王,她敢擅自動手?”
另一個少年笑道:“你們說的可是那個魚鳧王?傳說中她不是被白衣天尊打得半死完全毀容了嗎?就她這樣的廢物,她能在九黎掀起什麼風浪?”
“對了,傑米,你父親不是東夷將軍嗎?你得到什麼消息沒有?”
叫傑米的少年搖頭:“我父親很久沒回家了,家裡也沒人談這事,可是,我想,這個魚鳧王初來乍到,她可不敢多生事端吧?再說,她有什麼資格生事端呢?大炎帝國既不是她打下來的,她在這裡也沒什麼重要的根基,她能如何?她也孤掌難鳴吧?”
“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白衣天尊會任命她爲萬王之王呢?這天下比她有資格有本事的人多的是,爲什麼非要立一個女人爲萬王之王呢?”
“就是啊,據說爲了立她做王,布布大將軍都被趕出了九黎廣場,雖然說是去防風國接任首領,也將防風國的地盤劃到了整個西北方向,他的位置和四方之王也差不多了,可是,這也是非常明顯地貶斥吧。爲何白衣天尊要這麼做?難道布布大將軍最好的人選嗎?”
“布布大將軍真可謂勞苦功勞,他早年立下的戰功就不說了,單說這幾年吧,他完全是大炎帝國的無冕之王,在他的統治下,大炎帝國蒸蒸日上,九黎更是變得有目共睹,全世界再也找不到如此繁華如此美麗如此豐富多彩的城市了。現在,誰不向往九黎?誰不想來到九黎?就連昔日陽城等城市也遠遠比不上了,他們都在大規模地把子女家眷送到九黎廣場,但凡到了這裡生活的人,誰也不願意離開,這些,不都是布布大將軍的功勞嗎?”
九黎廣場越是發展,越是繁榮,布布大將軍在衆人面前的威望就越高。
尤其是九黎的年輕人,他們簡直已經把布布當成了首屈一指的偶像來加以崇拜。
布布大將軍有勇有謀,布布大將軍在東夷聯軍的傳說不計其數,到處都在流傳他爭戰時的英雄故事,到處都在讚揚他治國有方,將九黎變成了超級富庶的城市,這功勞簡直是堯舜禹也比不上的啊。
可爲何布布大將軍還遭到貶斥?
就算是萬王之王也該是布布大將軍,怎麼就變成了一個手無尺寸之功的魚鳧王?
再說,魚鳧王當初不是大炎帝國的敵人嗎?
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這世界上哪有女子做萬王之王的道理?
之前,大家並沒有討論過這件事情,直到今晚雲集在雲英家裡,聽她提起,才一個個義憤填膺。
姬真只是聽着,並不發表什麼意見,每每見到大家的酒樽空了,就親手替大家斟滿。
在公衆場合,姬真是很少發表意見的,她保持着白狼國女性最溫柔順服的做派,比起九黎那些動輒指手畫腳的女人,她更有一種嫺靜服從之柔美。
大炎帝國興起沒幾年,各種規矩尚未建立,各種風俗也一併流傳,所以,這裡的女人們雖然並不像男人那樣打仗流血,可是,別的方面卻幾乎毫無差別,也經商,耕種,紡織,也有許多富婆,女人們也都拋頭露面,酒樓茶肆,客棧飯館,隨處可見女人的身影。
當男人們沉浸在賭博中時,更多女人則在經商買賣,小商小販隨處可見中老年婦女的身影。
女人們隨時指着男人的鼻子談笑,吵鬧,或者破口大罵,百無禁忌。
在九黎,無數的女人都是悍婦。
相形之下,姬真的溫柔順從,簡直就是稀罕物。
她成了珍稀動物一般受到男人的極度歡迎。
雲英就不同了。
她曾進過軍營,見多識廣,膽子也大,作風潑辣,頗有英姿颯爽之氣,但因爲年輕美貌,也頗受歡迎。
她的宅邸,已經成了九黎廣場的豪門子弟最愛停留的地方之一,一大幫年輕人匯聚此處歡樂暢飲,談笑風生,無限歡樂。
雲英也很樂於家裡整天這樣的高朋滿座。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她才明白,當初在陽城在漢中的歲月,簡直不堪一提,那根本就不是日子,只能說庸庸碌碌地活着而已。
這樣的肥馬輕裘,這樣的鶯歌燕舞,這樣多的繁華奢侈,那纔是一個女人該有的青春歲月。
更重要的是,那麼多少年簇擁着她,他們討好她,讚揚她,大獻殷勤,爲她唱歌跳舞,衆星拱月一般對待她。
她在這樣的場合,總是享受着女皇一般的待遇。
漸漸地,她愛上了這種呼朋喚友的生活,如果三五天不舉行一次盛宴,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心中很空虛,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漸漸地,她沉迷於這種女主人的高姿態不可自拔。
唯一的遺憾便是,要維持這樣的生活,開銷很大。
每天要有最絢麗的珠寶,最奢華的絲綢,最美麗的服飾,最精美的飯菜……更何況朋友們常常來,家裡的擺設也不能一成不變:地毯,酒樽,包括桌子椅子這些傢俱也常常需要更換,而且雲英小姐又是有名的慷慨大方,對待傭人都是賞賜有加,對待朋友就不必說了,但凡有需要,她總是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