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73米 風雪夜歸人
入夜,落了一日的風雪不僅未停,反有加劇的趨勢。汴京城外,寒風呼嘯,仿若野獸的嚎叫。近一年的戰事,讓這片土地上作物稀疏,天地間一片銀白色,荒涼得幾無人煙。
官道邊有一條小河,溪邊有一間村民廢棄的堆柴薪小茅屋,茅屋外,停着一輛黑篷布的馬車。在這滿目瘡痍的土地上,突兀的馬車、積雪覆蓋的茅屋、輕微的咳嗽聲,都成了這場兵燹之禍的破敗寫照。
“姑娘,姑娘?”
一個微微駝背的老婦人,穿了件長袖對襟褙子,腰間用勒帛繫着,看質地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人。她沉沉喊了兩聲,未聽見迴應,弓着腰入了小茅屋。將軟在稻草堆裡的姑娘扶了起來,把手上牛皮袋裡的水喂入她的嘴裡,唉聲嘆氣地念叨。
“作孽哦作孽!怎的好端端病成了這樣。”
那個姑娘正是遠道而來的彭欣。
幽暗的光線下,她蒼白的臉形如鬼魅。
以前的苗疆聖女,美麗、高冷,不可攀附。短短數月過去,如今的她,已變了一副模樣兒。
生兒子的時候,她難產大出血,身子有些虧損,氣血兩虛,一個月子坐出來,不僅沒長身子,人愈發清瘦,尋了好些大夫,吃了無數湯藥,始終未愈,幾個數熬幾下,瘦得幾乎不成人形。
這次擊西去臨安府接人,宋嬤嬤二話不說,就隨了彭欣母子兩個來興隆山,便是想尋了機會,讓墨九說和說和,請蕭乾給彭欣把把脈,開個方子……
然而,等彭欣等人上了興隆山,才得知墨九已帶人到了汴京城。眼看她那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整日裡怕冷畏寒,咳嗽連天,隨行的人都擔心她熬不過這個冬。
宋嬤嬤實在看不下去了,與擊西一起攛掇她把孩子放在興隆山,交由奶孃照看,便前往汴京府尋找墨九,讓蕭乾給診脈,把病治癒。
彭欣原本是不想來的,可熬不過宋嬤嬤的再三懇求,尤其宋嬤嬤說,孩子還小,缺不得親孃,若她不好好將息着自己的身子,一朝病去了,孩子肯定是要被接入安王府裡的,到時候,未來的小王妃哪會待見她生的孩兒?
沒有女人不怕自己故去之後,會有別的女人虐待自己的孩子,彭欣也不例外。想想有那麼一朝,她病雖未愈,精神頭兒卻是慢慢好起來,更珍視自己的性命了。
婦人雖弱,爲母則強。
爲了襁褓裡那個嗷嗷待哺的小傢伙,她終是不再執拗,拋下幼子,隨了擊西一道前往汴京。
爲了早日到達,一行人晝夜兼程、馬不停辭的趕路。結果,或許是風雪太大,剛走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彭欣便受不住了,咳嗽得愈發厲害。
越接近汴京城,便越複雜。離南榮大營不遠,但前路會發生什麼事,卻無人敢保證。見狀,擊西建議暫時把彭欣安頓在這個可以避風的小茅屋裡等待,差了一個墨家弟子去營裡報信,自己與宋嬤嬤留下來照顧她。
“嬤嬤……”
彭欣睜開微微腫脹的眸子,聽着外間呼嘯的風聲,又轉了轉眼珠子,看一眼小茅屋裡弱弱的光線,苦澀地潤了潤嘴脣,沙啞着嗓子歉意地道:“是我拖累你們了。”
這姑娘素來是個冷性子的人,在懷着身子的時候,與宋嬤嬤相處了足足八個月,統共說過的話都可以數得明白。
然而女人的改變,大多都是因爲有了小孩兒。自從小寶寶出生,彭欣身子弱了,性子似乎也軟了。尤其宋嬤嬤照顧她的日子,也算走心。慢慢的,兩個人倒也處出了幾分真感情,彭欣對她,自然也和悅了不少。
宋嬤嬤愛屋及烏,見彭欣性子軟了,好說話了,也更加心疼這個姑娘。尤其見她身子那麼弱,對小世子的事兒,還一手一腳都想親力親爲,對她更添憐惜。
“唉!”宋嬤嬤輕撫着彭欣的背,喂她喝了幾口水,又道:“這荒郊野外的,大幾裡地不見人煙,也沒有熱水給姑娘……是奴婢不好,讓姑娘受凍了。”
從茅屋醒來之前,彭欣是坐在馬車上的。
如今聽了宋嬤嬤的話,她稍覺不對,微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狐疑地蹙緊眉頭,“擊西呢?”
宋嬤嬤搖頭,道:“姑娘昏睡過去,他便差了小栓子前往大營通知王爺,他自個兒麼……這會卻不曉得去了哪裡?姑娘放心吧,外面還有小全子幾個守着,不會有事的。等王爺得了消息,很快就會派人來接我們了。”
宋驁會來?彭欣微微一笑,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可話還沒有出口,喉嚨一癢,她又急促地咳嗽起來,等這一陣癢咳過去,她原本想說的話,卻變成了一個苦苦的笑痕。
“那……再等等吧。”
這話裡的幽怨,讓宋嬤嬤微微一怔。
她大抵曉得彭欣爲什麼而嘆,也曉得這姑娘心思重。畢竟她與宋驁之間並無感情,雖然眼下她有了孩兒,可就小王爺朝三暮四的性子,會不會把她的事兒放在心上,誰又知道?
遲疑一會兒,宋嬤嬤想到了宋驁臨行前對她的再三叮囑,又有了幾分信心,“姑娘,依我對主子爺的瞭解,他不會不管你的。若不然,也不會那樣慎重其事的把你交給我了。”
“謝謝嬤嬤!”
彭欣禮貌的望着她,微微一笑。
其實這些話宋嬤嬤換着版本的說過很多次了,可宋驁如果對她真的有什麼感情,又怎會如此?兒子都滿月了,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就連墨九都派人送了賀禮,還專程擊西領她去興隆山享福……可他的人在哪裡呢?
也許是公務繁忙……
可以王爺之尊,就算是出征在外、行軍打仗,他不會斷了他的桃花。
誰知道在她懷胎十月、辛苦分娩的日子,他又流連在哪個女子嫵媚多情的溫柔鄉里?
有些事,越想越是心酸。
她原就病弱的身子,越發耐不住寒冷,激靈靈打個哆嗦,咳嗽得更爲猛烈了。宋嬤嬤一邊爲她順着氣,一邊期期艾艾的規勸。
“姑娘吶,就是不會想。男人的心若在你身上,不用你拴他,他也在,若他的心不在你身上,怎麼強求都無用。孩兒都有了,你去操那些閒心做甚?走一步,看一步。退一萬步說,就算主子爺不來,九姑娘也不會不管你的。你這病啊,待蕭使君看過,肯定就會大好了。”
這是一個善良的老婦人!
也虧得宋驁有這樣的奶孃,纔沒有讓他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渾蛋,還多少保留了一絲人性吧?
腦子裡印出宋驁衣冠楚楚,眉目如畫的倜儻樣子,彭欣脣角微牽,忽而一笑,拿手絹子捂嘴咳嗽不已。
“嬤嬤不用管我了,我沒事的。”
其實她是想說,與宋驁之間的事,她從來沒有想過強求,而且,對宋驁這個人,她早就已經死心了。
但她曉得宋驁是喝宋嬤嬤的奶水長大的,在嬤嬤的心裡,宋驁比她的親兒子還要矜貴幾分,她自然覺得宋驁玉樹臨風,全天下的婦人都應當會愛慕他,都會想要嫁給他……
“哼!”宋嬤嬤瞪她,“就曉得逞強!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這毛病?咬牙逞強就能換來男人的憐惜嗎?愚蠢!你啊,真得與九姑娘學學,當強則強,當弱則弱,強弱都不丟臉,只在於分得清場合。尤其在男人面前,能示弱解決的事,何苦逞強,男人天生性硬,最喜柔情嬌媚的女子……”
“好了,嬤嬤!”
彭欣哭笑不得,咳嗽幾聲,按住宋嬤嬤的手背。
“辛苦你了,不必管我的,讓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就好。”
“嬤嬤不辛苦。”將心比心,宋嬤嬤覺得這姑娘性子雖然冷了點,不太容易令人親近,但越是相處越能瞭解,她除了上述的缺點,還真是沒有太多缺點……甚至有很多優點。
想了想,她又心疼地問:“姑娘餓了嗎?”
彭欣脣角含着笑,搖了搖頭,“不餓。”
“那姑娘……冷嗎?”
彭欣再次搖了搖頭。
告訴嬤嬤她很冷,又有什麼用?她身子破成這樣,哪怕穿得再多,依舊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唉!”宋嬤嬤嘆口氣。又想要嘮叨,擊西便踩着積雪入了門。
似乎是聽見了彭欣的話,他冷冷一哼,軟綿綿的聲音裡,全是抱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彭大姑娘又不冷又不餓,我何苦費這些神兒?”
這貨與人相處,時常驢脣不對馬嘴。
不管做什麼事,擊西也總給人一種不着調的感覺。可事實上,他辦事兒卻是很妥帖的。
這一路上,他對彭欣與宋嬤嬤關愛有加,身爲男子,生活經驗竟然相當的豐富,很會照顧人。尤其先前彭欣昏過去的時候,也是擊西緊急救助,再不慌不忙的安排分工。
不管是彭欣還是宋嬤嬤,與他相處多了,都不約而同將心裡對他的不良印象抹了過去。
當然,這些在擊西來看都是小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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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他長期跟在蕭乾的身邊,怎麼也能浸淫出一點醫學常識了。
先前差了人前往南榮大營送信,他看彭欣昏睡的樣子很是糟糕,又自己出去尋了一堆乾柴回來,準備生個火烤烤。可不巧,剛回來便聽見了他兩個的叨叨。
“擊西,大冬天的,你做什麼去了?”
彭欣自個兒身子不好,可看見擊西肩膀上未化的雪花,還有他嘟着嘴巴不高興,卻有些過意不去。
從臨安到汴京,相處這些日子下來,彼此都有了些瞭解。當彭欣曉得擊西沒有父母、沒有家,就連原本的名字都不知道時,對他便生出了幾分同情,尋常待他也更好。
擊西瞥着她,哼一聲,不滿的嘀咕:“你那病,就是受不得凍。只要身子暖和一點,肯定能有所好轉。我尋了些乾柴,你先坐着等我,我去生個火堆。”
說罷他又扭頭吩咐宋嬤嬤,“嬤嬤把興隆山帶來的白麪饅頭拿幾個,咱們烤着吃……嘖嘖,再蘸一點甜醬,美味!”
“饅頭烤着吃?”宋嬤嬤驚住。
她在興隆山住了三天,看見了許久不曾見過的好東西,也看見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人平等、自由快樂的另一種社會制度。因此,對自己不瞭解的事情,她也能帶着期待與接受的目光去理解。
擊西與她不同,在興隆山上與墨九相處了長達八個月,以前也長期跟在墨九的身邊,很多生活習性,已經慢慢被墨九同化了。
見嬤嬤不解,他有些得意地嗤道:“嬤嬤還是宮裡出來的貴人呢,怎的這般沒有見過世面?”
擊西與走南、闖北一樣,在生活中的人際交往裡似乎天生缺少一根弦兒,說話從來亂七八糟,也不懂得給人留面子。一句話便把宋嬤嬤說得老臉通紅,可他自己卻毫不在意,又自顧自地熱心解釋起來。
“九爺在山上的時候,要什麼吃的有什麼吃的……可哪怕每日都有山珍海味,她沒事兒還得烤幾個饅頭蘸着甜醬吃。我給你說啊,這個甜醬也是九爺親自做的,味道麼,等下你嚐到滋味兒,千萬得管好舌頭,不要咽入肚皮裡了——”
宋嬤嬤呵呵一聲,不反駁,也不多言。
她是宮裡出來的老人了,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說句難聽的,宮裡的人隨便吐一口唾沫星子都比別人多點兒葷腥。饅頭而已,哪怕雕成花,不還是饅頭味兒?
在擊西與小全子的搗鼓下,茅屋門口的雪被掃開了一團,擊西熟練地生火,很快便拔弄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大火。
雪夜裡的火光,極是顯目,不僅爲彭欣幾個人烤出了香噴噴的饅頭,也給從南榮大營疾馳而來的宋驁指明瞭方向。
“駕!”
看着坡地上那一簇紅彤彤的火光,宋驁像是看到了希望,目光亮了亮,揚鞭策馬,速度比先前快了許多,一馬當先,很快便甩開了跟隨的侍衛。
“馬上就烤好了啊!。九爺說了,外焦裡嫩,最是好吃——”
擊西手腳利索地烤了幾個饅頭,又拿來茅屋裡的幹稻草放在門檻兒上,爲彭欣墊着坐,笑道:“彭大姑娘,您先坐等!”
大冬天的這般趕路,很是虧人。彭欣不僅生着病,又纔出月子不久,坐在門檻上,被暖融融的火光烤着,臉色依然青白。
宋嬤嬤觀之,又是苦着臉長嘆。
擊西也瞥了彭欣一眼,卻笑意吟吟。
他將烤好饅頭在火上翻了幾轉,遞一串給彭欣,又端着甜醬在她面前,“喏,吃。要蘸這個甜醬吃。”
“謝謝!”彭欣冰冷蒼白的面色,微微一緩,感激地看着擊西,眸底的神色,專注而感謝,讓擊西有一點彆扭。
擺了擺手,他繼續烤饅頭,“謝什麼?想一想,若非當初聲東把你從苗疆請來,你也不會遭到此番變故。所以……”
說到此,看彭欣一直盯着自己發神,擊西美美的眼睫毛眨動着,又不悅地剜她,“這般看我做甚?”
彭欣小口吃着蘸了甜醬的饅頭,脣角露出一抹久違的笑容,“我在看吶,擊西果然生得比女子還美。”
“打住!”聽見這話擊西就不高興了,白如凝脂的面頰微微一沉,黑着臉瞪她,“我最討厭聽人家說這種話了。擊西是男兒,怎可與柔弱女子相提並論?”
彭欣咳嗽兩聲,眸底含笑。
“別生氣,自家姐妹……”
“……停停停!”擊西再次打斷她,尷尬地鬧了個大紅臉,“彭大姑娘怎生說話的?誰與你是自家姐妹,擊西與九爺纔是自家姐妹!”
彭欣一愕。
然後,她望着他,但笑不語。
擊西抿着嘴考慮一下,這才隱隱發現,先前那句話似乎有什麼不對?可他素來不喜歡隨便動腦子,或者說,他不會隨便把腦子動在一些不該在意的小事上。
眼珠子一轉,他根本不管那句話到底哪裡不對了,只笑哼哼道:“不過,彭大姑娘有一點是對的。擊西生得美,確實很美,除了主上,就擊西最美。只不過嘛,我是男子,還是不要與女子相較了……當然,彭大姑娘生得也不醜,只比擊西差那麼一點點罷了。”
“……”彭欣無語凝噎。
說好的不與女子相比較呢?
彭欣好笑地咳嗽幾聲,看擊西猶然不覺有語病,又低頭認真地烤饅頭。火光下,他白皙臉、瀲灩的眸,微垂的長睫毛,容顏姣好得確實不輸女子。
這麼美……爲何確是男兒身。
彭欣不由又是一嘆。
在她看來,擊西小事有點糊塗,可大事上卻不糊塗。尤其他家主子交代的事情,他基本不會出什麼紕漏。
不過他的腦子確實有些簡單,不論跟着蕭乾經過了多少奸猾魍魎的事情,他依舊能保持着固有的純真,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樂觀、開心、真誠、善良。
這樣的人,與其說他是一個男人,不如說是一個有着孩子心性的成年小孩兒……
“還看?還看甚麼啊?”擊西擡頭,不解地瞥她,不高興地撅了撅嘴。
彭欣只笑不答,一雙精神不濟的眼睛微闔着,身子單薄瑟縮在火堆旁,那可憐的樣子,讓擊西又軟了語氣。
“彭大姑娘,你冷嗎?”
“不。”彭欣搖頭,慎重補充,“我不冷。”
“還說不冷?看你嘴脣都凍紫了!”擊西認死理,不肯服輸。哪怕是一件簡單的小事,只要他覺得自己佔了理,絕對不肯輕易落人口實。
這一點,讓彭欣有些無奈。
她嘆道:“便是我冷,又能如何?能穿的,都穿身上了。能吃的,也已經吃下肚子了。這不,擊西還特地給我準備了火堆,這樣也暖和不了我,那也是無法。”
哼哼一聲,擊西像是懶得理會她,低頭撥弄了幾下柴火,怔了怔,被熊熊火光照耀的眸光,突地亮開了。
“哈哈,擊西想到法子了!”
“嗯?”彭欣狐疑地望着他。
“有法子了,有法子了。”擊西高興得拿着一根帶着火星子柴火比劃着,笑聲爽朗,開心得就差手舞足蹈了,“以前九爺冷的時候,主上就會爲她披衣,要是披衣還不夠暖和,主上就會抱住九爺。九爺曾說,人體的溫度是最爲暖和的。所以,彭大姑娘,我也抱着你吧?”
——所以,彭大姑娘,我也抱着你吧?
聽他一臉真誠的侃侃而談,彭欣赫然驚神。
這個擊西,也着實太笨了!
他竟然不懂男女授受不親之理?
蕭乾可以抱墨九,他哪裡能抱她?
她驚呆一瞬,正想着如何教育這個情智未開的大孩子,擊西卻很快就用行動向她證明了,在他的心裡,確實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理兒。
在宋嬤嬤大驚失色的目光中,擊西把柴火棍投入火堆裡,走過去與彭欣並排而坐,胳膊一伸,就愉快地把彭欣摟在了懷裡,緊緊一裹……
“擊西!別這樣!”
彭欣嚇得心臟一顫,幾乎忘了呼吸。她想推開擊西,可她本就體弱,擊西又是武藝高強的男人,哪會在意她小小的兩下掙扎?
“彭大姑娘,你就別動了!再這樣,就暖和不了吶!”擊西學着蕭乾抱墨九的樣子,緊緊圈住彭欣的腰,掌心還順着她的後背,從上而下,慢慢輕撫,就像在安撫受傷的孩子。
彭欣在他懷裡,慢慢老實了。
一來她確實太冷,擊西的懷抱卻很溫暖。
二來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有人這般溫柔地抱過她,安慰她,憐惜着她,而且,只是單純地想要憐惜她……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份無法拒絕的暖。彭欣心裡也有。望着擊西孩子般真誠的面孔,她嘆一口氣,慢慢安靜下來,讓自己的身子享用着更爲舒坦的柴火與擊西孩子般的關愛。
可就在這時,茅屋側方卻傳來一道低呵。
“你們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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