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89米我的英雄

坑深189米 我的英雄

雪夜過去,天邊溜出了一片雲彩。

大抵是冷得太久,這一絲柔光,幾乎把整個大地都變暖。

二月,正是春耕的時候,農忙季節,雞叫二遍,天兒還未大亮,忙碌的人們,早早就起了牀。小兒的哭啼、婦人的輕哄,丈夫的呵罵……很快,街頭巷尾便有了匆匆的腳步聲。

經過半個月的修整,汴京城已然恢復了生息。

濃重的晨霧裡,一行數人騎着馬,從王府裡出來,飛快地奔向了城門。汴京城門樓上的積雪,還未化去,一羣侍衛緊張地戍衛着,目光像巡視獵物的狼,瞪得鐙亮。

戰爭結束了,可風聲卻更緊了。

這陣子的流言,傳得人心惶惶。

值守的時候,無人敢掉以輕心。

此時,天邊雲彩未開,光線不太明亮。靜寂裡那一串“嘚嘚”的馬蹄聲,引起了守衛的注意。不待那一行人靠近,守衛便舉起了手裡的長槍。緊張地調轉槍頭對準來路,低低沉呵。

“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他。

一陣疾風聲裡,領頭的那匹馬撅起蹄子衝過來,守衛只看到一雙黑色的棉皁靴踏在馬踏上,便被那一陣冷風颳得半眯住了眼。見狀,一羣侍衛都飛撲過來,吃驚的大喝。

“何人如此囂張?”

“我。”一個聲音輕響,“薛昉。”

不算冷冽,不算肅殺,甚至帶了輕柔,卻令人毛骨悚然。

薛昉是蕭乾身邊的人。若非必要,蕭乾從來不喜歡拋頭露面,尤其這一陣子,蕭乾天天陪着墨九,一般人連他的面兒都見不着。所以,薛昉的話,很多時候幾乎就代表了蕭乾的意思。

幾個守衛嚇了一跳,齊刷刷叩拜。

“見過薛侍統!”

薛昉環視一眼,輕咳一聲,不帶絲毫感情地道。

“開城門。奉大帥之命,出城辦事!”

“是!”

南榮兵進入汴京,對城門的防守很嚴。宵禁早,開門遲。這個點兒,城門還死死緊閉着。守衛並不知曉薛昉爲何要大清早地出城去,還帶着這麼幾個頭戴斗篷半遮臉的人。但他們什麼也沒有敢問,便過去拉動門閂。

長長的鐵門閂,拉動時,發出一種“哐哐”的聲音。

沉重、古老,如同這個城池,有一種歷史的滄桑感。

“鐺”一聲,重重的城門開了。

門外的冷風,呼呼刮進來,將墨九頭上的斗篷半掀開,露出了半邊乾淨白嫩的小臉兒。她抿了抿嘴脣,不由自主伸手去擋。

這時,守衛怔了怔。

這一行人不多,統共也就六七個,但個個高大,將她襯得格外不同。

他們似乎這才發現,薛昉帶的這行人裡,有一個人特別的嬌小,無端就帶了一些娘氣,可風乍起時,那曇花一現的面孔,介於男女之間的英氣,俏,卻不媚,美,卻不軟,讓他們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還不閃開!”薛昉突地暴喝,“都想挨軍棍啊?”

“屬下不敢!”

守衛心裡存疑,卻不敢多問。

一行人從大門飛奔出去——

等目送他們離開,大門復又重重關閉。

天色漸開,陽光乍現,一名守衛高高仰頭,眯眼看天。

“好不容易晴起來,莫不是又要變天?”

……太陽真的升起來了。

越往南走,天氣越暖和。可沿途的道路上,到處都是荒廢的農地,間或有一些偷偷耕種的農人,聽見疾馳的馬蹄聲,也如驚弓之鳥,小心翼翼地躲在土堆後面,只敢拿眼睛偷瞄。

唉!

山河破碎,就苦百姓。

皇帝打着仗,哪知民間疾苦?

一路上,幾個人很少說話。墨九一直跟在蕭乾的身後,哪怕她用盡了用力,始終趕不上蕭乾那匹馬的腳程,以至蕭乾不得不偶爾放緩馬步停下來等她。走走停停,兩個人並不刻意,偶爾一下眼神交匯,不必言詞,卻也情義暖暖。

“主上,前面就是漢水了。”

墨九順着走南的目光,望了過去。

果然又走到了來時的地方。

可物未變,人事已非,家國也依稀……

在他們沒到之前,那一條可通漢水的甬道早就已經被阻斷。

漢水以北,還在蕭乾的手上。

漢水以南,卻已成早變成了另外一個天。

半個月前,朝廷派欽差大臣殷光熙領聖旨到達金州,對金州軍民宣讀了景昌帝聖旨,痛斥樞密使蕭乾“圖謀篡國,實爲匪寇”等誅多罪狀,並同時接管了原本的金州駐軍。

此舉,令天下譁然。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位殷將軍,到達金州的第二天,就特地去拜訪了一次興隆山。在見識到興隆山鎮與世隔絕般的桃源生活之後,大加讚歎,還親自給興隆山撥發了一千擔糧食種子……儘管興隆山鎮並不需要。

墨家左執事代爲領受了殷將軍的好意,並把糧食種子分發了下去,給了鎮上的百姓。

殷光熙送了種子,眉開眼笑的走了。

同時,也讓興隆山鎮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墨九與蕭乾的關係,興隆山鎮的人都一清二楚。

在殷光熙尚未到達金州的時候,早就有風聲透到了鎮上,說蕭乾篡國不成,如今駐紮在漢水以北,抿不領受朝廷的旨意,已經與南榮正式決裂,很有可能自立爲王。

這些天家大事,他們不清楚,吼不懂,卻很清楚一旦此事成真,說不定整個興隆山鎮都會被牽連,畢竟這裡是墨九的窩點,也是蕭乾的大後方,是他們親手做成的火器,運送到了蕭乾的手裡……

而那些武器,很有可能會打在南榮兵的身上。

所以,他們私以爲,殷光熙奉旨前來,一定會找他們算賬。因此,早早地,興隆山鎮上就閉門閉戶,一個個攜家帶口,一窩蜂地涌到了山上,勢要與興隆山共存亡。

人人都怕死,但爲了守護家園,也都敢於一拼。

尤其,興隆山給他們的,是他們一生都不曾有過的——平等、自由、民主。讓他們敢於發聲,可以發聲。敢於吶喊,也可以吶喊!

因此,在殷光熙到達興隆山之前,一百門大炮,都架在上門的緊要路口,無數的炸藥、火銃、火雷……還有數以千計的墨家弟子和百姓,都在等朝廷來“剿匪”。

可殷光熙帶來的,卻是笑臉與種子。

伸人難打笑臉人,再說興隆山的勢力也不足以和朝廷抗衡。

於是……他們無奈地收起了武器,接受了被朝廷“招安”的命運。

……這些事兒,墨九都還不知情。

站在江岸邊上,望着江水裡的夕陽殘紅,她想到興隆山,一顆心有一點往下沉。雖然她大概可以想象得到,東寂不會輕易動墨家,把自己搞得四面楚哥,但在這樣的局勢下,擔憂也在所難免。

而且,這樣的局勢下,他們要如何入臨安?

她側眸,望向蕭乾,“怎麼辦?”

有蕭六郎在的時候,她便不願意動腦子。做一隻米蟲,做一個依附男人的小女人,有的時候,其實也很有點兒意思……

馬兒打了個“響鼻”,蕭乾卻沒有回答。

他望向滔滔漢水,眼睛半闔半合,思考了一會兒,轉過頭來看着墨九,他微微一笑,像是突然就退去了一身的冷意,眸底銳利的光芒也鍍上了一層碎金的暖,再不若往昔,總是習慣把自己的傷包紮起來,不讓任何人窺視與查探。

只有對她,他終於可以正常的喜怒哀樂。

沒有直接問題,他只是問:“阿九,怕不怕?”

“噯,怕死了啊!”墨九嘆息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笑道:“但雨蠱在身上,咱倆已經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呵呵!”

蕭乾並不在意她的嘴碎,突然收斂神色,回頭對身後的趙聲東道:“去!告訴殷光熙,派船過來接本座!”

這次入京,除了聲東、西南、走南、闖北四個人,蕭乾誰也沒有帶。

就連薛昉,也沒有辦法跟隨。

把他們送出汴京城,他又返回了王府。

也就是說,如今的汴京,還有大多數人不知蕭乾離去。

畢竟那裡有數十萬大軍,需要人穩住陣腳。

那麼,常年跟隨在蕭乾身邊的薛昉留下來就很有必要了。在離開之前,蕭乾把軍政之權交由了古璃陽暫時處理,讓薛昉協助,這兩個人都離他近,在軍中也有威望,就算他不在,短時間內不會有什麼問題。

當然,這都是蕭乾給薛昉的說辭。

шшш●Tтkan●CO 墨九心裡卻知道,與其說蕭乾留下他是爲了穩定軍心,其實也是爲了給他們留一條後路——不管是“篡國”也還,還是“謀逆”也好,都是蕭乾一人所爲。像古璃陽這種能領兵打仗的人,南榮並不算多,宋熹如果聰明,以後也不會輕易動他。而薛昉也是一樣,他父母尚在南榮,又豈能以身赴險,與南榮爲敵?

在蕭乾冷漠的外表下,確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跟他在一起時間越長,越能感受到這一點。

所以,無論他做什麼決定,墨九都願意跟隨。

這也是一種徹底的信任。

可她能理解他,趙聲東卻不能。

“主上,找殷光熙,這豈非自投羅網?”

“是!”蕭乾沒有否認,眸子眯了眯,直視着他,“所以,等傳完消息回來,你就帶着走南、闖北離去吧,相信你們會照顧好自己。至於擊西……你回頭帶根繩子,把他綁走!”

“嗚——”果然,擊西一聽就哭了,“我不,擊西不要走。”

這真是一個水做的人兒。

墨九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這麼嬌氣,說哭就哭。可大抵是蕭乾的命令,讓擊西感覺到了離別的傷感,或者說某一種絕望的悲傷,擊中了他心底的柔軟,他真的在哭,不是像以前那樣撒嬌般假哭。

一串串淚珠子,滾珠似的往下落,大顆大顆的。

極端的情緒化,讓他白嫩嫩的臉,很快飛起了一片紅霞……

一個大男人,這樣撕心裂肺的哭,若換往常,墨九隻會覺得好笑又滑稽。但這會兒,擊西痛哭流涕的樣子,卻惹得她鼻子酸酸的,喉嚨發緊。

“哭什麼哭?難看死了!”她黑着臉輕斥!

“嗚,難看就難看……”最愛美的擊西,也不顧形象了,拿袖子拭着淚水,就滿臉通紅的哭,“憑什麼不帶着我,憑什麼?明明說好的,讓我一直跟着你,保護九爺的。明明就說好的,再也不會拋下擊西,讓擊西一個人的……”

墨九望了望天,憋回了差一點滾出眼眶的淚水。

然後,慢悠悠低頭,哄着擊西。

“你不是一個人,聲東和走南、闖北會陪着你。”

“不,我不要他們!他們只會欺負我……”

擊西還在耍賴、撒潑,外加痛哭,趙聲東卻久久沒有應答。

“主上!”

冷不丁地,他與走南、闖北一道跪了下來。

“我們不走。”

“對,說什麼都不走。”

“主上,讓我們跟着你吧,我們不怕死。”

這四個人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蕭乾救下來的命,也都無家無口,無父無母。

若說這個世上尚有親人,便只剩下一個蕭乾了。

所以,要與蕭乾同生同死,這個觀點早就已經融入了他們的骨血。

不管前路有多少危險,多少陰謀,多少詭計,多少冷箭……都無法改變他們的初衷與信仰。可宋熹拿了蕭家五百多人做人質要挾,蕭乾如今孤身入南榮,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所作爲,救出全家老小,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在現實面前,鐵血英雄,也會無力。

這一回合,不用比試,結果幾乎已經註定。

墨九想到這裡,無奈一嘆。

她知道,蕭乾是不想他們四個人陪他赴險。

一個人死,與幾個人一起死,畢竟是不一樣的。

在這一瞬間,她也突然就理解了蕭乾往常的行爲。

爲什麼他每一次都會想要支開她?其實與她現在也特別希望擊西他們四個人能離去,安安穩穩地生活是一樣的。只有真正看重的人、關心的人,纔會願意把他們保護在羽翼之下。

勒緊繮繩,她緩緩上前,與蕭乾並肩而立。

“去吧!”她望着聲東,“他希望你們活着。”

“不!”誰也不會想到,趙聲東突地拔劍,劍身一轉,頭顱一仰,劍就擱在了脖子上,他厲色道:“主上若不願讓我等跟隨,我等便自刎於漢江邊上。用一縷孤魂,伴隨左右!”

世上忠貞,唯有此耳!

墨九心嘆!

蕭乾亦是慢慢閉上了眼。

此刻,夕陽落日,餘輝滿江。

那一輪驕紅的陽光,斑駁了時光,也驅散了悲傷……

一個時辰後——

漢江之上,出現了一艘官船。

由南往北,官艙鳴笛幾次,看清碼頭上的蕭乾一行人,方纔命令官船慢慢靠了岸。

甲板上,領頭的人正是金州守將兼欽差大臣殷光熙。

碼頭上,蕭乾一動不動。

可幾乎只看了他一眼,殷光熙便有些脊背發涼。

這個男人是北勐的世子,北勐可汗決意培養的接班人,若不是陛下先下手爲強,抄了蕭家,恐怕將來他還會成爲北勐的大汗——這已經是南榮朝廷所有人的想法。

而且,沒有了珒國阻止,北勐騎兵,這一隻虎狼之師一旦有了蕭乾的助力,將會如虎添翼,那對南榮而言,會有怎樣的結果?簡直不堪設想。

咳一聲,他沒有下船,只站在甲板上高喊。

“陛下有令,着樞密使蕭乾,即刻回京受審——”

又唸了一長串官話,看蕭乾半聲都不吭,殷光熙噎了噎,令人放下船板,不知不覺聲音就變成了恭維與軟懦。

“蕭使君,請上船吧?”

墨九有些好笑。

他分明在船上,他們在岸上。

分明來抓人的是他們,而且他們人多,他們人少。

可爲什麼,率先彎下腰的卻是他?

蕭乾勾了下脣,翻身下馬。很快,就有幾名禁軍戰戰兢兢過來爲他牽馬。一行六人,慢慢上了船。走在船板上,似乎怕墨九摔了,蕭乾回手扶了她一把,然後,他牽着她的手,就沒有再放開。

“噔噔”!

六人剛剛站穩,一串腳步聲就過來了。

殷文熙緊張萬分,大冬天的一腦門兒的冷汗。

領着一羣禁軍,他看着蕭乾,緊張萬分。

“蕭使君,恐怕得委屈您一下了。”

哼一聲,蕭乾但笑不語。

殷光熙頭皮都麻了,但爲防萬一,還是下令。

“來人,都給我捆了!”

江邊一股妖風,烈烈吹來,蕭乾衣袍袂袂,卻不驚不怒。

墨九微微帶笑,輕睨着他,眸底浮動着一種愛慕的光芒。

“六郎,爲王爲寇,你都是我的英雄!”

------題外話------

提前祝大家端午節快樂!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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