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081米氣死人不償命

坑深081米 氣死人不償命!

讓皇帝把蕭乾許她做妾?

墨九話音落下,滿屋子的人都看着她,凝成了冰雕。

在時下人的眼中,男尊女卑是天道人倫,男子生來便是凌駕於女子之上的。女子居內室相夫教子,附屬男子而生存,所以男子有本事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卻必須守婦道,將貞節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讓男子給婦人做妾的事兒,他們莫說見過,便是聽也沒聽過,想也沒想過。

可這墨氏九兒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爲何有如此離經叛道的思想?爲何敢大言不慚地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她不是瘋傻婦人,又是什麼?

……這樣瘋傻的婦人,真是墨家鉅子?

“咳!”很快響過第三聲咳嗽。

“咳咳咳!”緊接着,無數人都在咳嗽。

從審視、驚訝到好笑,暖閣裡的衆人,情緒變化很快,一雙雙曖昧的目光望向蕭乾,都存了戲謔。

蕭乾性子疏冷,慣常拒人於千里之外,清心寡慾從不近女色,如今被墨氏九兒當堂求“納”,人人都求了看他好戲的心思……便是至化帝,冷峻的眸中也隱隱有幾分好笑。

暖閣裡最鎮定的就兩個字。

一個是墨九,她很認真在等至化帝回答。

一個是蕭乾,他除了在墨九提及此事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頭,俊朗的面上始終波瀾不驚,一雙清明的眸子,也淡然得沒有半絲情緒,彷彿這並不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

在衆人的視線裡,他指了指自己的頭,對至化帝淡定道:“陛下,家嫂小時候腦子被驢踢過,神智時常不清,偶爾語出驚人,陛下勿怪。”說罷他又氣定神閒地瞥向墨九,用一種包容大度(秋後算賬)的目光,溫和地道:“天子面前,嫂子不得胡言亂語。”

墨九牙根兒有些癢。

若不是蕭乾太古板生硬,沒有半分現代人的優點,她真懷疑他與她來自同一個時代了——什麼叫着她小時候腦子被驢踢過?似乎每次他都拿她腦子說事,這“腦子癡傻”,不僅是她的殺手鐗,似乎也成了他的殺手鐗?

裝着聽不懂,墨九愣愣地迎上蕭乾清和的眼,“莫非六郎不願做妾?想做我的正室。”自顧自擺了擺手,她搖頭道:“糟糠之夫不下堂,大郎又沒做錯什麼事,我不能休了他,將你擡正的……”

又一聲“咳!”,蕭乾眼波微蕩,“嫂嫂,這是宮中。”

墨九四處看了看,對手指,“對啊,是宮中啊!”

這樣由着她插科打諢地說下去,說到明日都說不明白。蕭乾輕輕揚眉,脣角微微一動,似笑非笑地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調轉過頭,望向至化帝,“陛下,家嫂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繼續說正事吧。”

雖然墨九的樣子看着很認真,但至化帝與衆一樣,也沒有把她的請求當真。暖閣中衆臣皆在,談的是國家大事,這般扯東扯西太過兒戲,於是,他看着蕭六郎點點頭,想把話題轉到正題上。

可墨九爲了“納妾”,登時就急眼了,“蕭六郎,哪個在胡言亂語?你摟我抱我揉我捏我時是胡言亂語,還是你追我追我追我追我時是胡言亂語?”

咳咳咳!

暖閣又是一陣咳嗽!

蕭乾目光一沉,臉上的不自在已有些掩飾不住。他素來對婦人敬而遠之,與墨九之間,大抵因爲雲雨蠱的關係,雖然肢體接觸很多,他確實也沒有過打心眼兒裡排斥過她,要不然也不會親手爲她診治……可這些事,有哪個婦道人家會當衆說出來?

他一副“生無可戀”的面色對着墨九。墨九挑着眉梢,卻呵笑一聲,慢慢起身站起。可這一站不打緊,她受傷的腳跟着吃痛,一個不穩,又重重坐了回去。

大抵太痛,她語氣不善,“蕭六郎,若非看你美貌大方溫柔賢惠還懂點兒醫術,我纔不願意委曲求全納你做妾哩。”

都以爲她又在發瘋,可話音一頓,她卻擡起了下巴。

“你不願做妾,莫非是嫌我?覺着我配不上你?”

看着她大紅的雞冠臉,衆人皆嘆:這不是明擺着的?

然而墨九昂着腦袋,卻冷冷一哼,“我堂堂墨家鉅子,納你做妾,未免還會虧了你?”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暖閣裡輕鬆的氣氛頓時僵滯了。

這墨九竟然直接承認了?

謝忱爲了證明她是墨家鉅子,爲了從她身份入手攻訐蕭家,從她還沒有嫁入蕭府開始,就已經在佈局了。幾個月時間,他與蕭家明爭暗鬥,把兒子的小命都搭進去了,也沒有達成所願,哪曉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放開緊攥的拳頭,謝忱聲音中難掩激動,“墨氏都認了,蕭乾,你還有何話可說?”瞪一眼蕭乾,他默了默,又向至化帝重重拜倒,“陛下,蕭乾欺君罔上,有貪圖社稷之心,不可再姑息養奸了!陛下想想,若非這墨氏天生愚笨,沒有與他沆瀣一氣,恐怕這會子亂臣蕭乾已經拿着墨家的利器,串通好彪悍的北勐草原部落,拿着我南榮遺失的軍備物資,策反南榮兵卒,行那篡位奪權之事了。”

篡位奪權乃是大事,敏感之事。

一般情況下,這詞出現就是忌諱了,輕易不能說。

可謝忱勝利在望,已經不忌猛藥。

他話音繞樑,又重又快,但他說完,暖閣仍只有靜寂。

至化帝沒有開頭,其他人也只靜觀。

茲事體大,人人都在打肚皮官司,腦子裡九轉千回。只有墨九一個人依然故我遊離在狀態之外,指着謝忱道:“你這老頭兒說話真奇怪,我是不是墨家鉅子,與蕭六郎有什麼關係?”目光一厲,她沉下聲音,齜着牙做兇惡狀:“……你是不是故意欺負我六郎?”

與一個瘋子沒什麼可說的。

謝忱迴避着她逼視的眸子,懶怠理會她,只瞬也不瞬地看着至化帝,想第一時間從他眸底看出“聖意”,以便做出相應的對策。

“陛下,小不動,則大亂矣!”

他生怕有變,不停相勸。但至化帝久久無語。

身爲皇帝,他心裡的掙扎比任何人都激烈。

對臣子來說,江山社稷的穩定,對他們的好處在於分這一杯羹的時候可以更輕鬆,滋味兒可以更美妙,但對於皇帝來說,江山是他的江山,是他們家子孫後代世世代代的江山,不能馬虎做任何決定。

要動蕭乾,他至少有三個方面的顧慮。

第一,蕭家和謝家數十年來的敵對狀態,實際上,對南榮皇權有一定程度維穩的作用,聰明如至化帝,本身並不願意打破這種平衡。這也就是爲什麼宋熹做了太子儲君,他又想將最愛的女兒嫁給蕭乾做安撫的根本原因。

臣子之間打架了,皇帝就安穩了。

若臣子們都擰成一股繩,他們將會對付誰?不就是皇帝?

第二,南榮有錢,兵力不行,有軍事能力的將領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這件事也一直是至化帝的一塊心病。這幾年若非蕭乾出色的阻止了珒國人南下擴張,南榮還能不能在這個亂世之中偏於一隅將珒國人阻於淮水以北都未可知。

第三,蕭乾醫術了得,他的病一直由蕭乾在調理,若是沒了他這個大夫,萬一病發,到時候就只剩下一命嗚呼了。

至化帝輕易不敢動蕭乾。

但不動他,另一個問題又來了。

蕭乾手上若真藏匿了物資,又有北勐部落的關係,那北勐人除了比珒國人窮之外,悍勇之力卻不比珒國人少,他們人強馬壯,若真與蕭乾有勾結……也是南榮的心頭大患。

前有豺狼,後有虎豹,至化帝左右爲難。

他情不自禁地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眼風掃着蕭乾淡然的目光,還有爲了“避嫌”,不參與審訊,也不反駁不激動的情緒,然後眉頭皺了皺,把問題丟給了墨九。

“墨氏,蕭六郎可知你墨家鉅子的身份?”

這一句詢問,簡單又直接,人人都知道,墨九的回答將會影響至化帝的決斷,不由豎起了耳朵,跟着緊張。

可墨九卻很輕鬆地點頭,“知道啊?”

至化帝一愣,心裡“咯噔”一下。

難道真的必須做出一個決斷的時候了?

他正尋思,卻聽墨九又輕鬆笑道:“是我告訴六郎的,可這廝分明不肯相信我哩……若不然,也不會不肯給我做妾了。”

至化帝眉頭緊擰,目光咄咄逼人,“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從墨九在暖閣裡的表現看,只要生了眼睛,就可以看出來她並不是一個智力完全正常的人。說話總是東一下,西一下,沒什麼重點。所以,至化帝心裡的疑惑也是衆人的疑惑。她這樣的情況,又如何得知自己是鉅子的?她說的話,又該相信嗎?

衆人都看她,墨九卻毫不猶豫地指向謝忱,“是他告訴我的呀?”

靜謐的空間裡,隱隱響過低低的抽氣。

墨九環視衆人,一本正經道:“那日在荊棘園裡,吳嬤嬤要殺小郡主前,就說謝丞相已經看出來了,我就是墨家鉅子,這才讓謝貴妃搞了這麼一個遊園活動,以紫貂披風作餌,就是爲了向皇帝證明我身份的……”

說到這裡,她拿過一個蘋果,啃了一口,又咀嚼着把聲音說得含糊,“不過這事兒說來也有些蹊蹺,前兩日我沒想明白,這兩日在牢裡餓了,卻想起來。謝丞相說我是墨家鉅子,可那碧水亭卻是吳嬤嬤帶着我們過去的。”

“你信口開河!”謝忱聽她胡謅,不由氣恨。

“你才牲口開火,你全家都是牲口!”墨九瞪了回去,又吼道:“吳嬤嬤帶路的時候,藉着爲小郡主和我擋荊棘的刺,其實一路都在找一種折過枝丫的荊棘條。那荊棘條上的青皮,好像被人劃過痕跡,用以指明方向……不相信,你們現在去翻荊棘條,只要仔細找,肯定還能找出這樣的荊棘條來……”

她半真半假的說着,頭頭是道。

衆人都鬧不清楚,只覺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只把謝忱氣得臉白,“墨氏休得擾亂聖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吳嬤嬤又爲什麼會告訴你?你不是信口雌黃又是什麼?”

“你才性Q遲緩!你不僅性Q遲緩,IQEQ都遲緩!”墨九一本正經地黑着臉看她,“吳嬤嬤找得那樣仔細,我跟在她的背後,難道會看不見嗎?”

遇到墨九這麼個人,對謝忱來說,完全就是秀才遇到兵的感覺,他氣得不行,卻無法與她在同一個頻道上進行對話,甚至常被她亂七八糟的詞語鬧崩潰。

幾次三番下來,他半眼都不看墨九了,跪地就求至化帝,“陛下,這婦人神神叨叨,完全是在胡說八道,混淆視聽。想那吳嬤嬤是蕭府的家生奴才,誠王妃未出嫁前的貼身丫頭,隨了誠王妃嫁入誠王府,感情甚篤,還是小郡主的奶孃,老臣與蕭家向來不和,她又怎麼可能是老臣的人吶?”

這個反駁確實合乎情理。

墨九於是又問:“那你告訴我,她是誰的人?”

謝忱快要被她氣瘋了,“老夫哪知她是誰的人?”

“對哦。”墨九像是剛反應過來,轉頭目光爍爍地看向至化帝,“那多簡單的事吶,青天大皇帝把吳嬤嬤帶來殿來一問,不就曉得她是誰的人了嗎?……大家都是嫌疑犯,陛下只提審草民,不提審她,多不公平。我來受審吃苦受累,她卻在牢裡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

……衆人看着她面前零亂的果皮,想着陰氣森森的冰冷大牢,全都無言以對。

從理上說,她的話很有道理。

只要提審吳嬤嬤就清楚了。

不過,衆人瞥着皇帝,都只默默無言。

好半晌兒,一個文官模樣的壯年男子哼了一聲,略帶尖酸地道:“這不是明知對不了質,才故意這樣說麼?昨兒晚上,吳嬤嬤就死在皇城司獄,大少夫人莫非不知?”

這個轉折來得太突然,墨九心裡驚跳了一下。

吳嬤嬤與她都關在皇城司獄,她卻毫不知情。

誰會摸入牢獄裡殺她?或者是她畏罪自殺?

她很快鎮定下來,依舊板着那張嚴肅正經的紅臉,呵呵冷笑一聲,頗有星爺風采地指向謝忱。

“青天大皇帝,一定是他殺人滅口!”

謝忱氣血翻騰,胸口起伏不定。他感覺自己沒有被蕭家鬥垮,沒有被蕭乾整垮,卻幾乎要被這個瘋子活活氣死了。

調過頭來,他怒目瞪着墨九,冷哼道:“老夫還想說是蕭使君殺人滅口哩!……吳嬤嬤的證詞,可干係着你的罪,也干係着蕭使君的大罪。依蕭使君歹毒的心腸,他又怎能容她活着走出皇城司獄!”

墨九眨眨眼,“從理論上來說,你殺的可能性大!”

謝忱恨恨咬牙,不想與她說話。

可墨九看至化帝神色已有動搖,纔不管他要不要聽。畢竟,她又不是說給他聽的,“吳嬤嬤死了,六郎的嫌疑最大……這瓜田李下的事兒,太容易被人想到,六郎又怎會去做?反倒是你,嘿嘿嘿,一定是你爲了給你那個不要臉的死鬼兒子報仇,拿捏了吳嬤嬤的什麼把柄,讓她背叛誠王妃,殺害小郡主,再嫁禍我,用以禍禍蕭六郎,禍禍青天大皇帝,禍禍南榮江山……”

說到這裡,她神色一凜。

“謝忱,我想起來了,其實你是珒人的奸細吧?”

謝忱胸膛急劇起伏着,心臟跳得怦怦快,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古有諸葛亮氣死周瑜,他這會兒腦門發急,血液加速,額頭上青筋暴漲,鐵青的臉上像壓了一層寒霜,幾乎是暴怒的吼,“無憑無據之事,你怎可亂說?”

“我可不是亂說。”墨九頂回去,又認真望向皇帝,“青天大皇帝,草民在招信的時候,被謝丞相的死鬼兒子綁去了。與草民一起被綁的,還有好多姑娘,被他們叫着‘瘦馬’,這些瘦馬都被關在一個屋子裡,等着轉往各地……抓姑娘的人,領姑娘的人裡,都有說珒國話,長得像珒國人的傢伙。草民以爲這丞相的死鬼兒子肯定不乾淨,至於丞相麼,以前也許乾淨,現在爲了給兒子報仇,說不定也溼了鞋……”

至化帝一直沉默,沉思時的眸光,時嚴時鬆。

在他看來,墨氏雖說有些瘋癲,可話卻說得簡單直白。

而且越是簡單直白的東西,越容易讓人忽略。

說到底不就是謝忱想要整治蕭家嗎?吳嬤嬤如果不死,與墨九也是各執一詞,誰也說不服誰。可她一死,蕭乾自然最有嫌疑,可若此事真與謝忱有關……真正有利的人,確實是謝忱。

“陛下!”謝忱跪着磕了個頭,學着孔陰陽那一招表忠心,“老臣對南榮對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老臣今日也對天起誓,斷斷沒有殺害吳嬤嬤……若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

“你又欺君!”墨九道:“發毒誓有用的話,要御史臺做什麼,要皇城司獄做什麼?”

“你,你個無知蠢婦……”謝忱氣得身子直抖。

他原就年紀大了,這幾個月來受了喪子之痛,又爲了給謝丙生擦屁股累得心力交瘁,加之一而再,再而三被墨九搶白,諷刺,打擊,而且皇帝還明顯護着她,這讓自認爲鞠躬盡瘁的謝忱有些承受不住,一聲怒罵還未落下,他老眼發着花,當場倒了下去。

“……不是吧?”墨九一驚。

活活把人給氣死了?她捂住嘴巴,“青天大皇帝,氣死人,不會償命的吧?”

“快傳太醫!”

蕭六郎可以見死不救,皇帝卻不能。

再怎麼說,謝家也是皇親國戚,謝忱是太子宋熹的外公。

太醫很快來了,讓兩個侍衛把謝忱擡去了太醫院。

這老頭子一走,暖閣裡的氣氛就變得與先前不一樣了。

事情發展到如今,已經完全超出了皇帝與衆臣……甚至蕭乾的預判,受墨九“瘋症”的影響,大家的思維都有點亂。靜寂了一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不知道應該從哪一根線頭開始再一次理起。

墨九看看大家,摸着肚子,覺得可以總結陳詞了。

“……青天大皇帝特地把草民從牢裡提來,若就是爲了問墨家鉅子之事,草民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若還有其他的事,也請儘快問完吧。牢頭說今天晚上煮餃子吃,草民都餓了,想盡快回歸到牢獄熱情的懷抱中去,繼續混天度日,等着納六郎爲妾。”

她的話怪異又無道理,但皇帝就是皇帝,聽多了,也就面色如常了。他並沒有因爲墨九氣暈了謝忱而責備,也沒有因爲她偶爾的無理和似是而非的話發怒,聲音也一如既往溫和。

“不是朕叫你來的,是蕭使君叫你來的。”

“哦”一聲,這次墨九有點意外。

她把探究的目光投向蕭乾,可嘴巴動了動,卻沒有問出聲。

蕭乾很沉默,從頭至尾優雅的靜坐着。不管暖閣裡發生什麼事,都始終淡然處之,靜觀其變。這會兒與墨九的目光對視着,他看懂了她眸底的詢問,也只是淡淡一笑。

“有一件事,你必須在場。”

什麼事她必須在場?

墨九看不懂他,卻想到另外一件事:他故意來牢室給她治腳,就是曉得她會被提審,以便她可以支撐着走到金瑞殿暖閣,腳不會痛得廢掉?

她滿是疑問,蕭乾似乎看懂了,目光裡浮上一絲笑,好像在對她說“算你聰明。”

墨九狠狠遞一個眼風給他,滿帶殺氣地傳遞給他一句,“可以打你嗎?”

他回過一個眼波,似乎在說:“等你打得過的時候。”

兩個人互相對視着,一個字都沒有說,只心有靈犀的眼刀在空氣裡廝殺了無數個來回,終於偃旗息鼓了。

墨九抿了抿嘴脣,問他:“什麼事必須我在場?”

蕭乾慢慢起身,目光漫不經心地環視衆人,一雙清澈的眸子裡,似是蘊了無數的秘密而顯得更爲深邃幽暗。見衆人也不解地看來,他嘴角微微往上一揚,弧度很淺,卻給人一種胸有成竹的運籌帷幄之感。

“回稟陛下,在楚州時微臣與孔陰陽確實有些過節,起因是孔陰陽爲蕭家看宅基地的風水,故意讓蕭家把宅地建在古墓之上,這也是孔陰陽說微臣子‘尋找追殺’他的原因。”

頓了頓,他目光坦蕩地淺笑道:“由於孔陰陽舉止可疑,墨家左執事又對家嫂太過看重,微臣確實查過墨家鉅子命格,也確實曾經懷疑家嫂就是墨家鉅子。”

……這是承認了,還是沒有承認?

衆人的心臟都跟着他的話懸了起來。

墨九慢慢咬一口果子,卻只咬出了牙印,沒有咬掉果肉……蕭六郎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爲什麼他明明在她面前說話,她卻覺得他整個人似乎站在白雲之端,淡薄如斯,卻又像一束最爲刺眼的光芒,看向誰,都有殺傷力。

蕭乾與她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一瞬,繼續道:“可茲事體大,微臣不敢擅自報與陛下……”

謝忱沒了,可謝忱的黨羽還在。那個先前告訴墨九吳嬤嬤已經去了西天的壯年文官又冷笑道:“不正因茲事體大,才應當讓陛下知曉嗎?蕭使君用這樣拙劣的藉口,你當陛下與衆位同僚都是傻子?”

蕭乾不理會他,只淡然看向至化帝,眼眸深處平靜無波,“適逢家兄大婚,微臣代兄成親,也來不及趕往臨安。不巧,大婚之禮上,有一方姓少年在府上鬧事,這個人也與墨家左執事有些淵源,諸多事情夾於一處,疑惑也結於一處。微臣聯絡了墨家左執事,想徹查清楚。”

至化帝眉梢挑了挑,語氣不溫不火,“可有結果了?”

蕭乾低了低眉眼,不看墨九的方向,“幸不辱命,已有眉目。”

至化帝把玩玉扳指的手微微一頓,“結果如何?”

蕭乾聲音淡淡,“結果發現墨家鉅子並非家嫂,而是另有其人。”

生辰八字都吻合了,一切前因後果也都吻合了,他卻說不是,自然不能讓人信服……便是墨九,心裡怪異的突突跳着,也有些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那壯年文官吹鬍子瞪眼睛,眼看又要發難,至化帝卻擺手阻止了他,只一字一頓問蕭乾,“另有其人?是何人?”

蕭乾道:“墨家左執事把人帶來了,就等在樞密使府。”

這一連串的事,轉折太多,意外太多,衆人都糊塗了。

可至化帝的腦子還很清楚,誰是鉅子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必須把這個人找出來。

默一瞬,他沉聲道:“傳!”

墨九的心臟在這一刻窒住了,有着一種從未有過的糟亂。

隱隱的,有一種潛意識的感覺告訴她,事情將有大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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